何大腦袋回到家無比生氣之外還怎麼想都想不通。想自己堂堂一村之長沒有老婆,娶個啞巴啞巴她爹還不幹。那週會計家裡有老婆,外頭還有個小的,特別是當老周在他面前誇小老婆聽話時說“讓她張嘴她不敢撇腿”,何大腦袋已是羨慕不已,想人和人相比差距感咋就這麼露骨,便越想越氣恨上了翟老頭。何大腦袋想,如果他娶不到棉花是不會讓翟老頭在他管轄的東寨村過得舒坦的。於是坐在桌前,左手抱着棉被右手捏着酒盅這一喝就從下午喝到了天黑,孫子也沒心看了,任其一邊玩耍。
“兄弟,兄弟,在家嗎?”
何大腦袋聽到喊昏昏的身子打了個激凜,七分醉的酒意一下變得清醒:“翟老頭。”
“唉呀,兄弟在家裡。這是幹啥,喝酒呢,咋也不開燈。”翟老頭說着把拿來的酒放到桌上。
何大腦袋一看翟老頭臉上堆笑,手裡拎酒,便覺要有好事臨門,就帶了醉意眯起眼瞅着翟老頭指了說:“想通了,來求我。”
“是嘞,是嘞。”
“同意棉花嫁給我啦?”
“同意,同意,舉雙手同意。”
“這就對了嘛,我堂堂一個村長也算國家幹部,娶了你家棉花於你於國都是榮耀。”
“是嘞,是嘞,於我於國都是眼藥。”
“不對,是——是——是榮耀!”
“對對對,是榮耀,我有眼無無珠,我這不是給兄弟來賠禮道歉來了嗎。來,咱老個倆邊喝邊聊,一個人喝酒最沒勁了。”翟老頭說着自己找個盅子,坐於何大腦袋對面滿上了酒。
何大腦袋想去開燈,翟老頭一把抓住了他說:“別開啦,黑着說會話喝個酒更好。再說,這世界本也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嘛。”說着,給何大腦袋滿了酒坐回座位又說“兄弟走了之後哇,我又想了想你說的那些個話,剛聽時是有那麼點不中聽,可事後再回味回味又句句在理句句貼心,句句是爲我們家好爲棉花好。棉花懷孕了,孩他爹是兄弟你,你說棉花不嫁給你還能嫁給誰。”
“誒!這就對了嘛,你想通了你家的日子以後就好過了。”何大腦袋拿手拍了拍翟老頭的肩說。
“是,是,我的姑爺是村長,誰還敢欺負我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村長,看不起村長就是看不起國家幹部。來兄弟喝酒,趁黑幹一個。”
“那你以後就是我爹嘍!”
“是嘞。”
“爹!”何大腦袋叫完喜極而泣,鼻子眼淚都流到了酒盅裡。
“好事,好事嘞!莫哭。來,爹敬兒一盅酒,兒能活九十九。”說着翟老頭又一飲而盡,同時隨着酒下肚的那一瞬眼淚也流了下來。
“不對,不對,該是兒敬爹酒纔對。兒敬爹一盅酒,爹能活過一百九。”何大腦袋說着抖了個手捏起了高腳酒盅,酒斟得過滿都順着酒盅流下來灑到了棉被上。喝進嘴巴的酒有多半也順着何大腦袋的下巴胸口往下流着,洇溼了一大片棉被。
“兄弟這是……”翟老頭指了指棉被問。
“是愛好,愛好。”
“喔!我還以爲腿怕涼拿棉被蓋着嘞。”
“你不知道,沒有媳婦兒的這些年都是抱着它過嘞,要不冷清孤單啊。你摸摸,不但好看還滑溜,就像人的皮膚一樣。棉花也喜歡,還拿手摸了半天哩,所以那天我就沒能控制住。你說這是我的錯嗎?今天你來找我喝酒,同意棉花嫁給我,我就把話都和你說了吧。其實你媳婦啞巴剛到咱村時身上是穿了件小紅襖的,我見了也很衝動,也沒能控制住,後來我想想原來我是有這方面愛好的。”說完,何大腦袋站起來晃晃悠悠向櫃子移去,剛開開櫃門身體就順着櫃子滑倒在地上。
“兄弟這是咋了。”翟老頭過去扶。
“不用,不用,我沒喝多,我只是想讓你看看那件帶有慾望的小襖,還有我新做的被子。別以爲李傍晚把被子給我扯啦,我就沒了。我告訴你,我有的是。只要有錢,啥樣的都有。還有那女人,你有錢啥樣的也能得到。誰像你,一輩子只一個老婆,還是個啞巴。一輩子都不跟你說一句話,你不覺得委屈?”
翟老頭順着敞開的櫃門往裡看,幾牀新棉被上面整齊地疊放着一件紅色棉襖,和新的一樣。
“看——看到沒?就——就是棉被上面放的那件。”何大腦袋話都已說得不利索了。
翟老頭拿過襖來放於胸口緊緊貼了貼說:“你喝多了,來我扶你上牀歇着。”
“我沒多,我還能喝。今天是個好日子,咱倆得好好地喝,喝到明個——喝……”
“我給你鋪上這個被子,往上一躺多好啊,你不是喜歡愛好這個嗎,來躺下歇會。”翟老頭說着就把何大腦袋喝酒時抱着的那條被子拾起鋪展於牀面。
“那中,我就躺下歇會,你可別走,一會咱再喝。”
“管!管!一會再喝。你就放心睡吧,我不會走嘞。”說着翟老頭已滿是力氣地把何大腦袋從地上給揪了起來,摁倒在牀上。
何大腦袋拿手一指翟老頭說:“不許走!不許走啊!”
“放心吧,我不走,我還要給你蓋好被子嘞!”說着翟老頭就把鋪在何大腦袋身下的紅棉被兩邊往上一挑,就把何大腦袋整個給包裹住了。
“舒服!”
“舒服吧?一會會更舒服哩。”說着翟老頭拿過白色小塑料壺,擰開蓋把黃黃的液體均勻地灑到棉被上,完了又去櫃子裡抱了一牀把何大腦袋裹住,再倒上些液體。櫃子裡的三牀棉被都給何大腦袋裹上之後,已是滿屋子的液體味道。何大腦袋在厚厚的棉被裡喊了會“舒服”後就慢慢睡去,打起了震天響的鼾聲。翟老頭摸着浸滿液體的棉被長長地吸上了一口氣,心也不在是先前那樣狂跳。
當翟老頭把剩下的酒也都澆在棉被上時,棉被已不再膨脹鬆軟,都像沾溼了汗水的汗衫一樣,緊緊地裹住何大腦袋溫暖的軀體。
“俺爺嘞?”
“你爺在棉被裡和我這個爺藏貓嘞,你也和爺藏貓中不中?”
“中!”
“那你就跑去東頭的小蘭家裡藏起來,爺一會找你去。”
“好嘞爺,我這就藏起來。”說着何大腦袋的小孫子已跑得無影無蹤。
翟老頭笑眯眯地看着小孫子跑沒影之後,回過身把桌上酒盅裡的酒一飲而盡,酒盅啪地一摔,拿起啞媽的小棉襖往腋下一夾,掏出火柴劃燃扔到那浸溼了液體的棉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