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除夕掉了那個孩子之後,周棉棉對秦戀一下就有了好的態度,轉天安慰她說:“我們再也不要孩子了,領養一個也很好。”說着說着就哭了。讓秦戀聽了極恐又受寵若驚又非常難受。
周棉棉一面安慰着秦戀,一面發揮着他那細密完美的性格,拿出老十八開的方子看了一天想了一夜,縝密出一個完美計劃來——拿着方子去中藥材批發站買藥去。再在那買個小稱,回來按方子上稱好熬給秦戀喝,這樣是最省錢的法了。因爲,如此長久吃下去,老十八的藥他是吃不起的。當他想好了這個主意,興奮得一夜不曾睡去。
第二天一早周棉棉就騎車上市裡的中藥材批發站,花三百多帶回半袋子中藥來,按着方子上配了熬給秦戀喝。那藥湯雖然苦的難以下嚥,但一想到孩子,秦戀什麼也就都能忍了。
時間飛快,春天的溫暖還沒來及擁抱,炎熱的夏季就來了,再一感到涼爽,又已是秋的一半過去。也就是在這個秋天,周棉棉的驚喜又一次來到——秦戀又懷上了。只是周棉棉對這個驚喜已沒有太多的期待,和秦戀說,以一顆平常心對待它,不要驚不要喜不要有壓力,順其自然爲好,並給秦戀停了藥。是藥三分毒,萬一這孩子不掉呢,別到時後悔。秦爹和奶奶也很平靜,該下地下地,該摸牌的去摸牌,不管不問了。周棉棉天天上班,慢慢就忘了秦戀懷孕這事。
那天他下班回來,秦戀和他說:“老公,他沒有掉。”說完已是滿臉的淚水。
周棉棉這才激動起來,算算日子,確過了危險期,忙下樓去告訴奶奶和秦爹,秦爹和奶奶聽了也歡喜不已。奶奶還忙點了香,到送子觀音圖前跪拜。而此時周棉棉是想起老十八來着,便擦了擦淚水騎車來找老十八。
“什麼時間死的都不曉得,太可憐了。”
“要死也是下午死的,上午我還來抓藥子,他還好人呢。”
“他這是啥急病呀,咋趴桌子上就死了。”
“還是小十八上我們家一個勁兒地扽我的褲腿子,把我扽到他家來我才知道嘞。當時我還以爲他睡着了,喊他兩聲沒答理,我纔去推他。這一推死沉死沉的,僵硬在那兒……”
老十八診鋪子前,圍着好多人在那議論。
周棉棉聽了,手裡的點心盒掉在地上,老十八死了?他扒拉開人羣進得老十八的屋,只見老十八已被擡上牀,身子還是U型一樣地彎曲着。那隻狗臥在牀前看着他,見他進來回頭看了一下又接着看老十八去了,嘴裡發出“嗯哼嗯哼”的聲音。左爪向前撓撓放下,右爪向前撓撓又放下,像他那天來看到它瞅着一鍋饃一樣,只是它的尾巴不再像把掃帚一樣在地上搖起一陣灰塵。
“你和他啥關係?”說狗扽她褲腿的那個女人進屋來問他。
“朋友。”周棉棉也不知道該用什麼稱呼來形容,他和老十八這短暫的兩次相遇。
“這是他留下的,也許是感覺不行了,寫下了這兩行字。可憐啊,可憐個人兒。一生沒有娶妻無兒無女,也沒有親戚,今去了這咋辦啊?現在天雖不似前些日熱,但也不涼快,不趕緊處理後事就會臭得哩。”
周棉棉聽了沒有說話,看了那張紙一眼撩簾出去說:“父老鄉親,叔叔大爺嬸子大娘們,你們信不信我?”此話一出,鴉雀無聲。
“信你什麼?”一個上了歲數的大爺問。
“要信我,咱們齊心合力給老十八的後事辦了。”
“辦了?那你說說怎麼辦?我們多是外地的,打工掙錢,自然無富餘之力。現在辦個喪事,怎麼說也得過萬。再說,老十八也沒個地,往哪埋?”
“我知道,能住這裡的都不是很有錢。但,我不是要叔叔大娘們出錢,只是讓叔叔大娘們歇天班,出人出力。明天一早,一人自帶一把掀,由我帶着去地裡挖坑。棺材錢我出,往我家地裡埋。”
“小夥子,你和老十八是啥子關係?”
“朋友!一個只見過兩次面,就認定是朋友的朋友。”
“只見過兩次面?”
“要不看着不臉熟呢。”
“我知道他,是秦國的姑爺,挺老實的一個人,在鋼廠上班。”有人認識他。
“只見兩次面,就肯出錢出力,能看出小兄弟的人格魅力,也足以證明老十八的人緣。其實,我們一人歇一天的錢,拿出來也足夠僱一個吊車。但,就衝這些個年和老十八一起住着,一起說笑,我們就擡他最後一程。”
周棉棉聽了激動地說:“在此,我替老十八一一謝過街坊鄰居。”說完深鞠一躬。
“去老十八那了?”一回家秦爹就問。
周棉棉點點頭說:“他死了。”
“誰死了?”秦爹問。
“老十八。”說着,便哽咽地說不出話來說:“我本想告訴他去的,可他——他……”說着撲倒在秦爹懷裡,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難受,可你想怎麼辦?”
“把他埋咱們地裡。”
“埋!一切都聽你的。他活着時愛去我那買葡萄吃,就把他埋在咱那塊葡萄地裡,讓他看着。”
周棉棉點點頭說:“我還要給他買副棺材。”
“買!明早我就上老張那選一個,這事你不用管,你只管帶着他們下地挖坑。只是咱也沒啥錢,不用辦得太像樣。棺材一買來,我就把他的鋪蓋往裡一放,找幾個人把老十八擡進去,一入殮就完了。然後,我再找個驢車,等你們一回,就把棺木擡上,拉地裡一埋也就對得住對你的知遇之恩了。”
第二天一早大夥就在老十八那集合了,由周棉棉帶着下地挖好墓坑。再回來,秦爹把一切都已備妥。大夥就把棺材擡上驢車,拉到地裡埋了。
秦爹給參與挖坑埋棺的人,一人發了盒煙,嘴裡不停說着受累感謝的話。周棉棉見了,感受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