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不是自己的女兒,DNA結果出來一比對楊思成的心就涼了。這個涼楊思成涼得似乎有所準備,又涼得痛徹心扉,一切幻想在科學麪前止了步。
楊思成幻想滅了,楊思芳的興頭倒給燃起來了,坐在沙發上哭了鼻子說:“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那孩子和嫂子那麼像,怎麼會不是呢。哥,你說這科學有時也有錯的吧?”
楊思成吸了口煙說:“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拿的頭髮不是棉花的,可這又不可能。在她枕邊拿的,不是她的會是誰的。”
“哥,這事你別管了,交給我好了。我太喜歡這孩子,打第一眼看見就心底喜歡,似曾相識又……又……哎呀!我說不上來了。反正不管是不是,我一定是她姑。哥,公司那麼忙你就忙你的,全當咱入了迷,現在迷又醒了,沒這回事了。”楊思芳說完就從沙發上彈起來,拿起外套就要走。
“你幹啥去?這就黑了。”
“我找侄女去呀。”
楊思成一下就笑了說:“你不是說迷醒了嗎?”
楊思芳聽了,衝哥哥擠了擠眼吐了吐舌頭。
“去吧,去吧,只別嚇着她。”
外面的天氣已有些暖了,柳樹開始鑽出了嫩芽兒,草坪綠了,冬青也長出了幾片新葉,只是燕子沒見回。春天總是那麼的美好,讓人充滿無法按耐的激情。只是,春天的空氣讓人很有心事。
棉花吃完飯和張姐在廠門口的馬路上走了走便回到了宿舍,剛坐下看書門就響了。棉花以爲又是王子來便說:“夏姐出去了。”
“我不找夏姐呀,她出去不出去沒關係的。”楊思芳說着就進來了。
棉花一看是楊思芳,趕緊放下書站了起來說:“楊總。”
楊思芳聽了大笑說:“你們都喊我楊總,你們哪裡知道我是不管集團事的,快別叫了,讓人笑話,隨香香喊姑,以後可別再忘了。”說着楊思芳已坐在棉花的牀頭,拿起書說:“看書呢?《紅樓夢》,這書可不易懂。”
“在四大名著裡,我倒覺得《紅樓夢》是最通俗易懂的了,其它三部倒看不明白,字也認不全。”
“也許是你悟性高,又很聰明便覺不難讀,我倒一看就頭疼。”
聽了這話,棉花覺得剛剛的話說得大了,想了想便臉紅了說:“也讀不懂什麼,就是覺得好玩,想不到曹雪芹把故事寫的那麼細膩。寶玉捱打、香菱學詩,讀了就像見過一般,讀了還想讀,要不很怕落下了什麼。”
“還說讀着玩,這都要入迷了。曹雪芹寫了這本書,不知帶走了多少人的心。”
“帶走心?”
“是啊,你入了迷,不就是把你的心給勾去了嗎。我上高中時倒也有寶玉捱打這篇,也沒看出哪好來,反覺亂哄哄的。我嫂子也愛讀《紅樓夢》,你和她倒很像。”
“楊岸香的媽媽?”
“不是。”楊思芳搖了頭說。
棉花聽了沒有再問。因爲她聽楊岸香說過,楊思成之前還有一個女人,並且很愛她,想必楊思芳說的這個嫂子,便是那個女人。
“我嫂子懷着孩子的時候也讀了好幾遍,那孩子要活着一定也很愛讀《紅樓夢》。”
棉花聽了又沒有說話,因爲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楊思芳感覺到了,便轉了話題笑了問:“說說你小時的事吧,或者說說你小時候的東寨村。”
“我們村?”
“嗯。”
“我們村就是窮點,可好玩的可多了。春天來了有野菜,夏天去東河裡抓魚,林場裡捉知了,挖茅茅根。最好玩的是養豬,爲了過年時有錢花,家家都養豬,一養就是一年。那時人剛吃飽,豬能吃上啥,也就吃個紅薯皮,抓把麩子兌桶水,那豬爲了吃上麩子就把嘴拱進水槽裡咕嘟咕嘟地吹起泡來,最後把一桶水都給喝乾。這樣養豬一年有的都養不到二百斤。一進臘月,收豬的就來了,也不進村只在鄉里或某一個大村裡停着,想賣豬就得拉過去。這時人的消息都很靈通,哪一來收豬的,很快一村的人都知道,於是家家都能聽到豬悽慘的叫聲。不過,豬的最後一頓吃的最好,玉米粒可着它吃。平時都嫌它吃的多,可該賣它時人人又都嫌它吃的少了。等它吃得再也吃不下,就把它五法大綁擡上架子車,一家人送它飛一樣去了。”
棉花還未說完,楊思芳已笑趴在牀上捂了肚子說:“怎麼還飛一樣地去了?”
棉花也笑了說:“豬吃那樣飽,路上總是要拉的,拉一回尿一泡好幾斤沒有了不就,一斤一塊多呢。然後我們就打豬屁股說,你這不爭氣嘞,好幾塊讓你給拉沒啦。其實鄉下人都很實在,一心想着多賣幾塊錢。可他們哪知,那收豬的都在稱上做了手腳,哪隻豬都能抹去幾斤。有那心細家裡又有稱的,也會在家稱一稱,會說和家裡稱得的不一樣,少了。那收豬的就會說,你們的大杆稱沒我們這個標準。賣不賣?不賣還拉回去,後面還好些人等着呢。雖然心疼這幾斤,但還是得賣,誰也不願拉回去。”
楊思芳笑着笑着不笑了說:“你們家也養豬嗎?”
“養啊。不過我爸賣時也不稱,家裡也沒稱。我爸會拿根繩子,量量豬的胸圍。”
“給豬量胸圍?”
“嗯。量胸圍也能估出豬有多沉。”
“準嗎?”
“我爸說,上下差不了幾斤。”
“那你爸還真聰明。”
“是呀,我爸還會編籃子做木牀,燒磚燒瓦,會好多呢。”
“那你還記得你兩歲前的事嗎?比如喜歡坐小汽車。”
“兩歲前?坐小汽車?”
“對呀,你想想有沒有?”
“沒有,我十歲之前從沒見過小汽車。”
“那你小時裡的媽媽漂亮嗎?”
“漂亮啊,我媽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媽媽,儘管她不會說話。”
“那你媽媽喜歡戴什麼髮飾?”
“髮飾?”
“對呀,女人不都愛美麼。”
“媽媽從沒戴過髮飾,天天披散着頭髮。若要說她喜歡,那肯定喜歡櫻桃髮飾。”
“你怎麼知道?”
“我見媽媽有一個,但她沒戴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