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伴讀

遵照忽必烈的意願,我託人將福童送回本家,爲他脫了奴婢的身份,又賞下若干銀錢。至於慕之,則以侍從身份留我府中,專事管理書房,卻不再是奴婢。忽必烈命他爲皇孫鐵穆耳的伴讀,自然不是說笑。不日,就下旨命我將慕之送入國子監。

我特地吩咐府內爲慕之做幾套新衣,有蒙式的,也有漢式的。小少年換上新袍站在我面前,身姿挺拔一如庭中玉樹。我着眼打量片刻,親自上前幫他整理衣領,撫平衣襟。他一動不動,屏住呼吸看我爲他拾掇。

“好了。”我笑了笑,後退幾步,再次審視。小少年默然低頭,臉頰卻漫上一絲緋紅。

“怎麼了?”見他這般,我不禁笑問。

“……”他咬咬嘴脣,還是羞答答的開口,“先前在路學,初次見公主時,您的身份還是直學,我那時就想:天下哪有這麼俊雅的先生?後來才知您竟是……”他不安地擡眼瞥視,而後又低下頭,留住了話頭。

“後來才知,我竟是……女子?”見他這般神情,我忍不住嗤笑,“女子便不能做學官做先生了?”

“不,不!”慕之慌忙搖頭,解釋道,“那時,我只是驚異於先生的學養,竟不似地方官學培育出來的……”

我搖頭一哂:“我於學問,只知道些皮毛,既當不了官吏,又做不得學士。而你不一樣,慕之,你需用心學習,不要辜負聖上和我的一番厚望。”

小少年聞言,一時動容,向我深深一揖,再擡頭時話語竟有些哽咽:“慕之,慕之哪裡來的福氣,能得公主悉心教導?”

看他真摯的模樣,我心裡感動,上前一步,摸摸他的頭髮,笑道:“因爲,你是我徒弟呀!”

“慕之會認真修習,定不讓先生失望!”

他對我的稱呼又從“公主”變成了“先生”,我不禁失笑,又囑咐道:“待入了國子學,生員大多是蒙古色目勳貴的子弟,你又是皇孫的伴讀,於你來說,課業會相對簡單,但也不要鬆懈。官學之外,你還有任務……”

小少年驟然擡眸,詢問地望着我。

“若說理財之術,還是回回人最爲擅長。朝中理財諸事,也多委任於回回官吏。國子學雖有算學,卻並非專爲理財所設。我會爲你延請老師,教授回回文和‘亦思替非’文字,待你熟悉掌握,再命人教你‘思亞格’算法。你可有心力承擔課業?”

所謂回回文,即是波斯文,在元廷中,是與蒙文、漢文並用的官方語言。此前,忽必烈曾有“書同文”的構想,命帝師八思巴創設蒙古新字,以期用一套拼音字母拼寫帝國境內所有民族的文字。然而,八思巴新字取自藏文字母,語法相當複雜,元廷雖極力推廣,實務中卻難以見用,只停留於譯寫官方文書的層面。私下裡,還是蒙文、漢文、回回文用途更廣。在回回官員中,回回文是通用的語言文字,而所謂的“亦思替非”文字,是波斯傳來的專用於財稅覈算管理的文書符號。至於“思亞格”算法,則是回回人常用的財務計算方法,相當於後世的財會準則。

眼下朝中掌握亦思替非文字的官員只有少數幾人,漢官中幾乎未有。慕之想要在理財方面別有建樹,只學中國古代的管商之術未免單一,西域理財法焉能不學?

聽了我的話,他愣怔片刻,而後連連點頭:“國朝尚未開設回回文和理財課業,慕之有幸習得西域學問,敢不用功?”

我微笑頷首:“也不要急於求成,免得累壞了身體。不過,國子學的課業對你算不得難事,儘可在回回學術多多用心。至於做伴讀一事,須得盡心。你的一言一行,皆爲皇孫表率。鐵穆耳是太子妃最寵愛的兒子,這一點,你要謹記在心。”

*

國子監的學生羣體分爲三類:國子生、陪堂生、伴讀生。國子生即官員貴胄之子和地方俊秀子弟,其食宿用具一應由朝廷供應;下層子弟入學,身份只能是陪堂生,屬於非正式生員,且需自付費用;陪堂生若想獲得正式資格,則可考取伴讀生,此外,伴讀生還肩負輔導同齡學子的任務。

官學裡多是貴胄子弟,爲表重視,我還是親自送慕之入學。這日清早,他隨我出公主府,從厚載門出皇城。國子監在皇城東北,居賢坊對面,旁邊即是孔廟。此時大都城尚在修建,國子監也只初具規模,又因官學經費受阿合馬限制,是以頗爲簡陋。

慕之扶我下車後,便有學官上前相迎。我略略示意,便隨之進門。兩進的院落,正廳是接見天子之所;兩側有堂屋三十餘間,那纔是生員們上課的場所。現任國子祭酒王恂引着我一一遊覽,待到後院,卻見一棵粗大的槐樹直立庭中。王恂指着槐樹,介紹道:“這是許衡先生親手植下的,如今也已長成,可惜先生卻告病還鄉了……”

王恂說着,一時神色黯然,若非阿合馬排擠打壓,以許衡的學識名望,也不會落得如此境遇。

“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我微微笑着,以示慰藉,“魯齋先生雖然去職,精神風骨猶在;如今王贊善亦可獨當一面,爲國育才,使我國朝俊彥代代承繼,有如樹木成林。”

“公主過譽了。恂忝任此職,力有不逮,全賴白棟、蘇鬱等助教扶助,才勉力維持局面。只望朝廷盡力延攬賢良,使鴻德碩儒會於一堂,各展奇才。”

王恂年近四十,爲教授尚算年輕。然而,他自青年起便擔任真金的老師,現在又是太子府贊善,學問精深,深孚名望,卻依舊爲人謙和。

我幼時同那木罕、安童在春坊讀書,便是受教於王恂,他的諄諄教導,至今難忘。念此,心中忽有感觸,我不禁動容:“先生何必自謙?察蘇少時蒙先生教誨,方習得聖人之道,先生開蒙之恩,自不能忘。”

我同他小敘片刻,便把慕之召過來:“這是陛下親選的皇孫伴讀,姓徐,名慕之。而今初入國子學,諸事怕是生疏,還望先生多多提點。”

言罷,讓慕之行拜師禮。慕之得府中教導,一舉一動皆合禮儀,王恂看在眼裡,不禁點頭微笑:

“大都路學白學正教出的弟子,必是學業精深,穎悟過人。”

慕之得國子祭酒誇讚,慌得連連擺手,一時羞窘,臉色漲紅,衆人見了都不禁失笑,卻無惡意。小少年看看我,似乎覺得有損我的顏面,一時餒然,只小聲道:“官學裡這麼多優秀的學生,慕之仰望不及,先生如此誇讚,慕之心下不安……”

我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勉勵道:“愈是不安,愈要奮進。王贊善師從劉太保,精於算學,你若有心於此,不妨多多求教。”

慕之聞言,認真地點頭應承。而後,王恂又同我商議慕之爲皇孫伴讀一事。若爲伴讀生,按理需要考試。念在慕之是我推薦的份兒上,王恂本想免去這一環節。可慕之聽了,卻搖頭拒絕,說不能因此破壞學校規章。王恂不免又褒揚了一番,便讓助教、學正爲慕之安排學舍,辦理入學事宜。小少年臨去前,向我回頭一笑。看着他篤定的笑容,我亦點頭回應,心裡安定下來。

*

慕之入國子學半月有餘,學業還算順利,因是忽必烈欽點的伴讀,學中生員對慕之都算友好。更有助教報告說,皇孫鐵穆耳在學業上也較往日用心許多,忽必烈和真金頗感欣慰。不日,太子於府中設宴,往公主府送來帖子,特地囑咐我帶着慕之一同赴宴。

此次太子府中小聚,賓客分爲男女兩席。男席上多是東宮宮師府屬員,還有國子監的學官。女席上都是我熟悉的貴女,由太子妃闊闊真主持,別速真、普顏忽都等人自然也被邀請來了。

隨同父母出席的小孩們,都和幾個皇孫玩作一團。甘麻剌是真金長子,而今已有十二三歲。因幼時便有口吃的毛病,顯得沉默寡言。他領着弟弟們向闊闊真等行禮,喚我“姑姑”時頗爲親切。我微微一笑,感慨道:“甘麻剌,幾年不見,你個子長了這麼高了!”

少年羞澀地低眸,黝黑的面龐更顯憨實:“聽、聽額布格說,我幼時養、養在祖母那裡,姑、姑姑抱過我好、好幾次,是最疼、疼我的!”

二弟答剌麻八剌聞言,不禁撇撇嘴:“哥哥說的哪裡話?察蘇姑姑難道不疼我和鐵穆耳嗎?我們一樣都是侄兒啊!”

身爲弟弟,答剌麻八剌似乎比哥哥還要沉穩,語氣雖是撒嬌,舉手投足卻是一副小大人模樣,倒是更像少時的真金。而最小的兒子鐵穆耳,眼下就是個頑童,只匆匆和大人們問好,就溜在一旁,趁無人注目,悄悄拿起桌案上的酒杯,捧到嘴邊正要飲下。

“鐵穆耳!”太子妃闊闊真突然一聲厲斥,驚得小男孩手上脫力,酒杯哐當一下砸在地上,葡萄酒液濺溼了衣角。他小心翼翼地擡頭,看見母親臉上怒色,心虛地吐吐舌頭,正要擡腳溜走,卻被兩個哥哥拎到母親身邊。

因他是個八歲小童,縱有其他貴女在場,闊闊真也毫無顧忌地當面訓斥起來:“小小年紀就養成了貪酒的毛病,上次被皇上親自杖責,這纔多久,就好了傷疤忘了疼!”說罷,舉手作勢欲懲戒兒子。

鐵穆耳擡眼瞄了瞄兩位哥哥,神情可憐。答剌麻八剌板起面孔,不爲所動;甘麻剌心腸卻軟,結結巴巴地開口道:“今日是宴、宴飲,額、額吉先饒、饒過弟弟罷!”

闊闊真戳着鐵穆耳的額頭,氣恨道:“都是之前的侍從伴讀心術不正,引逗皇孫喝酒,從小便種下了這個毛病!唉!”

“此番皇上不是爲鐵穆耳指了新伴讀嗎?公主手下出來的,必是好孩子,不會有惡習誤導皇孫。”別速真插言道,“囊加歹自官學回家,還跟我說起,國子監的教授都誇讚這伴讀生品行端正呢!”

闊闊真經此一提,才顏色稍緩,鐵穆耳鬆了口氣,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做母親的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又望向我:“妹妹今日可把那男孩帶來了?”

“哥哥囑咐過,我便把人帶來了,只望不要擾了嫂子就好。”我笑道,這才命人將慕之叫來,低聲吩咐,“還不給太子妃見禮?”

慕之見周圍女眷衆多,顯得有些羞澀,卻也不畏怯,恭恭敬敬地向闊闊真和諸位貴女行禮。闊闊真看在眼裡,笑着頻頻點頭:“不愧是陛下指定、公主教導的孩子,舉止便是不俗。”

“太子妃謬讚了。”慕之拱拱手,再度行禮。

闊闊真將他叫到身邊,親自叮囑:“你是皇孫伴讀,當爲皇孫表率。我和太子不能時時跟在鐵穆耳身邊,但凡他有不合規矩之處,當直言規勸。”說着,還拾起案上的酒杯,告誡道,“以後但見皇孫飲酒,務必阻止。皇上最看不得他沾酒的惡習。”

鐵穆耳聽了,嘴巴撅得老高,不滿道:“額吉……您好生嚴厲……”

闊闊真還欲作色,卻被答剌麻八剌勸下,小大人對着弟弟諄諄叮囑:“鐵穆耳,還不聽話麼?”又望向慕之,懇切道,“慕之哥哥年長,你便是鐵穆耳的哥哥。哥哥規勸弟弟,是理所當然的了。”

雖是皇孫有意示好,慕之也明白自己身份,當下道:“二皇孫所言讓臣着實惶恐。臣不敢僭越,但身爲皇孫伴讀,自當盡責。還望太子妃和二皇孫放心。”

闊闊真這才露出笑意,對慕之道:“好孩子,你和皇孫們一同去玩罷。”

幾個男孩聞言,正要告退,卻聽角落裡傳來一聲童音,奶氣十足,衆人都不禁着眼去瞧。一個奶糰子從普顏忽都身邊鑽出來,怯怯喊了聲:“哥哥……等我……”

鐵穆耳眼睛一亮,嬉皮笑臉地回了一句:“兀都帶,你太小了!小娃娃可不要纏着哥哥們,找姐姐玩去!”

聽了這話,小奶團臉色一垮,癟嘴差點要哭出來,還是生生忍住。普顏忽都一時尷尬,忙小聲哄道:“兀都帶,聽話,就在額吉身邊可好?”做母親的本就羞於言談,不願給衆人添麻煩,又怕孩子哭鬧,只得好言哄勸。別速真見狀,笑着拉過侄兒:“聽姑姑的話,讓囊加歹哥哥陪着你,怎麼樣?”說罷,要命人去尋兒子。

“囊加歹正和我妹妹玩着呢!”鐵穆耳又來添亂,笑嘻嘻道,話音剛落,就被闊闊真白了一眼,“就你多嘴!還不去哄哄弟弟?”

答剌麻八剌則笑道:“母親放心,”又看看普顏忽都,“嬸母也請放心,我們帶着兀都帶一起玩,一會兒公主們也都過來了!”

說着,親自上前把小奶團領到身邊。三歲的小娃娃見自己受到重視,這才咧開嘴笑了,邁開小小的腿腳,拽着答剌麻八剌的衣襟走了。

普顏忽都目視着兒子背影,向諸人歉然一笑:“孩子太小,我本不該把他帶來,攪擾太子妃了。”

闊闊真立時嗔怪道:“你說的是哪裡話?太子也是許久不見兀都帶,特意吩咐安童帶來。兩個公主還吵着要見小弟弟呢!你就放心,由着他們玩罷,不用多慮。來,咱們不要冷了酒菜!”

貴女們聞言,相視一笑,紛紛舉杯向太子妃敬酒。我也跟着舉杯,把莫名而來的惆悵壓在心底。

*

酒過三巡,諸人皆有醉意,我離席休息,不一會兒,就有人傳太子旨意,說真金在廳事等我。我心下了然:真金請我赴宴,可不單單是赴宴。

婢女引着我進了廳事,真金已候在裡面,令我意外的是,安童也在。屋內只餘我們三人,想來也知道真金的用意。

“太子哥哥,安童表哥。”我向二人略略問候,真金笑着點頭,安童則向我見禮,沉靜的臉上浮出笑意,禮貌而剋制。

“這裡沒有外人,哥哥何必對我執臣子禮?”見安童向我拱手,心頭是難言的傷感,擺手道。

“察蘇說的在理,你是他表哥,何必拘禮?”真金亦笑着附和。安童聞言,低眸一哂,神情頗見蕭瑟,只淡聲道:“太子說的是。”

“都坐罷。”真金落座,我和安童也在他身側坐定。女孩兒奉上茶水,便悄聲退下。

我在席上並未喝太多酒水,神識清明,是以真金並未因此事責備我,只是直接問道:“鐵穆耳身邊的伴讀,那個男孩,是出自你府中?”

“嗯,是我離京之際,阿合馬送到府上的男孩。”我點頭回道。

真金與安童聞言,皆沉默片刻,兩人對視一眼,似乎明白阿合馬的意圖。安童低眸不語,不知心中作何思想,真金則笑言:“阿合馬貪.淫.好.色也就罷了,竟以己度人,用這等下作手段討好妹妹!存着這些腌臢心思,也難怪父皇回去就對他大發雷霆……獻媚討巧卻換來這樣的結果,怕是這奴婢始料未及的罷。”

安童也哼笑一聲,蔑然道:“他專擅朝堂日久,惹得物議紛紛,不僅不知收斂,此番竟把手伸到公主府裡,枉顧公主清譽,陛下又怎能容忍?”

“他就算打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隨意買來的男孩,竟是我教過的弟子!棋差一招,就在這裡。”我笑道,“父皇來我府中時,慕之曾向他敘說身世,言及大都路總管剋扣賑災錢款之事,不知父皇可上了心?那總管想必是阿合馬擢用的罷?”

銓選是中書省職權所在,此事安童最爲清楚。我看着他,目光帶着詢問,他會意地點點頭,“不錯。阿合馬濫用公器,援引私黨,所任部官和大都路總管多不稱職。此番又多了一條明明白白的罪證。”

真金聽了,登時怒道:“說到部官,我纔想起,幾乎忘了一事!”

我微微一驚,不知他緣何動怒,他已自顧自說開來,“阿合馬受命督建東宮,具體事宜皆委任其私人——工部尚書紇石裡。紇石裡爲取媚於我,竟擅作主張,欲在東宮香殿前鑿石爲池,以效曲水流觴故事;又意圖移植廉希憲府內牡丹於東宮……幸而被我及時制止。父皇向來樸素節用,若知曉此事,必然震怒。賊子欲壞我聲名,用心險惡可見一斑……”

“太子何必動怒?”安童擡眸一瞥,澹然道,“奸黨如此行事,正是成全我們呢。”

他眸光沉沉,像是一汪幽潭深不見底,面色波瀾不興,是常年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冷定,似是籌謀已久。我忽然想起前番和他的對話,他所圖爲何,也大抵猜個清楚。

真金凝視安童少時,也微微頷首:“如此,想必你已有成算。之前幾次上書彈劾,多爲奸黨所沮,此番還需慎重。”

“太子放心,沒有確鑿的證據,臣不會貿然行事。”安童篤定回道,又望望我,“國子監一事,幸賴公主向陛下諫言,阿合馬克扣官學廩給,陛下亦曾就此問責於他。這一點一滴,聖上都念在心裡,也都是爲我助力。臣在此謝過公主!”

我擺擺手,淡淡道:“表哥言重了。”想到他今後的打算,心下卻是深深的隱憂,躊躇有時,也只能道,“阿合馬陰險多計,又深得陛下寵信,還望表哥把握分寸,務必保全自己。如今漢儒所能倚賴的重臣,也只有你了。”

他望着我的眼眸,似乎稍感慰藉,溫然一笑,那笑意帶着些許苦澀,又似隱着千言萬語,但在真金面前,卻都只能一一藏在心底。

“你放心罷。”安童只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第244章 冷雨第180章 諷喻第210章 叔侄第11章 挑釁第193章 彈劾第249章 春草第76章 親近第176章 夜遊第40章 比試第10章 大圍第206章 秋山第211章 唬嚇第179章 獻藝第123章 承諾第50章 引導第189章 討好第12章 縱馬第235章 表章第242章 鉤考第192章 伴讀第14章 點兵第14章 點兵第30章 決定第102章 樂舞第192章 伴讀第12章 縱馬第213章 父子第91章 心志第64章 玩鬧第72章 轉變第97章 集議第117章 啓程第57章 使臣第167章 勸進第77章 問道第49章 婚禮第241章 窮途第116章 出嫁第84章 拜訪第104章 爭執第1章 莽原第37章 鈔法第192章 伴讀第184章 詢問第66章 靜謐第204章 讒害第94章 起鬨第70章 要挾第194章 元正第241章 窮途第175章 除夕第110章 孽子第196章 制衡第113章 放手第176章 夜遊第5章 試探第142章 對策第40章 比試第19章 陪伴第62章 圖謀第91章 心志第12章 縱馬第81章 道喜第192章 伴讀第18章 開平第125章 重逢第101章 提點第157章 絕路第214章 雅集第92章 圓議第224章 慷慨第149章 不滿第215章 猜度第248章 夙願第82章 婚宴第39章 凱旋第220章 人心第103章 大宴第40章 比試第198章 兩難第37章 鈔法第101章 提點第123章 承諾第243章 平叛第110章 孽子第1章 莽原第94章 起鬨第113章 放手第57章 使臣第7章 議事第1章 莽原第100章 安排第114章 雙喜第125章 重逢第40章 比試第66章 靜謐第198章 兩難第56章 心事第62章 圖謀第207章 受命
第244章 冷雨第180章 諷喻第210章 叔侄第11章 挑釁第193章 彈劾第249章 春草第76章 親近第176章 夜遊第40章 比試第10章 大圍第206章 秋山第211章 唬嚇第179章 獻藝第123章 承諾第50章 引導第189章 討好第12章 縱馬第235章 表章第242章 鉤考第192章 伴讀第14章 點兵第14章 點兵第30章 決定第102章 樂舞第192章 伴讀第12章 縱馬第213章 父子第91章 心志第64章 玩鬧第72章 轉變第97章 集議第117章 啓程第57章 使臣第167章 勸進第77章 問道第49章 婚禮第241章 窮途第116章 出嫁第84章 拜訪第104章 爭執第1章 莽原第37章 鈔法第192章 伴讀第184章 詢問第66章 靜謐第204章 讒害第94章 起鬨第70章 要挾第194章 元正第241章 窮途第175章 除夕第110章 孽子第196章 制衡第113章 放手第176章 夜遊第5章 試探第142章 對策第40章 比試第19章 陪伴第62章 圖謀第91章 心志第12章 縱馬第81章 道喜第192章 伴讀第18章 開平第125章 重逢第101章 提點第157章 絕路第214章 雅集第92章 圓議第224章 慷慨第149章 不滿第215章 猜度第248章 夙願第82章 婚宴第39章 凱旋第220章 人心第103章 大宴第40章 比試第198章 兩難第37章 鈔法第101章 提點第123章 承諾第243章 平叛第110章 孽子第1章 莽原第94章 起鬨第113章 放手第57章 使臣第7章 議事第1章 莽原第100章 安排第114章 雙喜第125章 重逢第40章 比試第66章 靜謐第198章 兩難第56章 心事第62章 圖謀第207章 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