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129 風起
林曄哈的一笑，一下扔了一屋子的皮毛出來“夠不夠，以前他們孝敬我的時候，我還真不知道這些玩意兒該拿來幹什麼呢。”
幾個丫頭都驚叫起來，“天，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皮毛，瞧，這毛多長，毫多亮，居然這麼密，又軟，就跟緞子一樣，唉，在府裡那麼多年，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好的毛皮。”
晴雯捧起一條獺子皮，輕輕一吹，那毛極長，又密，那裡見得到根，嘆道：“我長了這麼大，寶二爺屋裡針線都是我管着的，那府裡好東西也見了不少，也沒一樣比得上這個的。”
林曄又好氣又好笑，他的東西，怎麼會是區區一介凡人能比的。對黛玉道：“夠了麼？不夠我再到庫裡去找。”
黛玉也好笑：“不過就是做幾件衣服罷了，哪裡就要得了如許多，不過你都拿出來了，可不許收回去。”
林曄拍掌道：“送了你的東西，自然你做主，算來，我還賺了。”
黛玉笑得直不起腰來，指着他道：“唉，你們瞧瞧，那有個爺的樣子，竟跟那府裡的鳳姐姐有得一拚了。”衆人一想，可不是，都笑了起來。
正笑着，熬冰在外面敲了一下，“小姐，那個什麼榮國府的璉二爺來了，說是要面見小姐，現正在外面候着呢，熬潤讓小人來問小姐的意思。”
黛玉一皺眉，“怎麼來得這樣早，不過正好，剛好有事託他。”收了那些東西，轉身道：“十哥，弘哥哥，不如你們也出去見一見吧，以後有什麼事，又不想麻煩的話，就找璉二哥好了，他處世是一把好手呢。”
弘跟林曄有什麼不答應的，他們本就煩這些凡人之間斤斤計較，如果有人肯幫忙跑腿，何樂而不爲，當下都跟着黛玉一同出來。
賈璉正忐忑不安的坐在堂內，這芸兒不懂事，闖了這麼大的禍，真不知道怎麼園呢，不過罰也罰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自己只要服個軟，林妹妹應該不會太過計較。
只見簾子一掀，黛玉走了出來，後面跟在紫鵑等丫頭。多日不見，賈璉覺得黛玉的氣色似又好了許多，也不敢多看，忙對黛玉施了禮道：“林妹妹，愚兄是爲芸兒上次失禮的事而來的。”
黛玉也還了一禮，請賈璉坐下敘話，輕聲道：“璉二哥實在是太多禮了，此事璉二哥原不知情，何罪之有。”
賈璉慚愧道：“我這個爵位是怎麼襲的，妹妹原是知道的，府裡的人也並不都聽我的，妹妹好歹就擔待哥哥一個治家無能吧。”
黛玉大奇，笑道：“璉二哥這話怎麼講，難不成府里居然都還有人與二哥哥爲難不成。”
賈璉苦笑：“那府裡的情況妹妹都是知道的，我那裡管得了二叔那邊。唉，這糊塗東西平時與寶玉交好，見寶玉那模樣，又聽了別人挑唆，一時昏了頭，居然就跑到妹妹這裡來胡鬧。”端起茶喝了一口，似也覺得不好出口，猶豫了一下，還是硬着頭皮道：“這芸兒是後廊上五嫂子的兒子，平素也是個孝順的，我瞧也好，這次實在是他糊塗了，鬧得太過，妹妹要怎麼罰他便哥哥都無話可說，只是他家裡畢竟還有老母，沒得叫白髮人送黑髮人，求妹妹賞哥哥一個面子，饒了他的死罪吧。”
黛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怎麼在璉二哥哥眼裡我竟是個殺人魔女不成，動不動便要殺人，那芸兒雖可氣，但就如哥哥所言，罪不致死，何況別人家裡還有母親，我哪能爲了這麼一點小事，就要了別人的命。不如這樣吧，我堂哥知道了我的事，同我家的一個世交朋友現今剛趕到長安，人生地不熟的，正好請芸哥兒陪着他們四處轉轉。嗯，對了，璉二哥哥，說來，我這位哥哥雖是我大伯的嫡子，當初卻是由我孃親撫養長大，本是要過繼給爹爹的，後來因爲大伯家出事，才又送回去的，現在一肩挑兩房，也是我親哥哥呢。”
賈璉倒吸一口冷氣，當初不是說林家沒人了嗎，怎麼現在又冒出個哥來，老太太還想林妹妹回去，只怕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旋即又嘲笑自己，那是二房的事，關自己屁事，正如鳳姐兒所言，自己當初也不過是奉命行事，又兼年幼無知，能擔待多大責任。要倒黴的話還是二房倒黴，自己正好落井下石，反正二太太你不仁我不義，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看咱們誰玩得過誰。
賈璉臉上色變，黛玉只做不見，因又笑道：“對了，璉二哥，既然我哥來了，還帶着我林家的世交，我也不好再帶回府裡去，我家又不是沒房子。今兒趁着二哥哥來了，正好陪着清湖前輩到城外我家的別院去看看，該怎麼修繕就修繕一下，我這裡一完事那邊也就弄好了，正好搬回去。”
賈璉笑道：“這些都是小事，那裡用得着妹妹操那個心，我馬上就去辦。不過，芸兒那糊塗種子還在外面候着呢，妹妹如何發落。”
黛玉掩口輕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我去計較那麼些幹什麼。再說了，他跟二哥哥到底不一樣，我怎麼能見他？紫鵑，你們去請十哥和賀蘭少爺過來，就說我這裡有事呢。”紫鵑答應了一聲，忙進去傳話。
黛玉低頭抿了口茶，暗窺賈璉的神色。賈璉心神不寧的搓了搓手，暗道：不知是什麼人物，別是寶玉那樣的吧。若如此，只怕林妹妹還有的苦頭吃。可若是太強的話，只怕連自己也要吃掛落，一時心中便如有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也不知是喜是憂。
只見廳畔湘簾一掀，紫鵑帶着兩個少年走了進來，賈璉頓覺眼前一亮，便如廳中升起一輪明月，前面的那個少年約摸十七八歲，頭戴紫金冠，身着一件紫色錦袍，俊眉朗目，風神如玉，飄逸出塵。賈璉心中暗喝了一聲彩，不愧是林姑父家的，就這長相這氣度，寶玉是拍馬都追不上。後面那人則是一根銀色緞帶束髮，月白暗銀紋錦袍，被前面那紫衣少年擋了大半，一時看不清面容，只覺身材頎長，步履優雅從容。黛玉一指那前面的紫衣少年道：“璉二哥，這是我哥林曄，因排行第十，我們都稱他十哥。十哥，這是我外祖家大舅舅的璉二哥。”賈璉心裡發苦，排行第十，上面還有九個，老太太，這個擂臺可有得打。忙與十連稱久仰，互相揖讓一番。林曄心裡暗道：“這名字我都纔剛知道，你就久仰了，確實厲害。”
弘在一旁正看得有趣，卻不防黛玉伸手將他一把拽了過來，指着他對賈璉笑道：“璉二哥，這位是我家的世交之後，賀蘭弘。我們原也是從小兒玩大的，後來我家去了揚州纔沒往來的。”哼，先弄一個哥哥，再弄一個發小，看你們怎麼控制。不過黛玉這番心血總得說來基本是白費了，賈璉一擡頭便呆了，黛玉說了些什麼他也沒聽清。他在外面應酬，見的人多了去了，但要說有弘這般人才的卻沒見過，本以爲方纔見到林曄已是頂兒尖兒了，但現在見了弘才發現自己還是井底之蛙。看着弘弧度流逸超然飛揚入鬢的眉，那神祗似的線條精緻的容顏，天地間的光彩似乎都集中在他的眼底。超越凡塵之美，是會讓人失去語言能力的，賈璉張口結舌的呆在當地，心道人人都說寶玉生得好，怕也只是奉承老太太的罷了，若是到了這裡，我看給人提鞋都不配。林曄不動聲色的擋在弘面前，以拳掩口，輕咳一聲，雙目如電，掃了賈璉一眼。賈璉一驚，如夢初醒，慌忙道：“原來是賀蘭兄弟，久仰，久仰。”弘微微皺眉，此人太過輕浮，對他又如此無禮，直想一指頭捺死他。心底着實不喜，不過，看在黛玉的面上，勉強按下心中殺機，也雍容揖讓，滿面春風的圓了過去。賈璉哪裡知道自己已在閻王爺的門口轉了一圈，兀自爲見了如此神仙人物興奮不已。
賈璉的失態黛玉自是看在眼裡，心下也都不喜，可是場面話還是必須要說的，黛玉含笑道：“現在大家都認識了，以後就互相多照應照應吧。對了，璉二哥你就把芸哥兒喚進來，你們慢慢談，小妹就先告退了。”帶着紫鵑她們退了下去。
晴雯跟在黛玉身後憤憤的道：“璉二爺也太丟人了。”
黛玉漫不經心的道：“丟也是丟賈家的人，關我林傢什麼事，晴雯，你可是還記掛着賈家不曾。”
晴雯慌忙道：“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剛剛璉二爺那個樣子，我怕十少爺與弘少爺要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