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337 致歉
水溶走進弘的書房,無一例外的也被裡面的景象震驚了一把,看着四面滿滿的書,驚訝道:“閣下倒真是博覽羣書呢。”
弘含笑道:“王爺不用稱讚,其實我也跟你們這裡的人一樣,這些書都是放那兒做擺設的,我也很少看。”
林曄與清和拼命點頭,這個倒是實話,我們都看玉簡,誰還傻乎乎的看書啊,傷眼睛。
北靜王本對自己也頗爲自信的,覺得自己就算是不如弘,但也輸不了多少,但見了面前三人,卻不由的自慚形穢,這幾人無論容貌氣度,均是飄逸脫俗,當真是謫仙一流,豈是自己這等凡夫俗子能比的。
當下也不多說,自將手中的盒子往書桌上一放,慚愧道:“在下是特爲歸還這倆樣東西而來,還請閣下恕過水溶唐突之罪。”
弘也不去看那盒子,只含笑道:“王爺這是說哪裡話來,倒是將在下都弄糊塗了。”
水溶不安的道:“在下有位朋友,他前些日子突然找到在下,說他的表妹一時糊塗,闖了大禍,恐爲天下人不容,求我庇護於她。在下當時也不知道那位姑娘已經與閣下有了婚約,見我那位朋友極爲擔心,一時心軟,就答應了他。他當時送了我此物,現在想來,還是物歸原主爲是。因林姑娘是閨閣女子,在下也不便求見,故而冒昧求見賀蘭家主大人,望家主大人將此二物交還林姑娘。”
林曄看着水溶輕笑道:“既說物歸原主,那王爺應該是將此二物交還給你那位朋友啊,怎麼卻找到我們這裡來呢。”
水溶尷尬道:“這個,林少爺有所不知,在下那位朋友不通世事,且頗爲天真,若是將此二物歸還於他,不知他還會做出什麼來,反倒有誤林姑娘的閨譽。”
弘饒有興致的道:“唔,不通世事,頗爲天真,這個評語用在貴友身上倒是極爲貼切。只是水王爺,在下與王爺,與令友素無交情,爲什麼卻要在下來包容二位的行爲呢?”
水溶面上一紅,心下恚怒:這人好生無禮,我都已經放下身段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只一想到國師所推測的他的身份,以及自己面前林曄的身份,黛玉的真實身份,卻不得不咬牙忍下這口氣。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弘低聲道:“賀蘭大人,實在是水溶當時不查,多有冒犯之處,還望閣下見諒。水溶回去後自當了斷,以平賀蘭大人心中怒火,只求賀蘭大人放過水氏一族,他們並不知道這些事,都是無辜的。”
弘不去接他的話,端起茶盞,含笑道:“水王爺,這是萬柳宮的靈茶,尋常人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嘗上一口,王爺好口福,今兒正好碰上,怎麼可以不品嚐。”
水溶臉色慘淡,一撩衣袍,對着弘直挺挺跪了下來,“賀蘭大人,在下知道你們的規矩,當初在下做出那個決定實在是情不自禁,但這個決定是我一人做出,與水家無涉,在下願放棄一切,只求大人不要牽連無辜。”
弘看着他眼睛瞬都不瞬一下,淡淡的道:“水王爺,你去打探過了,居然還知道我們的行爲準則。既然如此,你就應該知道,不論你送不送這些東西回來,你的命運就早已經決定了,不會更改。”
水溶澀然一笑,擡頭看着弘道:“賀蘭大人,其實對我而言,死亡並不可怕,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解脫,我只是想求賀蘭大人放過我水氏一族其他的人,他們並未牽涉到此事中來,大人何不高擡貴手。我沒有子嗣,我的兄弟恨不得我早死,好由他們繼承王位。所以,賀蘭大人放心,不會有人來替我復仇。”
弘靜靜的看着水溶道:“既然如此,你還要替他們求情。”
水溶慘然道:“他們雖然對我無情,但我卻不能因此置他們不顧,畢竟此事因我而起,他們是無辜的。”
弘微笑:“水王爺,可是他們卻享受了你北靜王府的權利啊,既然享受了權利,那麼該替北靜王府盡義務的時候,他們也不應該例外,是不是。”
水溶絕望的掙扎道:“賀蘭大人,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又何必誅連這麼多人。”他現在真的是意似油煎,自己幹嘛要答應賈寶玉的請求,明知道他就是個着三不着兩的,好吧,現在把自己也給拖進了這個火坑。
弘揚了揚眉,淡淡的道:“水王爺,很多時候,人們都在抱怨命運的不公,可他們卻都只能接受。什麼叫無可奈何?水王爺大約很少有機會知道,現在水王爺也只不過落到與其他人一樣地位罷了,沒有什麼值得不甘的。”
水溶慘笑着站了起來,他沒有想到,自己卑微到如此地步的哀求,別人卻是無動於衷。難道神仙真的都是無情的?那他爲什麼卻又要娶林姑娘。水溶擡頭看着弘道:“賀蘭大人,你又何必如此高高在上,你終有一天也會經歷同樣的境遇,到那時候,你便會懂得我此時的心情。”
弘微笑着看着他,“水王爺你這是在威脅在下麼?”
水溶失魂落魄的看着弘,“在下一介凡夫俗子,怎敢威脅賀蘭大人。賀蘭大人想要我的命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弘看着掌中的杯子,沉聲道:“水王爺,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是逆天而行,若有一天當真失敗,那我也只會韜光養晦,伺機再起,我的字典裡,從無認命二字。”
水溶呆呆的看着弘,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這個世界裡的人,同他講道理簡直就是雞同鴨講,無法溝通。但有一件事他明白了,弘根本就不可能放過他,還有他的家族。水溶只覺得自己全身的精力都在瞬間被抽乾了,自己拿什麼去見自己的父親,自己的祖先,是自己的輕率葬送了水氏一族。
水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林府的,他只知道自己清醒過來的時候,對面坐着寶玉。
寶玉震驚的看着水溶,這位一向高貴優雅,意態輕閒的王爺現在精神恍惚,氣急敗壞,端着茶盞的手不停的顫抖,弄得茶杯不住的叮叮輕響。
水溶看了寶玉眼,見他也不復往日的珠圓玉潤,風采飄逸,整個人也無精打采,看起來憔悴不堪。難道還在想着那位林姑娘——當朝的朝陽大長公主殿下?定了定神,水溶緩緩的道:“寶玉,我今天去見了賀蘭大人,歸還了你畫的林姑娘的小像,還有你給我她的詩稿。”
寶玉身子驀地前傾,眼睛裡都快要噴出火來,嘶聲道:“王爺,你……”
水溶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道:“本來,我是想求賀蘭大人放過我的。不過,後來,看到他之後,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我改求他放過我的家人,我的族人。結果,寶玉,你知道嗎,我將我自己貶入塵埃,就得到三個字,不可能。”
水溶掩面慘然笑道:“我是罪人,我是家族的罪人,是我斷送了整個水氏家族。”
寶玉被水溶帶來的消息驚得呆了,前後的落差太大,他反應不過來,半日方掙扎道:“這不可能,王爺,你是王爺啊,你還有什麼事辦不到的?”
水溶癡癡的道:“王爺?對於賀蘭大人那樣的人來說,區區一個王爺算什麼?寶玉,你真的以爲你們家裡最近發生的事都是應該發生的,你這傻子,睜開眼睛看看吧。”水溶漲紅了臉,不復以往的斯文,一把伸手抓起寶玉的衣襟吼道:“那是賀蘭大人在報復你們,他在替林姑娘報仇。我真是個傻子,居然就這樣被你拖下水了,我一個靠邊的人他都不肯放過,何況是首當其衝的你,還有你的家人,你跟我一樣,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寶玉被水溶勒得透不過氣來,拼命掙扎,麝月等見不是話,慌忙過來幫着寶玉拉開水溶。
寶玉彎着腰,喘着氣,捂住胸咳得說不出話來,他覺得自己不用等到弘來殺他,就方纔水溶就差點要了他的命了。
水溶失望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憎惡的看了寶玉一眼,低低的道:“廢物。”也不知道他是在說寶玉還是在說他自己。
寶玉聽得水溶口中的那兩個字,如被雷劈,坐在椅子裡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許久放掙扎出幾句話來:“王爺,你不是說我難得在這濁世還保有赤子之心的人嗎?你不是還要我珍惜這顆心嘛,王爺,你爲什麼現在又要這樣說我?”至於水溶眼裡的輕視與憎惡更是徹底打倒了寶玉,水溶看他就如在看一個不潔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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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要偶說水溶這傢伙一直都在裝,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保全自己,保全水家,可想而知,北靜王府的處境並不比賈家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