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良言
這倆個人坐在屋中，各想各的心事。鳳姐兒瞅了黛玉一眼，見她臉色鬱郁，知她仍鑽在那牛角尖裡，搖了搖頭，嘆道：“林妹妹，其實你也不用傷心，畢竟你想想，再怎麼說，你都只是外孫女、外甥女。怎麼能跟他們自己名下的比呢？我看你啊，都是給哪些書誤了，書上寫的好，可現實裡真正有幾個做得到的，不然怎麼會把他們特特的寫到書裡去，想就是太少了，才特別記下的。妹妹你那麼聰明個人，怎麼也讀呆了。俗話說生恩沒有養恩大，老太太便是再疼姑媽，這麼多年沒在身邊，心也淡了。再說了，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誰還會老是替女兒想啊。所以啊，咱們女人就是命苦啊，你若嫁得好，別人高看你一眼。若嫁得不好，那可真是沒事人一大堆了，遠的不說，你看看珠大嫂子就知道了，幸好她還有蘭哥兒，也算是終身有靠了。哪裡像我，還不知道這個究竟是男是女呢？妹妹，你的福氣好，有個好哥哥，以後必是用心給你挑個好人家的，只是你的眼睛可要睜大了，瞧仔細了，可別跟我似的。”說着撐不住便落下淚來。
黛玉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別，鳳姐姐，你別說這些，看着你們，看着寶玉，我現在真的怕了，我寧可像妙玉那樣，乾脆一輩子不嫁，清清靜靜的過日子，不去碰這些鬧心的事。”
鳳姐兒撇嘴道：“妹妹，你別哄我了，你當我是瞎子啊，剛我們在裡面都看見了，我覺得啊，妹妹你的紅鸞星動了哦。那麼神仙似的一個人，你也看不上眼。唉，林丫頭，你可別怪我嘴直啊，別說嫂子我沒提醒你，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看不上眼啊，別人可巴不得貼上去呢。”
黛玉跺腳道：“鳳姐姐，人家說得是真的，你就知道胡說八道，打趣人家。”
鳳姐兒看着黛玉笑道：“好，我知道，我是個沒皮沒臊的，你們女孩子家麪皮兒薄，不好說。可是妹妹，不是我說你，女孩子花朵兒般的年紀又能維持多久，你不趁現在打算，等到人老珠黃，可就成笑話了。你看看你二姐姐，翻了年就十七了，現在偏又這樣了，想着我都愁啊，竟是老爺誤了她了。”
黛玉跺了跺腳，側過身去，不理她了。
鳳姐兒拍了拍她的肩，在黛玉耳邊低聲道：“林妹妹，我本也不想這麼說的，只我纔剛看見有人的臉色不對，怕是有了心了，這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我是怕你吃了她的虧，才提醒你的。”說着悄悄的將手比了個三，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驚得瞪眼，道：“不可能，她是個聰明的，現在我跟他們鬧得水火不容的，她怎麼可能做這種傻事。”突的回過神來，“他們沒見過面啊，怎麼她就上心了。”
鳳姐兒氣得一指頭戳在黛玉額頭，“人方纔就在我屋裡躲着呢，你們進來才走的。林丫頭，我看你是個聰明的，結果也是個空心蘿蔔，女人一輩子就看嫁得是什麼人，那位，心裡可清楚着呢。”將手往賈母后院一比，狠狠在黛玉身上一擰，“你就清醒點吧，是好的趕快跟你哥哥通個氣，讓他給你定下來，不然，哼哼，可就不用我多說了，有的是你鬧心的呢。那位可不比二妹妹、四妹妹，有的是手段。你倆要對上，就你那心眼，吃虧的多半是你。”
黛玉傲嬌的一揚臉，小鼻子一皺，“哼，誰稀罕，誰愛誰拿走。”手卻不由的捏起了小拳頭，弘你這個禍害，就是個狐狸精，到處勾蜂引蝶的，居然還跟我說你不會放手。
鳳姐兒看着黛玉明明就是口是心非，偏又忍不住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由嗤的一笑。心想你多大一個人，就想跟我耍心眼兒，你還嫩着呢。
突聽得後面大聲喧譁，鳳姐兒眼珠一溜，道：“又挖出什麼來了？鬧這麼兇。”小紅喘吁吁的跑進來道：“二奶奶，不得了了，天上突然射下道白光，直打在二老爺身上，還鑽進去了。”
鳳姐兒不禁一驚，這又是什麼兆頭。
黛玉漫不經心的問道：“小紅，那我哥他們怎麼說？”
小紅一呆，半日方道：“林少爺他們都呆了一下，隨後就命接着挖。”
黛玉也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哥哥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忙又問道：“那麼賀蘭少爺說什麼了沒有？”小紅被黛玉問愣了，鳳姐兒嗤的一笑。
半日小紅方道：“賀蘭少爺好像就在一邊旁觀，根本就沒什麼表情，一直也沒說話。”
黛玉皺眉，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是弘做得什麼手腳不成。看着黛玉臉上變幻不定的神情，鳳姐兒意味深長的笑了。黛玉擡頭正看到鳳姐兒看着自己笑得就跟偷了腥的貓兒一樣，想起方纔的話，忍不住臉上一紅。指着鳳姐兒跌腳道：“好啊，鳳姐姐你耍我，我不幹了，枉我那麼費心的幫你，你還幫着他們來欺負我，我不幹了，再也不理你了。”
鳳姐兒撫着她的頭道：“唉，我是真心爲你好，今天我也看出來了，妹妹，只怕那個少爺心裡也是有點意思的，不然不會那樣幫你。你可別有眼不識金鑲玉，反倒被別人先下了手，到時候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黛玉低頭不語，心裡的小人淚流滿面，鳳姐姐，你就別操這個心了好不好，那位精明的三姑娘就算是有捆仙繩在手也拴不住弘哥哥的。可又無法跟鳳姐兒明說，黛玉覺得自己都快憋出內傷來了。
鳳姐兒見她不語，只當她是害羞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掰過她的頭道：“唉，我的小祖宗姑奶奶，你們那麼好的交情，只要你給林大兄弟一說，還怕你哥哥不給你做主。好好聽嫂子一句話，機會一定要好好抓住，別以爲天下有什麼十拿九穩的事。哎呀，說句不怕你傷心的話，當初老太太打定主意要接你來的時候，大家都以爲你跟寶玉是一對兒了，誰知道後來會發生這麼多的事？你看看人家寶姑娘的手段，難道她就不知道男女大防，可別人照樣不是大中午的坐在寶玉身邊給他繡肚兜，哪天不是在怡紅院玩兒到半夜三更，別人顧忌過什麼？我聽說她還一天到晚教你們規矩什麼的呢，一到緊要關頭，你看她規矩不規矩，連自己賢惠的名聲都不要了。”
黛玉真的要哭了，也顧不得什麼了，忙道：“鳳姐姐，我知道你是好心，你放心，那位不管用什麼手腕，都是不可能跟我們林家有任何瓜葛的，如果她實在太過分，我估計弘哥哥就是宰了她，也不會跟她有一絲牽連。”
鳳姐兒吃驚的看着黛玉，猛的想起方纔園子裡傳來的消息，笑道：“那倒是我多慮了，那位賀蘭公子看着也不是個好擺佈的。只怕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了。”
黛玉抹了一把冷汗，總算是鬆了口氣，現在好了，終於不用聽王大媽的嘮叨了。看着鳳姐兒皺眉道：“鳳姐姐，難道女人成了親都會變成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打死我都不嫁。
鳳姐兒白了她一眼，“你這丫頭當然不懂了，但凡女人生了孩子，她就得爲她的孩子打算，你說外面的事我們娘兒們又都不大懂，不操這個心又操什麼心。反正我也要爲我的女兒打算，親戚家的閨女我若瞧得上眼，順帶也就幫個忙，反正那麼多好人家，我女兒也只能嫁一個。”
黛玉只覺得自己頭都暈了，勉強走到繡榻邊，一頭栽倒，連忙舉手道：“停，停，鳳姐姐，我打定主意了，我這輩子都不嫁人了。太慘了，怎麼居然就跟那個廢物說的一樣。”
鳳姐兒白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這叫她怎麼說，難道讓她跟黛玉說：“林妹妹，等你生了孩子就知道了。”人家還一沒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呢，當下輕的打了自己的臉一下，笑道：“好，好，好，瞧我，竟將妹妹都弄得跟我一樣俗氣了，真是該打。”
玄女剛好進來，正聽見鳳姐兒這句，忙笑道：“別打，打不得，若是你有個什麼閃失，我們可賠不起哦。”
黛玉一頭撲進玄女懷裡，撒嬌道：“璇姐姐，我以後跟着你，一輩子不嫁，就像你一樣。”
玄女笑吟吟的道：“好，不嫁就不嫁，我瞧也沒誰配得上我們的小公主。”
鳳姐兒嚇了一大跳，看着玄女道：“呂姑娘，你可不能由着林妹妹胡鬧，女孩子家家的別亂說。”
玄女失笑，對鳳姐兒道：“璉二奶奶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在我們哪裡，女子不嫁人也很正常，便是嫁人，也得再三考慮，哪裡能就爲着怕自己容顏老去，便稀裡糊塗的將自己賣了。若那男人是看着我家婠婠的容貌才動心的話，看我不把他扔到迷津去。”
黛玉現在是一百個放心，趴在玄女身上嬌聲道：“璇姐姐，這個可是你自個兒說的，從此我就賴着你了。”
鳳姐兒搖頭，皺眉道：“呂姑娘，你們這樣將林妹妹寵壞了，以後可怎麼辦喲。女人怎麼可能一輩子不嫁人，你看看外面，有哪個女人能獨擋一面？沒個男人遮風擋雨，再厲害的女人也施展不開。”
玄女看着鳳姐兒盈盈笑道：“璉二奶奶，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知道這是男人的世界。只不過，我既然敢說這句話，自然也有應付那些人的法子，你就不必操這個心了。至於那位賀蘭少爺，就憑你說的那位，只怕就是再修煉個幾萬年，投到玉皇大帝的家裡，別人也不見得打上眼，所以啊，這些事是你不能管的，你也就多歇歇罷，對你肚子的孩子也好。”
鳳姐兒聽着玄女說出這些話來，也是一驚，看了玄女倆眼，決定自己還是少操這份心算了，反正自己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聽不聽就看他們自己了，那牛不喝水還能強按了頭不成。再說，人家都說到這地步了，哪裡還是自己多倆句嘴就能勸回來的，嘆了一聲，也丟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