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心魔劫(一)
黛玉心神恍惚的坐上馬車,這就結束了?就這樣跟老太太斷了?想着自己纔來時,賈母對自己也還算疼愛,只可惜,這份愛,到最後,終究還是變了味道。忍不住苦笑一聲,那是賈家,自己一個姓林的外姓人,憑什麼要求賈家的老祖宗不顧賈家的利益來維護自己?唏噓之餘,想賈母至少有一句話話說的不錯,林如海對不住賈敏。再說,如果不是上皇接連臨幸,賈家也不會出那麼大的虧空。這些錢,便算是林家,或者說是自己的父族代母親對賈家的補償吧,以此來了斷賈敏與賈家的恩怨,只是絕對不能留給王氏那個賤人的兒女。
其實要黛玉來說,親情重於一切,奈何別人別人並不如此認爲,至少在賈母等人的眼中,親情就遠不如家族利益重要,不然賈母也不會到最後捨棄了自己,她唯一的血脈。黛玉嘆了口氣,想了想母親的一生,再想想鳳姐兒的話,沒來由的昨日與惜春的對話又浮上心頭,一時心中各種念頭紛繁而至此起彼伏,亂做一團麻。她先前本來就全憑一股鬥志撐着,與賈母等人周旋,現在大事一了,心內一鬆,竟出現心志失守的前兆,只是她修行時間又短,哪裡知道這些,再加上在賈府之時一個人獨處冥思已成習宮也沒當成一回事。只由着自己思緒信馬由繮的亂想。她本是憑着伐毛洗髓強行提高的修爲,並非是一步一個腳印修煉上來的,加上跟着賈敏等人一天到晚疲於奔命,沒有好好修心,她自己性子雖偏清冷,但畢竟還年幼,小孩子的浮躁還是有的,竟往心魔那個方向發展過去。
一旁玄女哪裡想得到黛玉竟快入魔,見她臉色變幻,只當她還在爲賈母煩心,畢竟一向寵自己的外祖母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飾的露出本來面目,心地太過純善的黛玉哪裡受的了。
黛玉自己哪裡知道已是大禍臨頭,反倒不收束自己的心神,越發放縱自己,胡思亂想下去,正想着自己初進賈府時,賈母對自己還好,王夫人也還老實,雖對自己看不順眼,但輕易也不會來招惹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呢?好像是自己父親去世,元春封妃後,便變開始變了。這世人可還真是實際啊,一見她的女兒做了貴妃,便人人都爭先恐後的巴了上去,生怕落了人後,王夫人大約也自以爲腰桿硬了,不再懼怕賈母,逐漸開始對自己露出她的猙獰面目。只可惜自己當時居然不查,還以爲自己只要委曲求全就夠了,哪裡知道自己一退讓,別人卻得寸進超步步緊逼,竟是要將自己置於死地,才肯善罷甘休。而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賈母,卻因爲元春的原因最後撒手,將自己丟在王夫人手中,生死由天。
黛玉譏諷的一笑,這個世界還真是現實啊,說什麼血脈骨肉,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一樣還不是予取予舍,翻臉無情。
看來這個世界便如鳳姐兒所說,還是男人的世界,一個女人若沒了男人的庇護還真是寸步難行啊,含姑娘我偏不信這個邪,我就要闖上一闖。驀地弘的笑臉卻又一下晃了過來,似又在對自己說什麼。黛玉一驚,忙用力搖了一下頭,不是說了不動情了嘛,怎麼老是忘不了這個人,死狐狸。正自思緒萬千,旁邊的玄女道:“唉,總算是到家了,今兒可煩死我了,回家非好好歇歇不可。”黛玉勉強一笑,“誰說不是呢?”
玄女見她臉色不好,皺眉道:“婠婠,你別想那麼多,你的人生還長着呢,要經歷的事情多了去了,別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黛玉總也沒聽清楚玄女究竟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她的聲音忽近忽遠,自己一個人也恍惚得緊,勉強穩住身形,向車下走去,笑道:“可不是,我也想好好歇歇呢。”一語未了,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似乎聽得有人驚呼,只是自己實在也管不住自己了,只覺頭疼的緊,人也晃的不得了,就是站不住只想倒下去好好歇歇。
弘見勢不妙一個瞬步閃到黛玉身後,伸手托住黛玉的身子,一摸黛玉的手卻是冰涼。朱鳳與琥珀勉強撐着身子,臉色也是差勁之極,它們是黛玉的契約獸,跟黛玉的感應自是緊密,低聲對弘道:“賀蘭大人,是心魔發動了,她現在的情形很不好。”
玄女驚的臉色慘白,“怎麼會這樣,婠婠的修爲不過才練氣期,如何會有心魔劫。”
林曄與清和也是大驚,黛玉的修爲如此之低,明明要到結丹之時纔會發動的心魔劫如何會提前發動。
朱鳳面色發白,強行支撐住自己道:“快別說了,快送進去,就送無蠅算了,別在前面,前面人太多了。”
弘答應了一聲,抱起黛玉忙直奔無蠅而去。
後面林曄忙喝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該幹嘛幹嘛。敖潤,你趕緊調派好人手,千萬不要讓人打擾到。”
鳳姐兒與賈璉等在後面也是目瞪口呆,她現在也是進退兩難,黛玉現在這個樣子,朱鳳只怕照顧她都來不贏,哪裡還顧得到自己名下,不如自己還是先帶着人回莊子算了,正想同跟着過來送自己的賈璉商量商量。玄女一眼看到她,想了想對她道:“二,估計朱鳳現在也沒功夫管你,你不如跟我到你們賈家兩位姑娘那裡,反正那兒房子夠多,你們便是再多幾個人也沒關係。”
賈璉心下一鬆,暗道:正好,想想自己明天要面對的一攤爛事。拱手謝過玄女,苦笑道:“如此便多謝呂姑娘了,內子的身體原就不好,如果回去的話,只怕也極不妥。”既然王夫人進了祠堂,只怕多半也要把鳳姐兒牽連出來,她若能呆在林家,好歹也能躲過這一劫。
鳳姐兒多聰明的人,賈璉不提她也知道自己此時再回賈府絕對是送羊回虎口,還是避開爲妙。也忙襝衽一禮,對玄女道:“如此小婦人也多謝呂姑娘了。”
玄女勉強笑了一下,將一粒硃紅丹藥遞給鳳姐兒,苦笑道:“本來想讓朱鳳幫你調理一下,如今卻是不能了,這粒丹藥你分做十分,隔天服食,也是一樣的。”見鳳姐兒瞪着那丹藥發愣,方想起她們如何知道這個怎麼弄,掌上光華一閃,那藥已裂成十份,玄女道:“先吃小的,大的你撐不住藥性。”揮手命人帶鳳姐兒等進去,賈璉自忙着回去伺候着賈政等人開祠堂處置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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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沒想到半夜裡迎春卻發起熱來,想是白天受了太多的刺激,實在是受不住了,照顧了迎春半夜,她自己也受不住了,一覺酣睡,直睡到下午才醒,自己反倒大不好意思,忙起身去查看迎春的情況,卻見她呼吸沉穩,熱也退了,方鬆了一口氣。一旁的繡橘遞了條帕子過來,惜春擦了擦臉,對彩屏道:“你們去給林姑娘說一聲,看能不能明天就送我們回去。”
紫鵑正端了藥過來,聞言笑道:“四姑娘怕是要失望了,我家不是說過今天要去賈家的麼。”
惜春一呆,駭然道:“紫鵑,你說什麼來着?林姐姐真的去找老太太要錢去了?”
紫鵑奇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既然賈家收了姑娘的錢,姑娘又不願意給他們,自然是要去要回來的。”
惜春呆呆的道:“可是府裡早就沒錢了,上哪兒找那麼些錢來還林姐姐啊。”
紫鵑笑道:“這個就不用我們心了,畢竟這世上欠債還錢那可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是俗話都說親兄弟明算賬麼。兄弟尚且如此,何況我家只是賈太夫人的外孫女。我們可沒聽說過誰家的女兒都出了嫁還得養着孃家的,不然怎麼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呢。”
只聽門外有人吃吃的笑着,卻是繡橘與夏玫倆個,夏玫笑道:“哎呀,我們竟是被紫鵑姐姐騙了呢,平時看着那麼溫柔一個人,原來卻也是個刀子嘴啊。”
紫鵑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裡怎麼都有股子悲傷的味道,“我只是氣不過,老太太當初明明說的好好的,結果到了最後卻將扔給二太太,想想我都心寒。老太太那麼精明一個人,她難道不知道落在二太太手裡會是個什麼下場,可她偏就不吭聲,連點都不點一下,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如何去跟一個大人鬥,而且那個人還鼠妃的媽,要我說,老太太的心也太狠了些。”
夏玫恨恨的道:“紫鵑姐姐,你才知道啊,那你想想,我被攆出園子後,二太太那樣說我,老太太可又說了些什麼,雖然說我們是下人,命賤,可是由此也可見一斑了。”
繡橘撇嘴道:“夏玫,你就知足吧,好歹你還因此換了個好主子,也算是因禍得福了。要說慘的,還是我們這位。”悄悄將手往的迎春一指。
衆人都不吭聲了,這怎麼說,便算是老太太有不是,可迎春自己也有責任,不然怎麼探春與惜春的日子都比她好過。
正議論間,卻見碧落帶着鳳姐兒等過來,惜春吃驚的站了起來,看着鳳姐兒道:“二嫂子,你怎麼來了?”擡頭又看見後面牽着巧姐的邢夫人,小紅、平兒等人,忙迎上去,給邢夫人見禮。碧落忙忙的道:“璉二,你們的房間我都指給你們看了,她們一會兒就給幾位佈置。”轉身對紫鵑二人道:“你們快回去,的情況不太好,雪雁她們倆個怕是照應不過來。”紫鵑與夏玫倆個如當頭打了焦雷,臉色一變,連跟鳳姐兒她們辭別都忘了,忙跟着碧落走了。
惜春吃驚的道:“林姐姐又出了什麼事?”難道跟二老爺他們衝來了,不是吧,林姐姐那麼嬌滴滴的一個女孩子難道真的還要上陣打架?
鳳姐兒嘆道:“我也不知道,從府裡出來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就到了這下車的時候突然就不好了,一下就暈了過去。那位賀蘭少爺將她帶到什麼無蠅去了,想來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攪他們,就先來了這裡。”
惜春膽戰心驚的道:“沒打架吧?”
鳳姐兒吃驚的看着惜春:“四妹妹,我說你這小腦袋瓜裡都想些什麼呢?便是打架也不會是林家吃虧啊,你沒聽她們說呢,那位什麼賀蘭公子一指頭就把館打到地底下去了,誰傻啊,去跟他們打架,找死還差不多吧。”
惜春也是大吃一驚,驚駭的道:“怎麼會有那種事,一指頭就把那麼大的房子都打到地下去了!那林姐姐又是怎麼回事?”
鳳姐兒糊塗的道:“唉,我就是搞不懂啊,按理說林家的人都那麼厲害,怎麼會一看林妹妹的樣子都沒法子呢。林妹妹那個病也稀奇古怪的,人一下就那麼暈了,我聽朱鳳說是什麼心魔發動了,心魔是什麼啊?四丫頭,我沒讀過書,你聽說過嗎?”
惜春吃驚的道:“鳳姐姐,你沒聽錯,他們說的是心魔!”
鳳姐兒想了想,對平兒道:“我記得朱鳳姑娘說的好像就是心魔罷。”
平兒點頭道:“是啊,,我當時就在你身爆聽她就說的是這兩個字。”
惜春呆呆的道:“這怎麼可能?”
鳳姐兒皺眉道:“四丫頭,你究竟知道些什麼?別這麼神神秘秘的樣子,要是有辦法就說出來,林大兄弟也好對症下藥。”
惜春咬着脣道:“如果林姐姐真的是被心魔所困的話,吃藥什麼的都沒用。”
鳳姐兒不信的道:“呸,別糊弄我是個睜眼的瞎子,就你們纔讀書呢。我就沒聽說過有誰生病不吃藥就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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