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221 金蟬脫殼
賈母現在是非常的鬱悶,賈璉不聽使喚了,賈政又是個什麼都不通的,至於賈寶玉她就更沒指望了,比他爹都還要不懂事。她也起過無數次放棄寶玉的念頭,可是每次下定決心後,再看到他那酷似亡夫的臉,都狠不下那個心來,只好又安慰自己畢竟寶玉還小,等他長大了總會好的,再等等看吧。
聽了賈璉帶回來黛玉的話,賈母真的要發瘋了,這個丫頭在想什麼,要到我這兒來讓我還錢?可我到哪兒找哪麼多錢還你?不還就把這些年來賈林兩家的銀錢往來公諸天下,林丫頭你真的瘋了嘛?這樣賈家肯定完了,但林丫頭你也完了啊,就算是你哥哥是上皇在外面的遺珠,有上皇護着。可像你這樣對待生活了七年的舅舅家,天下人會怎麼看你?你還嫁不嫁人了?就算你哥哥再厲害也護不住你,畢竟他還不是皇帝呢。可若是真讓那丫頭不管不顧鬧到這種兩敗俱傷的地步,豈不是白白浪費自己的一番心血。遠的不說,單隻憑着林家小子的身份,只要修復了兩家的關係,寶玉在仕途上就可以一帆風順了,只要再逼着璉兒放棄爵位,再由寶玉繼承這份家業,國公爺,我也算是對得起你了。寶玉這孩子聰明,一旦走上正道,必定能將這份兒家業發揚光大。便是他不成,可生下兒子好好教導的話,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只不過多等幾年而已。心中不由的又將王氏罵了一千遍,如果不是這無知蠢婦攪局的話,怎麼會將好好的一樁美事弄到如此地步,親家不成反成了仇。王氏,不要以爲聖上賜了天作之合的金匾你就可以得意,哼,這些事可都是你做下的,我看你如何收場。
賈母將龍頭拐一頓,冷笑一聲,王子騰,你以爲將你這個好妹妹弄回王家我就拿她沒法子了麼?她擺的亂攤子還是請她自個兒來收拾罷。擡頭對呆站在一旁的賈政吩咐道:“老二,這可都是你那賢德的媳婦做的好事,老婆子老了,沒那個精力再來替人收拾亂攤子了,你自己到王大人的府上將她接回來罷。既然娘娘下了旨,要在下月十日完婚,那你是不是也該跟王大人還有薛家太太商量商量該怎麼辦?畢竟,這是娘娘賜的婚,陛下又賞了咱們家天大的面子,也不能太簡薄了不是,那可就是在削天家的顏面了。”
賈政躬身道:“是,老太太,兒子這就去辦。”他心裡也極詫異,黛玉居然會真的上門討債,她還要不要女兒家的體面了,難道這外甥女就真的不知道孃親舅大這句話,這林如海與敏妹妹究竟是怎麼教女兒的。雖然那蠢婦做的是不對,可外甥女你這樣做就更不對了,你究竟知不知道什麼是孝道,這事要真鬧出去,外人的口水都可以淹死你。賈政突然覺得自己就算是真對上林家兄妹也並非就絕無勝算,心情大好,忙回屋換了衣服,匆匆趕到王子騰府上。
彼時賈璉也正在王子騰府上,與王子騰商量上摺子辭去爵位一事,他實在是受夠了,壞事惡事都叫大房出面,以後清算的時候自然也得大房出去頂缸,好處全留在後面,由二房接手,他又不是白癡,淨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對自己有什麼好處。還不如早點將這燙手的山芋扔出去,二叔你不是一直都在想嘛,我就還給你吧。反正現在這個榮國公的頭銜上已經被你們塗滿了各種污穢之事,早就臭氣熏天了,自己纔不要做這個葬送祖業的罪人呢,反正這些好事都是你們乾的,那就還是你們自己去收拾吧。王子騰對賈璉的決心也趕感到十分驚訝,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有魄力了,這到手的榮華富貴說放棄就放棄,他反倒有點兒佩服賈璉了,暗想自己總不能連賈璉這個毛頭小子都不如吧,是不是乾脆也向賈璉看齊,自己也上個摺子溜之大吉算了,誰想管這一攤子爛事啊,他的一番雄心壯志早被他那倆個精力旺盛的妹妹給折騰沒了。
賈政的突然來訪令王子騰莫名其妙,暗想你家丟人還嫌沒丟夠啊?不說老實在家呆着避風頭,你還四處顯擺幹什麼,還嫌背後戳你脊樑骨的人少了麼?
賈政興沖沖的走了進來,一把拉住王子騰道:“二哥,你知道麼?我那外甥女明日居然要上門討銀子,二哥你能不能找幾個交情好點的朋友,明天到我家來,好好挫挫她的銳氣。屁大一孩子,半點不知道尊敬長輩,她還有理了。”
王子騰眼角抽搐,他現在終於找到自己妹妹變得如此不可理喻的根源了,感情這病根兒在這兒呢,原來這愚蠢居然是要傳染人的。他恨不得扇上賈政一巴掌,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家醜不可外揚。王子騰深深吸了一口氣,稍微向後退了一點兒,儘量離賈政這個病原體遠一點,將自己與他的距離盡一切力量保持在禮節所允許的最大範圍。然後客氣的道:“存周,你來啦,璉兒正在裡面呢。”賈政一呆,終於意識到自己方纔是在小輩面前失態了,乾咳了一聲乾巴巴的道:“璉兒到這裡來幹什麼?”他也不想想賈璉現在襲着爵,尤其是又才爲你二房受了那麼大的氣,你先安慰一下也沒什麼啊,端什麼長輩的架子嘛。
賈璉也聽到了賈政剛纔的話,本來還有點兒猶豫不捨的,現在連最後一絲猶豫都沒了,馬上就下定決心了。禍害啊,真是一家禍害啊,自己絕不能再與他們有半點牽連,能閃多遠就多遠,也不計較賈政對他的無禮,當下拭淚道:“二叔您老人家來啦,我這不正跟王大人商議呢嗎?侄兒才疏學淺,又無半點功績,雖叨祖宗的功勞襲了爵,可心內卻常惴惴不安,方纔又一時情急無狀忤逆了老太太。二叔您賢孝才德聞於朝野,侄兒怎敢與二叔相比。況父親大人長期臥病,侄兒也想多儘儘孝,所以想辭去爵位,改由二叔承襲。”說着心裡一酸,真的忍不住滴下淚來。父親,兒子無能,救不了這個家,只能自保了,你老人家就原諒我這個不孝無能的兒子吧。
賈政頓時呆了,這個爵位自己想了這麼久,好事多磨,一波三折,本來都無望了,怎麼突然又送回來了?想了半天,一下明白了,恐怕大房是看到聖上給寶玉那孽障的賜婚金匾,知道聖上對元春仍然是濃寵不衰害怕了吧,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不過這長輩愛護後輩的排場還是做出來,不然別人還說自己覬覦祖業,搶了侄兒的爵位呢。忙一扶賈璉道:“璉兒你這是什麼話?這個爵位本就是你的,你這樣豈不是折煞我也。”
王子騰在一旁看着賈政惺惺作態,忍不住眼角狂抽,這人姓得好,名字也取得好,太恰當了。當真跟自家那個妹子配得齊,都蠢到一處去了。他終於知道元春爲什麼會被皇帝下藥了,有這樣的爹孃,那個女兒能好到哪兒去,只怕早就被皇帝看透了,別人還會讓你生下孩子來繼續禍害皇家。只是皇帝幹嘛要給寶玉成親賜金匾?饒是王子騰老奸巨猾,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想着金匾的內容,王子騰嘴角一翹,他太知道這倆家的底細了,還真是臭味相投的“天作之合”啊。如果不是元春騙了皇帝的話,那麼這個匾的意思可就值得玩味了。王子騰心裡跟明鏡似的,如果不是皇帝這面匾的話,恐怕賈政早就跟薛家退婚了,賈母會拚盡她的老命去促成林賈兩家的聯姻,皇帝陛下的這面匾看着光鮮,其實卻生生擋了賈家的最後一線生機,徹底斬斷了賈母借林家東山再起的希望。看來這位皇帝陛下的能耐一點兒也不比他老子差啊,自己在這位的手底下當差看來也得小心了,看看能不能給自己的家人留條生路。
王子騰現在真的很想跟賈璉一起上摺子,乾脆辭官歸故里陪老婆抱孩子做個田舍翁算了。孩子,王子騰一激靈,自己的孩子才交代了一個呢,下面還有三個小的,自己怎麼退得下來啊。抹了一把冷汗,王子騰暗暗羨慕賈赦,還是這位賈大老爺的福氣好啊,看看別人,該享受的時候享受了,現在皇帝準備要清算了,別人自個兒倒下了,估計賈赦賈大老爺恐怕早就從皇帝陛下的黑名單上除名了吧。別人的兒子也爭氣,一看時機不對,馬上就退了出去,這可真需要壯士斷腕的狠勁兒啊,可見是個不凡的。至於那燙手的山芋,現就有個傻子等在那裡想搶寶貝呢。唉,這父子倆個的運氣也實在是太好了點兒。王子騰簡直都妒忌起賈赦來了,別人沒本事怎麼樣,別人混賬了一輩子又怎麼樣,擱不住別人的福氣好啊。算了,只求賈璉全身而退之後,看在自己今天幫了他這個忙的份兒上,以後多照顧照顧自己那幾個孩子吧。這個賈璉以前倒不覺得他有什麼能耐,現在看來,以後怕也是個能爲的,就當多給自家那幾個孩子留條退路吧。
賈政哪裡知道就這麼一瞬間王子騰心裡已經轉了這麼多道,見王子騰不說話,只當是他還捨不得放棄賈璉,暗自咬牙。看來王子騰早就站在賈璉那邊去了,當初便是他幫賈璉爭的這個爵位,現在賈璉自己都不要了,要還給自己,王子騰居然還捨不得,莫不是因爲王氏那個賤人的緣故,跟我離了心了。
賈政忙含笑對王子騰道:“內兄,我是來接夫人的。對了,二哥,你說這陛下賜了這金匾下來,這你也是寶玉他們的長輩,這婚事你別也跟個外人似的,也給點看法如何。”他得趕緊提醒王子騰,他這條船上可坐着他兩個妹子呢,外加他一個倆個外甥。尤其是宮裡還有個得寵的貴妃,王子騰你再怎麼氣,也該知道如何選擇了吧。
王子騰眸中寒芒一閃即逝,賈政你蠢貨居然敢威脅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少分量?賈璉看在眼裡不由的後退了一步,心裡爲賈政默哀,你個鈍貨連自己有幾斤幾兩都不知道,居然還想威脅叔叔。賈政這個頭腦遲鈍的主兒壓根兒就沒注意到王子騰的臉色,見賈璉後退還以爲自己的話將賈璉嚇到了,心下得意,看你這目無尊長的小子以後還敢不敢跟我搶祖業,老子能仗持的可比你多到哪兒去了。
賈璉乾笑了倆聲,對王子騰作了個揖,笑道:“既然二叔與王大人有要事商談,那麼小侄就不打擾了,王大人,小侄的摺子就有勞王大人了,小侄告退。”忙忙的退了出去,他現在終於卸下這千斤重擔,一身甚是輕鬆,愜意之極,也不想回去看賈母的臉色,乾脆到自己才置的莊子上去佈置去了,搬出賈家可就要在這兒生活了啊。至於賈政,他才懶得管呢,反正你想要祖業我就給你了,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不欠你二房什麼了。二叔啊,你有本事你就去慢慢跟王大人談吧,看你能談出個什麼結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