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熱鬧而隆重的舞龍舞獅,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暮色開始降臨了,懸掛在鎮牆上的一排排設置好燈謎的燈籠也相繼點亮,映紅了牆面,鎮上一座用來逐放蓮燈的棧橋上的小燈籠也一盞盞亮起,紅粉粉的連成了一條線,煞是好看,於是,元宵夜便由此開始了。
夜色剛起,鎮上居民開始舉着燈籠慢慢聚集在鎮口,點燈掛上鎮牆恭祝月圓平安,然後鎮長會逐個拿下城牆上掛着的燈籠,取出其中的燈謎,大家便可開始搶答燈謎,一共五十個燈謎,只要答對十個便可從鎮長手中得到一根紅線,紅線只有五根,得到的機會可以說少之又少。
得到後便可開始點紅線,對於點紅線之說,也謠傳與民間傳說,傳說只要將這條紅線繫到自己心儀之人的無名指上,就可以白頭偕老,相守一生,相似於點譜鴛鴦,所以就概用點字來牽起姻緣。
當然若沒得到紅線,燈謎猜後,還可以在棧橋下逐放蓮燈,很多人會在蓮心出題上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只要蓮燈可以隨着水流到達下一桌座棧橋,願望便可以實現。若依舊沒有成功,還可以互相贈送扇子,當然,扇子上要以兩個人的名字題詩,只要對方可以收下,那姻緣也照樣可以牽成。
“納蘭大哥,你看,好熱鬧啊!”
人山人海的街上,白日裡□□過的兩條金龍追逐着金色龍珠,幾隻花獅緊跟在後面巍峨嘶吼,舞獅後面是一排排踩着高蹺的人羣,高高的牆上掛滿豔紅的燈籠,人羣后的一顆樹下,君憐拉着納蘭魅的衣袖,揮舞着雙手,小臉通紅地高聲叫好,整個人興奮異常。
納蘭魅摸摸他的頭,微感無奈地說,“君憐,你已經叫了半個時辰了,再這樣叫下去,等一會兒嗓子會很疼。”
“沒事!”君憐的眼眸在月色下漆黑一片,他燦爛笑着,放開納蘭魅,跑向人羣,幾下便消失在了擁擠的人羣裡,“納蘭大哥,我去猜燈謎,你們玩!”
納蘭魅搖頭,正要跟上去,身後卻走出一抹人影,一身蕭黑,面目冷峻,手中提着長劍,墨蓮瞄了一眼納蘭魅,身影一晃也消失在了人海里,納蘭魅微微愣了愣,又下意識地向四周望去。
“納蘭公子,不用找了,盟主可不屑來此。”寒楓嬌滴滴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伴着一陣微風,寒楓從樹上躍下,帶着一股好聞的香氣,銀紅衣服被月光渡上一層光暈,她輕輕拍掉手上的灰塵,含笑看着納蘭魅,說,“納蘭公子,我們玩自己的,不用擔心盟主,盟主每逢元宵都會一個人呆着,今天也不會例外。”
納蘭魅笑着搖搖頭,“寒門主誤會了,納蘭只是好奇墨蓮爲何會來。”墨蓮寸步不離慕容幽身邊,今日出現他也理所當然地認爲慕容幽就在附近。
“難道納蘭公子忘了?”寒楓把玩着胸前的長髮,髮絲在指尖繞了一圈便調皮地溜開,鳳眸水盈風情無限,“當日在商垸城中盟主可是下了命令要墨蓮隨身照顧那小傢伙,這墨蓮跟在小傢伙後面很正常啊。”
納蘭魅這才露出恍然的神色,他幾乎真的忘記了,眸光稍轉,他眼神亮麗,慕容幽嘴上不說,心裡其實應該很喜歡君憐,從親自承諾教授武藝,到答應留下過元宵節,都是寵愛君憐的另一種方式,而讓墨蓮隨身照顧其實也是爲了君憐的安危着想,畢竟他們處境如此危險,君憐必須要有人時時盯着才行。
“要不是寒門主提醒,納蘭倒真的忘記了。”納蘭魅笑說,側臉在朦朧的月光下模糊不清,嘴角在月光下散發着柔和氣息,“慕容,其實很溫柔…”
鎮口的歡呼聲猛地間拔高了,掩蓋住了他的聲音,他們的目光被引向鎮口,鎮口已經開始猜燈謎了,這突然的歡呼聲應該是有人猜對了燈謎引來圍觀人羣的歡呼,納蘭魅微微側首,含笑問,“寒門主不去猜燈謎嗎?只要答對十題就可以得到紅絲線,寒門主不想要那紅絲線嗎?”
“我向來不相信這些,而且,就算得到又如何?…”寒楓笑着,神色卻覆上清淡靜雅的哀色,“如果輕易就被這小小紅線束縛住,他…便不是他了。”猶如空際中的雄鷹不會爲任何理由停下翱翔,慕容幽太遙遠,即使她耗盡生命去追逐也望塵莫及。
納蘭魅靜靜地看着身邊這位風姿卓絕的女子,寒楓無論容貌還是身段都已是皎皎者,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也可謂是數不勝數,可是,她卻獨獨鍾情於可望而不可即的慕容幽,或許開始寒楓也是因越得不到越想得到而去注意慕容幽,可是無論起因如何,這個女子已深陷情海無法自拔了。
“寒門主,放蓮燈的時間快到了,據說放蓮燈的場景很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納蘭魅緩和氣氛,輕笑着建議,“反正棧橋離這裡也不遠,我們就順道去看看吧。”
“不等小傢伙了嗎?”寒楓眼光瞄向納蘭魅,衣衫輕盈飄逸,胸前髮絲在隨着輕微夜風漂盪起伏,給人異樣柔和的感覺,無論何時,這個人都如謫仙出塵,“納蘭公子也準備放蓮燈嗎?有心上人了?”
“寒門主誤會了。”納蘭魅無奈失笑,說,“君憐一時興起多做了一盞蓮燈,非要送給我陪他一起放燈,捱不過我也只好答應。”
“看得出納蘭公子很喜愛那小傢伙呢。”寒楓笑說,“既然如此,反正也沒事,那寒楓也去看看熱鬧。”
聞言納蘭魅爲寒楓引路,路上有很多人,幾乎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盞粉色蓮燈,寒楓經不住好奇也買了一盞蓮燈,納蘭魅看着她將寫着慕容幽名字的紙條放進蓮心,淡笑不語。
棧橋口,他們遇到君憐,小傢伙遠遠地就看見了納蘭魅和寒楓向走來,揚着手中紅豔豔的紅線,向納蘭魅炫耀似的揮着,“納蘭大哥,君憐拿到紅線了!”
“再搖下去手臂就要斷了。”納蘭魅含笑走近君憐,拉下他的雙手,順手接過了他手中傳說中的紅線,只是一條很平常的紅綢帶,手指寬度,六寸長度,顏色倒是很鮮豔,他還給君憐,笑問,“君憐是要準備送給誰呢?”
“不可以自己留着嗎?”君憐鬼頭鬼腦地做了個鬼臉,看見了納蘭魅身邊的寒楓,很乖巧地叫一聲,“寒姐姐。”
“乖。”寒楓伸手揉揉君憐的髮絲,看他兩手空空,說,“你們還要去拿燈吧,那我先過去了。”
“好。”納蘭魅笑看着寒楓消失人流,剛回頭就被小傢伙扯住衣袖,拉着往人羣裡跑,邊跑邊說,“納蘭大哥,君憐找了一個很好的地點,墨蓮還在那替我們看着燈呢!”
納蘭魅被他拉着穿過人羣,來到離棧橋上游處有一些距離的河道邊,搖晃樹影下,兩盞蓮燈腳步立放着,墨蓮一身蕭黑像是鑲刻在了黑暗中,若不是他手中長劍反射月光,從遠處看就只能看見兩盞沒有點亮的蓮燈。
這邊納蘭魅向墨蓮打了招呼,墨蓮微微點頭回應,那邊君憐就點亮了蓮燈,蓮瓣尖尖的,顏色桃紅,透出的燭光染上桃色,看起來十分夢幻。
君憐將其中一個遞給納蘭魅,納蘭魅接過,學着在君憐的樣子,半蹲在在河道旁,輕輕將手中的蓮燈推了出去,兩盞蓮燈隨着水流緩緩流走,君憐蹦蹦跳跳地跟在蓮燈後面。
納蘭魅靜靜地跟在後面,墨蓮在他身後宛如不存在般地沉默跟着。
蓮燈向下遊飄了一斷距離,周圍其它蓮燈逐漸多了起來,不過納蘭魅倒是可以一眼看出自己的蓮燈,他不緊不慢地跟着,君憐卻伸長了脖子觀望,正怕自己的蓮燈不見了。
河水靜靜流淌着,蓮燈翩浮,桃色燭光透出,猶如璀璨星芒點綴天河,神秘,奇異,美好。
周圍跟隨的人越來越多,隨着時間的推移,有蓮燈在其它蓮燈阻礙下撞在了岸邊,輕輕一撞燭火便熄了,然後逐漸浸溼沉下去,人羣裡有人嘆氣。漸漸的,蓮燈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六七盞燈穿過下一座棧橋,其中,就有納蘭魅和君憐的蓮燈。
君憐歡呼起來,納蘭魅也微微笑了,將蓮燈撈了起來,君憐連忙拆下蠟燭,拿出了蓮心裡的紙條,喜滋滋地跑到墨蓮身邊炫耀,“你看,這上面寫了你的名字。”
納蘭魅微愕,墨蓮也是一呆,隨即臉色沉下來,冷冷蹦出兩個字,“荒謬!”身影一晃便消失了,留下的君憐卻揚着勝利的笑容說,“我說了我們有緣,你還不信!”
“君憐,這名字怎麼可以隨便寫。”納蘭魅好氣又好笑,也不知道怎麼去說。
君憐一聽,轉過身來,看着納蘭魅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蓮燈,奇怪說,“納蘭大哥,你怎麼不打開看看?我也幫你寫了。”
他的也寫了?納蘭魅微訝,“你寫了誰?” 他瞅了君憐一眼,緩緩拆下蠟燭,打開蓮心,裡面是有一張紙,緩緩攤開,白紙黑字,字跡清晰透墨,有三個字,一看,納蘭魅就愣住了。
“還能寫誰啊?!當然是君憐未來的師父呀!”君憐驕傲地挺起胸膛,“現在,事實也證明君憐的猜測是對的!”
納蘭魅苦笑搖頭, “…君憐,你怎麼想起寫慕容盟主?”
君憐湊近納蘭魅,賊賊地眨着眼睛,“納蘭大哥和師父一樣好看,要是在一起肯定更加好看。”
納蘭魅徹底無語,他伸手揉揉君憐的腦袋,說,“君憐,等等回去若別人問起,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知道嗎?”
“爲什麼?”君憐問,“難道納蘭大哥不喜歡師父嗎?”
“這和喜歡無關,君憐只要記得什麼都不要說,懂嗎?”納蘭魅又問了一次,這要是被寒楓知道,肯定又會誤會。
“師父也不可以嗎?”君憐又問,
納蘭魅斷然搖頭, “不可以。”
“哦。”君憐點點頭,“君憐懂了,誰也不說。”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納蘭魅摸摸君憐的頭,柔聲說着。
“好。”君憐點點頭,很自然地牽起納蘭魅的手,他的手修長而乾淨,肌膚白皙,骨節勻稱,指甲圓潤光滑,泛着粉色玉砌光澤,君憐喜滋滋,他的納蘭大哥連手都如此好看。
納蘭魅一手牽起君憐,另一手卻在君憐看不見的角度,將紙條揉成團握進手心,轉身時白色粉末從他手心飄出,幾瞬遍消失在身後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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