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上回來小梨就一直在幫小井準備出嫁的物什,她把簪子給小井,又把小井惹哭了:“你出嫁我都沒送你什麼,我怎麼好意思收呢?”
“小井,我們是好姐妹啊,不值什麼錢的,出嫁總得有件首飾吧,別的我也買不起,只願你跟他長長久久吧!記得孝敬公婆,我娘說聽話總沒錯,但是也不要被人欺負死都不知道說,實在不行就回來,怎麼着也餓不死你。”小梨說着安慰的話,小井才收下。
隔天是小井出嫁的日子,那邊的人直接沒來,只是來了兩頂轎子將小井和葉奶奶接走了,媒婆倒是跟着來了,竟然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嫌棄梨花村遠害她走山路,把小梨都要氣死了:“現在就這樣,還不知道以後呢!氣死我了!”於是顏剛又好一通安慰。
小井嫁人後,馬上就到了年根底下了,按照梨花村的傳統需要蒸幾鍋饅頭備用,要敬天,要祭祀,都要用,而且大年初一是不動竈臺的,因此一定要備下各類食物,於是小井馬上進入過年模式,每天睡醒就是做饅頭,蒸饅頭。
首先在前一天要做好饅頭引子放在炕頭上讓它開,就是盆裡的水變沒有,引子開始冒氣泡爲好,第二天用引子和麪,然後揉成饅頭,放在炕上用炕的熱力開面,等饅頭變大變輕就可以放進鍋裡蒸熟了就可以吃了。蒸饅頭也有技巧,小梨先蓋上鍋蓋,再在鍋蓋上放上幾塊石頭,以此來增加壓力,饅頭更容易熟也更好吃,開鍋以後再燒火一刻鐘即可停止燒柴,再等一會兒饅頭就能出鍋了。
村裡還有說法,若是饅頭蒸出來又白又大則寓意明年日子越來越好,若是饅頭蒸出來有裂縫或是硬邦邦的像塊石頭,雖然沒說有什麼不好的寓意,但是村民還是會不高興,因此每年村裡的婦人莫不是使出渾身解數蒸好饅頭,若是做的好公婆也高看一眼,小梨也很是重視。
小梨小心的搬開石頭,掀開鍋蓋,不小心被熱氣燙了一下“哎呦!”
“怎麼了?怎麼了?”顏剛着急跑來看看,“是不是燙着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你先讓開,我看看饅頭怎麼樣了?啊!不錯,不錯,這一鍋不錯,奶奶會高興的!”小梨高興的拍手。
“哎呀,我當什麼呢!不就鍋饅頭嗎?這有啥?就是蒸不好,奶奶也不會怪你的,奶奶說那都是迷信。”顏剛覺得小梨有點大驚小怪。
“你知道啥?我這是門手藝,蒸不好會被人笑話的!行了,饅頭都蒸好了,你先拿個給奶奶嚐嚐,咱再蒸一鍋魚就好了。我去炒個白菜咱們吃飯,你把饅頭拾出來。”梨花村有習俗,每年蒸饅頭後就蒸一鍋魚,寓意年年有餘。在面裡面裹上紅糖包好,然後將麪糰擠進做好的魚模子裡按壓,最後往面板上一磕,一條鮮活的小面魚就做成了,最後放進鍋裡蒸一蒸,又軟又甜,村裡的小孩過年除了各種點心糖塊最喜歡的就是這個了。
過年除了蒸饅頭這一項大事就是要做蒸雞白菜,這是一道村裡人都喜歡的菜,既可以自己吃,也可以用來招待客人。顏剛首先把家裡存着的野山雞拎一隻出來拔毛洗好,再將野豬的部分豬大骨洗好放進鍋裡。小梨則將家裡的白菜剝了七八棵一片片放進鍋裡,再放上八角等調味料,添進適量的水可是大火燒火,開鍋以後小火慢燒,這時候雞肉和豬骨的味道浸入白菜,又香又好吃。等鍋裡的水全部蒸發完就可以停火了,開鍋後將白菜撕成一溜一溜的,雞和豬骨上的肉全部撕下來和白菜攪勻,蒸雞白菜就做好了。
其實這道菜最好吃的時候不是剛出鍋的時候,而是要將其全部裝進盆裡放在屋外一晚上變涼以後,最好有點冰碴碴上面,這個時候吃個熱饅頭,吃點涼涼的蒸雞白菜,別提有多美了。顏剛家裡有肉捨得多放點,有的家裡沒錢的,買不起一隻雞,家裡的雞不捨得殺,就放一點鎮上賣的雞骨和豬骨,仍然很好吃,因爲有雞肉的味道。
日子就在小梨一天天的忙碌中過去了,年關也越來越近,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九,小梨以爲自己會想念孃家,想念爹孃和小樹的,但是不知爲什麼,在忙碌中似乎忘記了這件事。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自己才嫁到這裡倆月多就已經把這當成家了。
顏剛正在貼春聯,小梨則和顏奶奶坐在炕頭吃着瓜子閒聊。
“奶奶,我還是去幫他貼吧!”小梨說完放下手裡的瓜子就想下炕去幫顏剛。
“行了,你男人幹那麼點活計你就心疼了?以前還不是年年都是他幹,你就歇着吧!今年你可幫了奶奶大忙,以前都是奶奶自己蒸饅頭得蒸到二十九,今年早早地就完事了,歇歇吧,咱娘倆也就這幾天清閒,那蒸雞白菜你放好了,會有野貓野狗啊來偷着吃,去年還來了只黃鼠狼,被剛子一石頭扔過去嚇跑了。”顏奶奶說着往年的趣事。
“真的啊?我倒是聽我爹說年年都有黃鼠狼來給雞拜年,原來是真的啊?哈哈哈哈……”小梨沒想到是真的。
“還有一年啊,來了一隻類似於獾的東西,按說大冬天的它應該藏在大山裡纔對,後來我看它估計是當娘了餓得要死了,就讓顏剛餵它點東西又送回大山了,現在也不知怎麼樣了。”顏奶奶又說起一樁。
“說啥呢,這麼好笑,說給我聽聽。”顏剛貼完春聯走進屋子,小梨遞給他一塊手巾,顏剛接過來擦擦身上的灰塵問道。
“奶奶再說以前過年家裡來了一隻獾,讓你給送進山裡了,不知道怎麼樣了。”小梨接過手巾解釋道。
“應該活下來了,這種畜生整天在山裡轉悠,肯定活得很好,別瞎擔心。”顏剛脫鞋上炕,將腳伸進被子裡暖和,小梨給他蓋上。
“奶奶,你們看,下雪了,看樣子還不小呢!”小梨往窗戶外面看去,只見片片雪花灑落下來,一會兒地上就變白了,顏奶奶在一邊小聲嘀咕:“瑞雪兆豐年吶!”
一家子人正坐在炕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窗外雪花飄落正濃,院門這時“啪啪”作響,小梨正要下炕,顏剛一把將她推了回去,披衣下炕,小梨趴在窗邊看到底是誰,顏奶奶看見了只覺得還是像個孩子。
來人身上一身雪,到了窗邊小梨纔看見是小樹來了,連忙準備下炕,顏奶奶也坐了起來:“小樹那孩子來了?”
“小樹,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小梨驚喜異常。
小樹和顏剛各自拍打着身上的雪,小樹這才擡起頭來:“顏奶奶,娘要我問您好,這不快過年了嘛,承蒙奶奶這一年照顧,還遷就我姐姐,娘讓我送點吃食和果子酒來給您嚐嚐鮮,這果子酒據說很受歡迎,您嚐嚐。”
“好好好,你娘有心了,還來看看我這老婆子,我就不湊熱鬧了,我去做飯,你跟你姐姐好好說說話,午飯在這吃吧!” 顏奶奶笑呵呵地答應。
“我去幫奶奶做飯,你跟小樹說會話。”顏剛說完揚起門簾出去了。
“你咋今天來了?這麼大雪,娘和爹還好嗎?趕緊上來暖和暖和,娘也是的,怎麼讓你今天來,都要過年了。”小梨趕緊讓他上炕暖和緩和。
“這不是一直沒得空嘛!爹孃都挺好的,那天大集不是還見來着嘛!今天跟爹貼好春聯,娘纔想起來,按說應該早來送的,娘忙的給忘了,”小樹解釋道,“再說也不冷,幸虧你嫁的不遠,要不然我纔不來呢!哦,對了,你家蒸雞了沒,要是沒,下午我給你送一盤過來,娘今年弄的雞可香了!”
“死小孩,你姐家遠就不來了?等你成了親我天天回去煩你,我也燉雞了,都留給你吃吧,你姐我就不要了,省的你說我貪你便宜,”小梨指着小樹的男藕帶佯裝惱怒,“對了,過完年什麼時候再上學?”
“誰怕你貪便宜,至於等我成親,我是不怕,就怕姐夫不放人,哈哈哈哈……”小樹一派我就知道的樣子,“等過年了,夫子說可以過完元宵節再去。”
“那時間挺長的,你記得要多幫娘乾點活,別隻顧着玩或者讀書,都不好。”小梨忍不住叮囑道。
“知道了,知道了,越來越像老太婆……”
“你說什麼?找打!”小梨隨手摸起炕上的笤帚打過去。
“啊哈哈……”姐倆打打鬧鬧好一會子。
小樹在顏家吃完午飯就回去了,顏奶奶回屋午睡,小梨依偎在顏剛的胸前小聲說話:“幸虧嫁給你,要不然小樹我都看不着,多虧啊!我把他從小看到大,我們家孩子不多,我娘以前還說,小樹是我一輩子的依靠呢!”
顏剛聽了不樂意了:“我纔是你一輩子的依靠呢!怎麼會是小樹呢?”
“好好好,是是是,相公……”小梨趕緊給他順順毛。
“叫相公就對了,咱們得抓緊生個孩子,省的你老想孃家!”言語永遠不如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