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客有些猶豫,他不太放心把雪兒交給別人照理。儘管新語不是陌生人,彼此之間也曾有過一段情緣,但他還是不太相信她。人們的情感有時昂貴,有時也很廉價。從與新語有交集到現在,中間已不知發生了多少事,“信任”已被一點一點地磨沒了。
“我會盯好的。”黛說。
關客認真地看着她。這個在聯邦政.府裡工作不到一年的中年女子,卻已然把政.府當成了真正的家。她沒有被授予官職,卻自認爲是其中一員,是虛榮心作祟,還是真的想棄暗投明,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黛的自告奮勇給他提供了思路。“盼月,保護好她。不要離開她半步。”見盼月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關客才轉身上樓。
他能夠看到很多人的想法,新語的,她未婚夫的,黛的。從見面時候起,他就關注着所有人的心裡活動。沒有人想對雪兒不利,他們心裡面想的和言語上說的大概一致,沒人撒謊,就算有些偏頗也是稍稍誇大其詞。
可即使如此,關客仍然不完全相信他們。他心中憂慮,即使得到了這個能夠暫時歇腳的地方,內心還是會不安。追兵很多,就目前所看到的,都是些散兵遊勇,真正能入眼的,也不過修也一人。那些真正的高手都潛藏下來了,伺機等候。這種人最爲討厭,你強大時,他們只會騷擾;你虛弱時,他們就會瘋咬起來。
落博爾特的正規軍隊還沒有露面,關客一行人就已如此狼狽了,假如大規模的武裝力量圍住了他們,蠢蠢欲動的傢伙們就都會跳出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句古老的諺語,全世界的人都明白。
再怎麼思考也是無濟於事,關客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他打開浴室的門,把熱水放滿,脫了衣服躺在浴缸裡。頭腦被蒸得嗡嗡地響,有一絲眩暈感,那是精神力被抽空的表現。他的身體素質雖然強悍,但淋了一夜的冷雨,渾身並不好受,此時整個身體泡在溫熱的水中,只覺得如在天堂。
關客本不想睡的,他需要守在雪兒的身邊。萬一新語意有所圖,一個盼月是攔不住的。儘管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經過了馬龍的事後,他總覺得所有人都在圖謀不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關客現在就是這種狀態。
眼皮沉重的耷拉下去,快要陷入沉睡的時候,關客又會突然地驚醒。如此反覆了三次,他還是睡着了。沒有做夢,只是那種憂慮的情緒一直伴隨着他,陷入夢鄉里的時候,他的眉頭依然是皺着的。
一架小型飛機在小城鎮上方盤旋了一圈,便斜斜飛落入城鎮裡。東方已經大白,半紅半白的光芒照射在二層小樓上,給整個城鎮塗抹上了瑰麗的色彩。小型飛機逆着陽光飛行,沒有驚動任何一個守衛者。
它貼着牆壁,逆着光,像一個小偷一樣悄悄地靠近一扇窗戶。透過微光,可以看見一個人躺在浴缸裡,閉着眼睛睡着了。
小型飛機凌空漂浮不動,調整了一下“姿勢”,讓頭部對着窗戶。一陣極其輕微的機械聲響動,一個針孔探頭伸了出來。一點白光閃了一下。它在對着裡面的人拍照。
關客的睡眠很淺。有什麼東西在窺探他。他從黑甜夢鄉中驚醒,猛然站了起來。轉頭望去,窗外是明媚的早晨陽光,一些麻雀站在屋頂上,懶洋洋地打着盹。如果不是看到一個小東西正在以六十度角向上飛去,關客會覺得今天的早晨是很美麗的。
他打開窗戶,凝視着高空中的小黑點,眉頭緊鎖。
幾分鐘後,關客已經穿戴整齊。淋溼的髒衣服自然不會穿,他從客室裡面蒐羅出幾件衣服,毫不客氣的穿在了身上。牀頭櫃子上有個鬧鐘,關客看了一眼,八點一刻,他在浴室裡面差不多打了兩個多小時的盹。
由於睡眠不足,關客的眼裡有一些血絲。他沒有照鏡子的習慣,所以並不知道自己的神色並不好。
雪兒被安置在三樓的一間房裡,香甜地睡着。她身上的溼衣服都已被新語換了下來,現在穿着睡衣,安靜地躺在溫暖的牀上。她的面色蒼白,雙頰有些紅潤,那是健康的顏色。她正在好轉。
關客以爲她被大雨淋了一夜,要大病一場,現在看來要比預想的好很多。新語說她只是有些輕微的發燒,好好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
黛溼溼的衣服還裹在身上,不時地打着噴嚏。在關客泡熱水澡的時候,她還在堅守着陣地。關客便也讓她洗洗澡,休息一下。
愛麗絲被安排在了隔壁,也換上了乾淨的睡衣,正躺在牀上休息。
關客站在雪兒的牀前,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
新語的未婚夫一直跟在新語的身邊,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面容乾淨整潔,關客剛進門的時候,就能聞到他身上男士古龍香水味。
新語說完了雪兒的情況,關客本想說聲“謝謝”,她的未婚夫就已開了腔;“我們日夜兼程的趕來,就換來你這種態度?不說聲謝謝也就罷了,你還懷疑我們?你知道我們費了多少力氣才趕到這裡來麼?沿途的哨兵一波波的派了出去,打探你們的消息;附近小村落,小城鎮裡的居民,被我們好聲好氣地請了出去;就在你洗澡的時候,我們的一支隊伍還在後面阻截...”
新語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說:“我不願來的,但好友的請求,我不得不來。既然答應下來,就要好好辦事,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關客這才鄭重地說了聲“謝謝。”,然後說:“我爲我的無禮向你們道歉。這些天神經繃得太緊,看誰都像是壞人,請原諒我吧。很感謝你們這次的幫忙,真的是雪中送炭。我對我先前的行爲表示歉意,人都有精神恍惚.犯錯的時候,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新語的男朋友,齊青臉色好看了很多,但仍有些悻悻的,從眼底裡射過來的目光,仍然是恨恨的。
“沒關係,都是小事。你也幫了我很多,我的小診所能開到全國各地,都是你的功勞。開第二家診所的時候,就想讓你入股,可老也沒有你的消息。現在碰上了,不妨考慮考慮?”
新語盯着關客的臉,說道。
雪兒似乎聽到了什麼,眼皮動了動。
關客說道:“我們找個地方談吧。”在病人的臥牀旁談話,會影響休息。
新語點了點頭。
外面的天氣十分晴朗,陽光中的紅色已經褪去,橙黃的光照在人臉上,像情人的手在輕撫着。關客看着美麗的朝陽,和朝陽下美麗的城鎮,真想就此駐足,久久凝視。
鎮上的小戶人家依舊房門緊閉,如果有外人來到,一定會以爲小鎮是個空城。如果這個外人還想深入的話,就別想出去了。
--新語再還未碰到關客之前,幹勁十足,但她的熱情並不能讓她完美地安排好所有任務,最終不得不把指揮權完全下放到傭兵隊長高峰的手裡。
她是充滿期待的,很想看一看關客過得怎麼樣。他雖然年輕,身高是不可能再長了。聽關蘭說,他過的生活很驚險,不知道是否受了傷?
當今天終於看到關客本人時,新語的心中有些悸動,但更多的是失望。他變了,面貌雖沒變,心卻變了。從打探來的一些消息來看,關客是個很容易招蜂引蝶的傢伙,似乎走到哪裡,都能獲得美女的青睞。新語以爲他不是個濫情的人,那些傳言終究只是傳言,虛假地很,然而現在看來,似乎又是真的了。
關客揹着那個叫雪兒的女子,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他親手爲她換衣服,沒有生澀的感覺。那個叫黛的女子對他唯命是從,她可是三十多歲了呀,這也能下得去手?!更不得了的是,那個與關客穿着同款大衣的盼月,簡直就是他的影子,沒有一刻離開過他的身邊,就連洗澡的時候,小姑娘也會時不時地下樓查看。她在兼顧着關客命令的同時,還不忘關心一下發號施令的主人。
那一絲悸動很快沒了,對關客的好感也消失殆盡。齊青追她追得很緊,而且兩人都是企業家族,背景也相當。新語正在猶豫着要不要答應齊青的求婚,她的心原本擺在答應和不答應的中間,見到了關客以後,悄悄地向答應那邊滑動了一下。
新語追求獨立,她不想成爲別人的附屬。腳步聲在走廊裡響起,一聲聲迴盪在狹小的空間裡。新語一會兒想到自己,一會兒想到關客的臉,一會兒想到要怎麼處理兩人之間的關係;想着想着,他們已走到了大廳裡面。
四個人圍着圓桌,或坐或站。齊青站在新語的背後,盼月站在關客的背後。從敞開的窗戶裡,射進一束陽光。微塵粒子在其中飄蕩着,幅度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