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寧嵐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飲而盡,辛辣的口感從喉嚨燒到了心肺,她掩嘴咳了兩聲。
想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心裡還是有點緊張,她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冷風攜卷着雪花撲了進來,她躡手躡腳地跑去關了窗戶。
李暮羽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還要磨蹭多久?”
她心裡猛地“咯噔”一聲,剛剛平穩下來的心又開始劇烈地跳個不停,她轉過頭強笑了一下,慢慢地挪到了榻邊,李暮羽伸手過來拉住她的腕骨一下子將她帶到了榻上,滾了一圈,他半撐着身體看着她,嘴角浮着燦爛的笑意,看着她緋紅的雙頰,眼睛在燭光下明亮澄澈,他的下頜滑過她的臉頰,帶來了讓人不適應的火辣的感覺。
楊寧嵐緊張地一動不動,乖乖縮在他的懷裡,他的眼裡戲謔笑意更深,在她耳邊誘惑問道:“怎麼?你害怕?”
是的,她很害怕,也很緊張,她一直極力地在掩飾,在勸告自己,可是還是忍不住緊張到不行!這是她的初夜啊?她不知道別的女子在自己的初夜會不會跟她一樣羞澀緊張,但她此時卻真的是無比地緊張,甚至有點想逃了。
他低低的笑聲在她耳邊迴響,溼潤的舌尖劃過柔軟的耳垂,那麼敏感的地方,她身體又縮了縮,閉着眼咬緊了嘴脣,算了,誰不是從第一次過來的,怕什麼怕!她一下子扭過頭,雙手圈上他的脖頸,一用力就將他翻倒在榻上,他訝異的目光轉瞬變爲期待,深情地看着她。
楊寧嵐一邊說,臉上的溫度一直灼熱地蔓延開來,“我自己來。”
她伸手要解他的衣服,顫抖的雙手暴露了她的青澀跟不安,她將他的衣服退了下來,看着他光滑的上身,看一眼就低下了頭,吸了一口氣,將手放在了他的腰帶上,李暮羽一伸手按住了她輕微顫抖的手,撫了撫她鬢邊的亂髮,輕笑道:“你也不用這樣一副誓死如歸的表情吧!如果害怕就算了。”
她默然無語地看着他肩胛上的一處疤痕,伸手摸了上去,在那一片光滑中明顯粗糙了很多,“這是打戰的時候留下來的?”
他點了點頭,“對方的臂力極大,雖然穿着鎧甲,但還是刺得極深。”
她的手一點點地移到了他心口的位置,停住了,看着那道傷疤,她久久不能言,也許是看到她的蒼白的臉色,他愛憐地將她抱在懷裡,拍着她的背輕聲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了,已經過去了。”
她的臉貼在了他的心口位置上,聽到他沉穩得讓人心安的心跳,她的手還放在粗糲的傷疤上,“那時候很疼吧!”她的眼色落寞下來,心在微微顫抖。
李暮羽將她的臉捧起來看了看,幽暗的眸子裡一片溫暖,“我不疼,如今的我覺得很幸福。”他一個翻身,就讓她躺倒了自己的身側,低頭在她額頭上烙下一個溫柔的吻,“比起失去你,這些都不算什麼。知道你還活着的那一刻,我興奮地兩天兩夜沒有睡着,恨不得馬上見到你。來江南的路上,我甚至有些恨你,這麼多年了,你居然沒有找我,可是當我看到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卻什麼都不在乎了,只是想陪在你的身邊就好。”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看着他問道:“你早就到江南了是嗎?”看李暮羽點了點頭,她羞惱地看着他,看着他如今已經變爲琥珀色的眼眸,伸手摸了上去,“眼睛怎麼會變成黑色呢?”
他淡淡道:“服用了西域的一種毒,這些毒本來就是用來掩藏細作身份的東西,又帶有牽制性的毒性,所以定期還要服用解藥。”
原來是這樣,看來那天在落梅居他是毒發了,而他每日以上門撫琴的名義去江大人府上估計就是去處理政府順帶服用解藥,她的心裡一時覺得有些苦澀,有些無奈,原來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他爲自己做了這麼多犧牲,看着他一臉的雲淡風輕,又想起他那日毒發,看似平常,其實生死已經在一線之間,他是這個泱泱大國高高在上的皇,卻能爲了自己將生命置之度外,而自己之前,卻顧慮良多,想來還是沒有勇氣。
“你在想什麼?”他笑着摸着她的臉,好像對待最珍視的寶貝。
她搖了搖頭,心裡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澀,最後化作滿滿的感激,她親上了他的脣,眼淚無聲無息地順着睫毛滑落。
謝謝你,一直在等我,謝謝你,來尋回我,我會用盡我的餘生讓你的生命絢爛萬分。
一個難捨難分的吻持續了很久,兩個人都氣息紊亂起來,他擡起眼睛看着她,眼中是迷醉的情*欲,溫暖的雙手從她的腰間遊移到後背,帶起了一片火熱,她明白了他目光的意思,咬了咬嘴脣,目光變得堅定起來,點了點頭。
他笑得極美,她的心微微有些顫抖,紅燭灩灩,楊寧嵐看着放下的牀帳,湮沒在他火熱的吻中。
一夜睡到天明,清晨的陽光熹微地漏盡了窗格,楊寧嵐睜開眼,身邊已經空蕩蕩的了,翻了個身,全身都酸澀得難受,實在是懶得動彈,就賴在牀上,看着帳上的琉璃薰球還在冒着縷縷輕煙,嘴角莫名地揚起一絲笑意。
聽到一聲輕微的開門聲,她猛地回過神,緊張地拉住被子蓋住裸露的身體,李暮羽撩開珠簾,走了進來,將手中托盤放在榻邊的小*磯上。
楊寧嵐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就索性揹着他假寐,李暮羽將下顎靠在她肩膀上,笑着看着她顫抖不定的睫毛,還有微微紊亂的呼吸,嘴角揚起一絲邪笑,湊上前,就親了上去,楊寧嵐驚慌失措地睜開眼,看見他嘴角狡猾的笑意,知道自己是被發現了,兩頰緋紅,一下子別開了頭。
李暮羽隔着被子拉了拉她的胳膊,哄道:“快起來,別賴牀了,太陽都快照到屁股了!”
楊寧嵐的臉上更燙了,可還是僵硬着一動不敢動,李暮羽在榻沿躺了下來,從背後抱住她,他的雙手溫暖平實,將她整個手都包住,他輕蹭着她鬢邊的髮絲,低聲道:“身上是不是很痛?”
她猶豫了一下,紅着臉點了點頭,雖然隔着一層被子,但是被子下的她未着半縷,他手心傳來的體溫讓她的心一直砰砰跳個不停,她鼓足了勇氣說道:“你在,我不好穿衣服。”
李暮羽怔了怔,隨即輕聲笑道:“怕什麼,你都是我的妻子了。”說着便要掀開被子,關切道:“哪裡疼,我幫你揉揉。”
楊寧嵐心裡稍微放鬆了一點,指了指肩膀,他便將手伸進被窩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揉着,楊寧嵐看着自己的手指,白皙的手指上藍色的寶石在晨光中閃閃發亮,她一轉身,將手上的戒指拿到他面前問道:“這個戒指居然還在?你一直都帶在身上?”
李暮羽頷首,“下葬的時候摘下來了,一直放在這個荷包裡。”他掏出隨身攜帶的荷包,明黃色的鍛料因爲時間久遠顏色黯淡下去,再加上經常翻看,線頭也微微有些鬆了。
楊寧嵐怔怔地拿過那個荷包,擡眼看着李暮羽,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傷感失落,但她明白,這幾年,他定是痛苦的,她伸手撫摸着他的臉,呢喃道:“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我會用我的餘生,來補償你。”
他笑得歡喜,將她擁入懷中,一向冷淡如他,也會如孩子般純澈地開心起來,“這是我這輩子聽得最好聽的話了!”
楊寧嵐用最短的時間將樓外樓的一切事物都暫時託付給了小五,她站在樓外樓的庭院裡,回首看着這裡的一草一木,點點滴滴都是溫暖的回憶,她在這裡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也最充實的一段日子,她甚至無數次在某個夏天的午後,自滿目的賬本里擡起頭,看着外面燦爛到極致的陽光,甚至都要以爲自己一輩子都要在這裡生活下去,她這樣想的時候,便會想着李暮羽,是否也是這麼絕望地以爲,自己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如今,她手心真實地握着他的手,擡頭看着他深幽的眼眸,堅定地轉過身,一笑嫣然道:“我們走吧!”
不是不留戀,而是不敢再回首,最後還是決定跟他回洛陽,回皇宮。對於多年未見的親朋好友,她心裡有着喜悅,也有着膽怯。深宮寂寂,人心叵測,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來自天下人的目光,能否應對對自己緊追不捨的上官家族。
車聲瀝瀝,慢慢地駛過江南的青石板道,桃花紛紛揚揚地落下,滿城飛滿柳絮。
今年再也看不到木棉了,也再也不能親手摺一支瓊花放在琉嫣墓前,馬車行到集市,看到賣糖葫蘆的,李暮羽跳下馬車,從小販手裡拿過好幾串糖葫蘆,放在楊寧嵐手裡,笑得明媚動人,“吃了這個就不會傷心了,你看,這麼多,夠你吃一路了。”
他將一串糖葫蘆拿到她面前,她咬了一口,滿嘴的香甜,默默流淚,他連忙心疼地去擦她的眼淚,小心翼翼地哄道:“笨蛋,不要怕,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她看着他美好的容顏,將滿臉的淚水都蹭到了他的懷裡,輕輕地笑了,有你這句話,一切都夠了,前方不管是槍林彈雨,還是刀光劍影,她都願意爲了他,投進那個漩渦中力爭到底。
江南,夢裡的江南,再見了。
等到瓊花再開的時候,還會不會有人會想起,曾有這樣一個女子,好像瓊花一樣美麗,純淨,她喜歡穿着水綠的衣衫,撐着把白色的竹骨傘,從雨巷走過,看雨水落入碧綠的河水,小木舟在風雨裡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