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懸掛的銅鈴在夜風中叮叮噹噹地響着,我眼敷黑紗坐在馬車裡,只聽見馬車飛馳帶動聲聲悅耳的銅鈴聲,這條路似乎很長,我已經坐了一個時辰了,這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回味一下,這幾天的事情。
七月十八的晚上,洛陽城天香樓早早地就被圍得水泄不通,樓上的雅閣座無虛席,樓下已經爆滿,韓媽媽扭着胯在人羣中好像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一樣招呼着衆人,讓其耐心等候,莫說是平時,就是單看這個特殊的日子,就算讓他們等上三天三夜估計也是願意的。
今晚,天香樓第一花魁娘子雪舞梳攏之夜,他們怎會錯過?
雪舞不怎麼出現在公衆面前,但見過她的人都說她風華絕代,美豔無雙,堪稱絕世,早在兩年前,便已經名滿洛陽,如此說來,今日的盛況已經是必然了。
小美放下竹簾,笑嘻嘻地轉頭對我說道:“雪舞姐,樓下人可多哩!我看很多都還很面熟,都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哩!”小美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是豔羨,她看着鏡子中我美麗無比的臉,有一瞬間的恍然跟失落。
我將這恍然跟失落看在眼裡,心裡冷笑,她大抵是羨慕我這美貌讓我如此引人注目,受盡追捧,我卻不以爲然,天下間美貌的人多如牛毛,勾欄裡更是不缺美貌的人,誰在年輕的時候沒有風光過?也只有這短暫的幾年時間風光而已,餘下的日子,該是怎樣的悽清跟艱難啊!我單是想想,就覺得滿心滿肺的冰冷,男人的寵愛,如露水一樣,既然如此,又何必太執着太在乎,只會傷了自己。我敷上輕薄的紅色面紗,心中堅定無比,所以,男人只能是我生存下來的本錢,我要用他們荷包裡的錢,讓自己在這個世上獲取生存下來的本錢,這個道理,我早就明白了。
大堂中央的舞臺造得小巧而精緻,周邊都用粉紅的蕾絲點綴,極盡華麗之能事。
我站在簾子外聽見韓媽媽柔媚入骨地說道:“諸位客官都等急了,奴家也就開門見山了,先請我們的花魁娘子雪舞姑娘上場吧!”
在一陣排山倒海地歡呼聲中,小美已經挑起簾子,我一步一生姿地走到臺前,一身紅衣妖嬈裹住我曼妙的身姿,環佩叮噹,香風細細,雖然臉上蒙着紅紗,朦朦朧朧地只能看見臉部輪廓,但那雙眼睛就已經美得讓人窒息,我矜貴地站在臺上,眼眸帶着若有若無地笑意,沒有焦距地看着下方,那些男人都已經靜默下來,如同石雕一般呆愣了片刻。
忽然有人提議道:“聽說雪舞姑娘一舞傾天下,今日可否爲衆位一舞,就算無法一睹芳容,但能一觀姑娘的舞姿,也此生無憾了。”
此人一開口,立即得到衆人的響應,畢竟誰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今晚能抱得美人歸。
我依舊淡淡地看着衆人,韓媽媽也轉過頭看着我,面紗下的我微微一笑,聲線柔美道:“雪舞今晚只爲與我傾心之人一舞。”
臺下立即靜默了下來,韓媽媽機靈地抓住時機扇了扇手裡的羽毛扇嬌媚爲我圓場道:“雪舞姑娘是個至情至性的女子,雖淪落風塵,但一心尋求真心待她之人,也希望今晚她能實現願望,找到那個與她傾心的男子。”
這番話真是烈火烹油,這些男人臉上馬上露出了期待又激動的光芒。
我笑了笑,真心?恐怕在這世上都尋不到了吧!男人就是這麼可笑的吧!一方面自己不想真心,卻是希望別人對自己死心塌地,好滿足他那屬於男人的征服慾望。
競價進行地很激烈,直到有人喊出一千五百兩的時候,臺下譁然,都忍不住看向那個喊出高價的男人,那個男人志得意滿地握着銀票走到臺前,看着我的目光好像一隻餓狼看着羔羊。我淡淡地看着他,這個價錢已經打破了洛陽城一百多年來花魁娘子的梳攏夜最高記錄了。
那些男人們都無可奈何地看着他嘴角其實看起來很欠扁的邪笑,但在金錢的威勢下,他們只能選擇黯然離去,就在這個時候,小美臉色紅彤彤的跑上了臺,湊在韓媽媽耳邊說了什麼,韓媽媽的臉色驟變,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小美,低聲詢問了幾句後臉上慢慢浮出一絲笑容,這一切發生地太突然,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韓媽媽。
只見韓媽媽揮了揮手中的羽毛扇,巧笑嫣然地宣佈道:“抱歉這位大爺,樓上雅閣有客人出價三千兩。”說道這她揚高了聲調問道:“不知道有哪位大爺願意再出價?”
這下所以人驚得下巴都掉到了地上,那個剛纔還信心滿滿的男子比出三根手指結巴地念道:“三.....三千兩!簡直就是瘋子!”說完就怏怏地走了。
我擡首看向樓上的雅閣,嘴角浮起一絲冷漠的笑,他將我買下來的時候,我的身價已經翻了一百倍,天香閣雪舞的初夜賣出了三千兩的高價,對於天香樓,對於我,都是一個好消息吧!雙方名利兼收。
我轉身款步上樓,卻看到了一個空蕩蕩的房間,韓媽媽走了進來,含笑將一個精緻的木盒子遞給我,神秘地說道:“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兩日之後,便會有人來接你。”
我打開木盒,紅色的底襯上躺着一枚草編戒指,我微微一詫,金銀珠寶,再名貴的東西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唯獨這草編戒指我從來沒見過。
心頭的詫異還未完全散去,只聽見韓媽媽似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媽媽我雖然早就對情愛這個東西麻木了,但今日還是不得不提醒你,我看這位客人待你不一般,或許你該好好抓住機會,若真是有福氣,你這一輩子就不用愁了。”
韓媽媽一番話並沒有讓我的心起多少波瀾,我合上木盒子,隨意放在梳妝檯上,解下面紗,一點點將頭上的珠釵摘下,我只是有點好奇,這個行爲舉止怪異的人,會是怎麼樣的?
馬車終於停止,有人過來扶住我的手,我手猛然一顫就要縮回去,卻聽見一個溫柔好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別怕!是我!”說完又來牽我的手。
僅僅只是在那一瞬間,就因爲他這句話,心裡的防備不由自主地鬆了一點,我將手遞給他,他牽住了我將我抱下馬車往裡走。
我的眼睛一直蒙着黑紗看不到他的臉,陌生的男子氣息包裹着我,我趴在他懷裡,任他抱着我向前,等眼前的黑紗被解開,我睜開眼睛,等我適應了光線後才擡頭去看他,那一瞬間我感覺很驚訝,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子清俊雅逸,一身紫色的錦袍,臉上雖然沒有笑容,但是深邃的眼眸裡卻流轉着溫柔的光芒。
我淡然地看着他,露出一個溫柔無比的笑容,他比我想象中要好,我原本以爲會是個老頭,或者是滿肚肥腸的男子,卻沒想到,如此年輕,如此優雅,起碼如今我並不討厭他,他做爲我尊貴的客人,今晚我會履行我的職責,做到我該做的。
面對我傾城惑心的笑,他並沒有如何的癡迷神態,很自然地看着。
我們走進一間佈置地很典雅的房間,這裡可能是個很私人的別院,一路上沒有看到很多的奴僕,這裡面的東西都是事先準備好的,他走到上首的位置上坐好,隔着遠遠地距離看我,淡淡一笑道:“姑娘是否應該履行當日的諾言?”
我看着他,微笑點頭稱是,那一日許下只爲傾心之人一舞的諾言是應該實現。
對月起舞,雖然沒有配樂,但我還是安靜而認真地舞着,長袖飄展,我身姿輕盈,好像一隻美麗的蝴蝶翩翩舞動,風過,吹來欄外茉*莉的香氣。
我一邊舞着,一邊看着他,他自斟自飲,欣賞着我的舞姿,淡然自若。
這種感覺很奇妙,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體內蠢蠢欲動起來,他越是如此冷淡的樣子,我越是想去探究他,腳下舞步變得歡快起來,我舞起了南契國的舞蹈,纖細雪白的腳裸上掛着鈴鐺,隨着的我舞蹈發出歡快悅耳的聲音,他淡淡一笑,仿似吹面的春風,我的心神微微盪漾。
幾個旋身繞到他身邊,卻被他一把攬入了懷裡,溫熱的下巴抵在我的額頭上,剛剛舞完,我全身出了一層薄汗,全身猶帶着熱度,被他冰涼的臉一貼,頓時覺得清涼了很多。
我擡起眼睛看着他,他與我四目相對,眼眸深邃明亮,一眼便看到了底,卻又好像將人捲進了漩渦,他的手溫柔地拂過我的臉龐,低頭輕柔地吻上我的脣。
我閉上眼睛,肆無忌憚地享受着他帶來的溫柔,手好像靈活的蛇一樣穿過他的腰間,緊緊地摟住他,他的吻便帶着一絲欣喜,越來越深入。
但他的手只是捧着我的臉,很安分的沒有亂動,我睜眼看着他的眼,眼裡浮起一絲溫柔笑意,將那抹戲謔藏起,雙手一用力,就將他按倒在地上,坐在了他的胯上,嫵媚地笑着,指尖從他的眉間滑自單薄的脣角,輕輕解下他的腰帶。
他一直很平靜的眼神忽然變得迷離起來,抓住我的手將我按倒在地上,我雙手一勾,主動地吻上他的脣,舌尖纏綿,他的呼吸慢慢地變得急促,全身好似炭火一樣,雖然他已經很溫柔地進入,但撕裂般的疼痛還是讓我微微蹙了眉,他停了停,吻落在了我的眼睛上,我閉上眼睛,微笑着承受這一切。
從今夜之後,我便更能如魚得水地遊離在各種男人之間,我與其他青樓女子一樣。
繁華盛世,是很多人的安逸人生,可是於我,依然要靠出賣肉體來讓自己存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