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朝滅亡地很平靜很迅速,就像秋天枝頭最後一片落葉緩緩落入泥土中。
李暮羽以最快的速度將淮朝殘餘的反抗勢力剷除乾淨,而李策挾年幼的皇太子登基一個月後,便走了個冠冕堂皇的過場接受了禪讓,繼承了帝位,改國號明啓,年號新元。
新皇登基的那日李昱銘封爲太子,李修彥爲趙王,李暮羽爲秦王,李璟琬由於年齡較小便還未封王,百姓們對於新皇朝的到來顯得很適應,詔書頒下的那天,便有登高看風景的文人墨客看見洛陽城鑼鼓喧天,彩旗飄飄,不管是市井之民還是達官貴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迎接這個新國家的到來,文人墨客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難得地好時機,紛紛作出各種詩詞對新朝寄託了無限厚望。
楊柳依依,幾簇桃花倒映着碧綠的池水,微風習習吹皺一池春水,咕咚一聲,一枚果子投入池中,泛起一圈圈漣漪,李璟琬氣得大叫道:“三哥哥,你這都扔了第五次了,好不容易魚鰾動了,你.....”
楊寧嵐放下手中的釣竿,拿起魚簍,從裡面倒了幾尾魚出來,對李璟琬說:“這些魚太貪吃了,才半個時辰都不到就釣了這麼多,好沒意思!小豆丁,要不我們烤魚吃吧!”
李璟琬嗯了一聲點點頭,兩個人升起一堆火,坐在火堆邊烤起魚,李暮羽彎了彎嘴角道:“琬兒,我最近發現你不似從前那麼喜歡哥哥了,是不是被某些人帶壞了?”
傻子都聽得出來他在爭對誰,真是搞不懂,一個大男人整天沒事圍着他們幹嘛,有時候在亭子裡一坐就是一下午,楊寧嵐心中忿忿不想接話,李璟琬臉紅紅的,歉疚地說道:“三哥哥,我沒有,是你搗亂。”
李暮羽彎了彎胳膊,側躺在桃花樹下的長榻上,春日和煦的陽光半是迷離半是明媚的灑在他臉上,煞是好看,“翻面,烤焦了。”
李璟琬這才傻乎乎地着急翻面,這樣的場面本該是其樂融融的一家遊春,但是卻不是,楊寧嵐現在在秦王府哪裡也去不了,只能變着法的苦中作樂,李璟琬則成了她的忠實跟隨者,整天像只小尾巴一樣跟在楊寧嵐後面,漸漸的耳濡目染下,兩人行爲言談也漸漸越來越像,以至於在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就跟學着楊寧嵐排擠起李暮羽。
在李暮羽成親那日,楊寧嵐刺殺了他,原本以爲事敗之後就算不被砍斷四肢曝屍荒野,也要被關在某個陰暗潮溼的地牢或者是老鼠蟑螂滿地爬的柴房,可是李暮羽卻很輕易地放過她,將她安置在秦王府白吃白喝白住,還配備丫鬟伺候。
據說當時他九死一生,郎中說再深一點點這條命就沒有了,可是他卻好像沒有發生事一樣,倒是他的妻子上官瑛差點沒把楊寧嵐大卸八塊,但是兩人的樑子從此算是結下了,當然,這僅僅是對於上官瑛單方面,楊寧嵐卻沒有跟她一般見識。
李暮羽生病的時候,這位驕矜的上官小姐就跟一個小媳婦一樣衣不解帶地照顧他,可是李暮羽偏偏不領情,對她也是不冷不熱的,上官瑛不愧是上官瑛,越挫越勇,這不,這會便踏着優美的蓮步穿花拂柳婷婷嫋嫋地過來了,楊寧嵐遠遠地就看見她過來了,其實上官瑛真是一個美女,她只要往那一站,勝過萬千風景,這一路走過來,楊寧嵐就在心中感嘆,這麼美的一個姑娘,本該得到夫君疼愛,可是李暮羽卻偏偏不喜歡。
李暮羽最近倒是恬淡起來,再看見上官瑛的時候,態度已經改善很多,上官瑛自認爲自己的癡心終於感動了這座冰山,獻起殷勤來也就越來越刻苦勤奮了。
“夫君!”上官瑛柔柔一笑,聲音甜的好像能把人的骨頭化掉,楊寧嵐忍不住抖了抖,真是佩服李暮羽居然還能神色平靜地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淡淡看着她。
上官瑛先是不着痕跡地瞪了楊寧嵐一眼,轉臉卻是一個媚麗嬌柔的笑,從雕花提盒裡一邊端東西一邊關切道:“夫君你大傷初愈還是要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這個當歸羊肉滋補湯是我親手熬得了幾個時辰了。”說着恰到好處地露出自己被燙傷的手。
李暮羽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上官瑛賢惠地一笑並不作答,倒是身邊那個丫頭機靈地反應過來,聲音脆生生的好像風吹過竹林,“小姐從前是從來不做這些粗活的,爲了王爺你,小姐早上天沒亮就起牀熬湯了,手還被燙了好幾個泡呢!我勸小姐不要做了,可是她說王爺的事情親力親爲才放心,小姐對王爺真的很有心啊!”
上官瑛又恰到好處的小臉一紅,嗔怪道:“你個多嘴多舌的死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
“小姐,我說得可都是事實!”含翠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上官瑛再也沒有說話,只是柔情萬分地看着李暮羽,李暮羽剛想說話,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忽然爆發出來,楊寧嵐憋得都快得內傷了,終於笑出來覺得舒服多了。
這主僕倆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好一齣苦肉戲,雖然戲文上這個時候男主角應該心疼地拿起自己娘子的手吹吹,心疼地說傻瓜,你心疼我,我還心疼你呢!楊寧嵐腦海中想象出了李暮羽這個冰山做出這種兒女情長姿態的樣子覺得好笑,一時沒忍住給笑了出來,反正自己就是那個煞風景的,好比人家剛情緒醞釀的很好,就要親上去了,忽然出現一個人,楊寧嵐就是這個人。
此時她笑得全身顫抖,不顧上官瑛越來越難看的表情,比起上官瑛的柔美,楊寧嵐可真是像個小村姑一樣,穿着一件再簡單不過的水碧色的輕紗羅裙,柔軟的衣料在春風中輕柔隨風擺動,未施粉黛,頭上僅插着一支芙蓉簪,比起上官瑛的豔麗精緻的妝容,她的樣貌便一下子寡淡的好似陽春麪。
楊寧嵐拉了李璟琬就要走,“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上官瑛目光鄙夷地看着她,一下子覺得自己比她不知道好多少倍,信心倍增,剛要冷笑嘲諷,可是卻看見李暮羽看着她的目光卻是帶着明媚的笑意,那樣寵溺的目光好像一根刺一樣扎德得她渾身都疼痛起來,心中怒火蹭蹭蹭往上漲,叫道:“喂!你別走!”
楊寧嵐有些奇怪地回頭看着上官瑛,只見她露出豔麗的笑,端起了十足的少夫人架子,指着那堆火說道:“還沒收拾就要走,你懂不懂規矩啊!你知道自己如今是什麼身份嗎?雖然你從前是養尊處優的郡主,可是如今你,在秦王府,不過就是個如同婢女一樣的人。”
這些話句句帶刺,楊寧嵐轉身看着上官瑛,忽然想起一個令她十分厭惡的人,同樣也是個豔麗柔媚的女子,也同樣是個驕矜的女子,但也同樣總是無事生非,惹人厭煩,她拉了拉李璟琬,坐下,把火重新燒得旺旺的,又往魚上灑了十足十的辣椒粉,吆喝道:“哎呀,本來想做件好事不耽誤人家夫妻舉案齊眉,相親相愛,可是有人居然不在乎,那我就把這魚烤完了再收火吧。”
如果說剛纔是一時意氣忘了分寸,上官瑛發完火還心有餘悸地偷偷觀察着李暮羽的表情,可是對方好像並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行爲,反而在一旁看得樂在其中,也許,是自己太高估這個女人了,他並不是很在意她,如果說在意她,剛纔就應該出面制止她。如今這個樣子,倒是讓她心中覺得很快意,更加盛氣凌人,轉頭對着李暮羽柔聲勸道:“夫君,這裡很髒,我們不要跟這種低三下四的人待在一起,我們去後院的花園吧,湯快涼了。”
李暮羽一動不動,好像沒有聽到,他不想這樣走了,他倒是很期待楊寧嵐的反應。
楊寧嵐倒是沒有反應,卻是李璟琬一下子跑過來推了上官瑛一把,氣沖沖地說:“你個壞女人,我不喜歡你!三哥哥,我也不喜歡你,你現在變了!你居然跟着她一起欺負嵐姐姐,你以前對嵐姐姐那麼好,她受傷了你那麼擔心,現在爲什麼這麼對嵐姐姐?你娶了這個壞女人,嵐姐姐生氣也是應該的,不僅是她,連我也很生氣!你個壞女人,不許你欺負嵐姐姐!”
李暮羽顯然很驚訝,想拉他的手解釋,“琬兒,不是你.....”
李璟琬退後兩步,亮亮的黑眼珠子淚光瑩然,楊寧嵐上前拉住李璟琬的手,刮掉他的眼淚,又颳了刮他的臉頰道:“不許哭,再哭就要變醜八怪了,醜八怪以後釣不到魚。”
“爲什麼?”
“因爲魚看見你都嚇跑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下子又破涕爲笑了,楊寧嵐看他笑了,心裡面也輕鬆了,轉身就拉着李璟琬走了,待得不開心就走吧,沒必要再惹人厭煩。
上官瑛氣鼓鼓地站在那裡,臉色難看得要命,淚眼花花地看着李暮羽,李暮羽只當做沒有看見,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聲音連最後一絲溫度也沒有了,“你退下。”
上官瑛本來還想說什麼,但看對方已經完全將自己遺忘,一抹眼淚就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