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笑道:“前日您和咱們姑娘共同餐時,小的也在旁邊伺候着,算上那次,這是小的第二次和您見面。”
次仁疑心盡去,灑然笑道:“原來如此。想知道些什麼,儘管問吧!”
秦非道:“聽說祁國的王公貴族的府邸遍地都是黃金,連那些婢女家僕都是穿金戴銀,錦衣壓飾。此事可是真的?”
次仁傲然道:“我只去過太子府,至於其他地方嘛,可就不知道了。”
秦非立即附和道:“人道登泰山而小天下,太子那可是未來的國君,權貴裡的翹楚。見了太子府就相當於見遍了祁國的富貴。能和太子那等大人物結交的人也只有您這般的人中龍鳳,小人只覺得即使不見太子,見到您就已經是萬般的榮幸了。”
次仁笑得更得意,道:“你這小子挺機靈,不錯,不錯。”
秦非道:“那麼,太子府裡又是何等樣子?”
次仁道:“那太子府啊,真當是一等一的氣派,縱然是龍宮天府,閬苑仙境也不過如此。且不說那純金爲匾,寶玉做飾的華貴,就只是那飛龍走鳳、花團錦簇的精雕細琢也叫人目眩神迷。他府中的家將各個像最彪悍的虎狼般健壯,婢女也像花兒一樣可愛。”像杜若討好地一笑道:“不過再美的女子往咱們的阿若姑娘身邊一站,也都只有黯然失色的份兒。”
秦非心中雪亮,接着笑道:“說起勇士,我在祁國也見過一個叫做戚努的壯士,那叫一個威風啊。”
次仁不屑道:“戚努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馬伕罷了,我們黑水寨隨便跳個小夥子都比他強。”
秦非賠笑道:“您見了鳳凰作凡鳥,咱們見到只麻雀都當成神鷹。您是見慣世面的人,咱們哪裡能比呢?”
次仁笑得更加得意。
杜若一邊聽含笑他們說話,一邊不斷詢問次仁要割哪裡的烤肉,次仁這邊一說完,那邊杜若便遞上了滿滿一碟的烤肉,笑道:“少寨主可真是令咱們大開眼界,以後到了外邊的世界,您可得多多照顧咱們才行啊。”
次仁忙不迭地稱諾,接過烤肉,猶豫了大半天,才挑起幾片有些焦黑了的肉吃了。杜若笑盈盈地道:“少寨主真是仔細人,咱們縱然要在這肉的某些部分下毒,也應該不會下在烤焦了的肉上的。”
次仁剛想解釋,腹中卻忽然絞痛起來,冷汗一顆顆順着額頭滾落脖頸,痛得咬牙切齒。
杜若驚訝道:“您這是怎麼了?”
次仁不好意思道:“在下,在下,似乎是吃壞了肚子。”
杜若不高興地道:“哦,這又是阿若的罪過了。”
次仁忙道:“肉是我自己挑的,阿若自己也吃過了,怎麼會是阿若你下的毒呢?”
杜若站起道:“我去找人來給你瞧瞧。”
次仁忙道:“不,不用。只是要,去方便方便就沒事了。請恕在下奉陪。”轉頭便要跑開。
杜若道:“等一下。”從腰包裡取出一根寬寬的紅腰帶親自替他繫好後道:“咱們玉水寨最忌諱的就是隨地大小便。這裡最近的茅廁在那邊的樹林裡,但最近,裡面來了許多蜇人的毒蜂,被蜇一口便會疼痛難忍,若是被蜇得多了就會有生命危險。這條帶子上塗了驅蜂的妙藥,只要繫着它就絕對沒問題。你沿着那條小石徑進了樹林,只要再走個一百步就能看到了。”
次仁連不迭地道謝後,便往樹林方向狂奔。杜若左右一掃,高聲道:“你們縱然不能入林子,也該陪着少寨主去林子口候着。杵在這裡算是什麼?這裡只要阿非一人就行。”除了秦非外的所有人立即隨着次仁跑了過去。杜若待他們跑遠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秦非道:“你該不會真的給他下藥了吧?”
杜若一歪頭道:“不然的話,他怎麼會這麼乖乖地就過去了呢?”
秦非笑道:“阿若姑娘真是好手段,縱然是在下也一點都沒察覺你是在哪裡下了藥。”
杜若眨眼道:“你真的不知道?”
秦非笑道:“真不知道。”
杜若笑着舉起手裡的刀子晃了一晃。秦非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把毒藥抹在了刀子的一面,你自己割肉時用的是無毒的一面,給他割肉時則用有毒的一面。阿若啊阿若,你可真是……”
杜若笑道:“你們託我辦的事情也不簡單,我怎麼也不能讓你們小看了。”
秦非道:“可是,重華需要的是次仁身陷極度危機之中,這樣纔可以吸引這次前來的所有黑水寨的人的注意力。次仁現在這個樣子,頂多只是鬧肚子而已。除非,你下的藥並不僅是瀉藥。”
杜若道:“我只能下瀉藥。若我給他下了要命的劇毒,一定會被察覺,到時候只會弄巧成拙,寸步難行。我下瀉藥不過想要捉弄他一翻,好看的還在後邊呢。沒有後招怎麼能行?”
秦非越來越猜不透,道:“後招是指什麼?”
杜若得意道:“後招嘛,就是蜂毒。我沒有騙他,那個林子裡確實有一種非常危險的毒蜂,被叮上三口就會昏迷不醒,要是不及時搶救的話,連性命都不保。”
秦非道:“可是,你已經給了他防蜂的腰帶。”
杜若笑道:“那腰帶的外側塗了防蜂的靈丹,可裡面則抹了招蜂的妙藥。只要他這附近把帶子一解去,那些蜂兒就會從林裡追出來。”
秦非笑道:“可我們總不能去給他解腰帶吧?”
杜若笑道:“山人自有妙計。先不告訴你。對了,你可從次仁的話裡察覺出來什麼了嗎?”
秦非道:“目前爲止我看出了兩點。第一,這個次仁只是個愛慕虛榮、自以爲是的繡花枕頭罷了。第二,那個支持他的貴人恐怕根本不是祁國權貴。”
杜若道:“莫非,這小子根本沒去過什麼太子府,一切都是他瞎謅的?”
秦非道:“那倒不是。他確實是結交過太子。不過這個太子是祁國的廢太子劉羲綽。因爲只有劉羲綽的太子府才如此奢華,敢用純金匾額的自祁國開國以來也就他一人而已。但劉羲綽早就被人鬥倒害死了,連親信親屬都一併被斬草除根。他若想通過太子的關係去拉攏其他人根本沒有可能。”
杜若沉吟道:“但是,他還是可以結交其他權貴。”
秦非道:“他若是和其他權貴交往密切,就不會不知道祁國現在的局勢。那個戚努原先雖然是祁王的馬伕,但現在卻憑藉成爲了現太子劉羲謙寵姬的妹子一躍成爲祁國的紅人。”
杜若咬牙道:“次仁果然是個大草包。”忽地臉色蒼白,踉蹌地後退了兩步。
秦非急道:“你怎麼了?”
杜若的眼淚已經落了下來,緊緊咬住嘴脣。
秦非猛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