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的眼中忽然佈滿驚恐,佩劍丁啷一聲掉落在地,握住秦非的手顫聲道:“我求你不要這樣做。讓我留在這裡好嗎?你難道忘了在你們最落魄的時候我是如何待你們的?”
秦非冷笑道:“我還以爲貴人多忘事,您把我們都忘了呢。”向他行了一個大禮,道:“別來無恙啊,羲緯太子!”
莫離臉上又寫滿痛苦,叫道:“你叫我來,只是爲了羞辱我,以報復我當年對項重華的無禮之仇嗎?”
秦非淡淡道:“我不過是在你必經之所留下幾個字,找上門來的是你自己。”
莫離聲音又軟下來,道:“秦非,我當年也算待你不薄。我只求你放我一條生路,讓我安安靜靜地待在這裡,難道這都不行嗎?”
秦非嘲笑道:“生路?是爲了生路還是爲了美人?”
莫離如遭雷擊般愣在當地。秦非蹲在地上,拿起一面鏡子道:“我真佩服太子您的容忍。若換做我,要成天以這副尊容面對心愛的女人,我寧願永遠不見她。我寧可她恨我,也不願她同情我。”將銅鏡猛然扔向劉羲緯。
劉羲緯被反射而來的光芒一晃側過頭去,雙眸似乎蒙上一層薄霧。
秦非道:“重華也是爲了息雅而被掃地出門,成了北地的過街老鼠,落得遠比你今日狼狽。你雖然名義上已經是個死人,但並沒有獲罪。劉羲謙沒有翦除你的黨羽,甚至直到現在還被他們鬧得焦頭爛額。只要你回到祁國找到過去的黨羽,很快便可以東山再起。霜月和吳不爲已死,沒有了別人的幫助,劉羲謙是什麼貨色你比我清楚。”
劉羲緯望向秦非,有些意動。
秦非接着道:“至於美人,自然是有能力者獲之。當年我和項重華是這麼說的,今日對你也一樣。”
劉羲緯嘴角開始抽動,望着腳下的鏡子,側開了臉。
秦非見微知著,道出了他的心事:“至於你臉上的疤痕,我自然有法子幫你去掉。”
劉羲緯猛然地看向秦非,目中閃動光芒道:“你們有什麼條件?”
秦非道:“牽制陳國和姜國,配合我們扳倒息麗華。你臉上的傷痕只有我的師尊和四師兄可以去掉。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就來找我,我會把四師兄的住址和信物一併交給你。”
劉羲緯仔細看了他半餉,道:“你就不怕我會成爲你們的敵人?”
秦非嘆了一口氣,道:“若非我們已經有了一個不輸給你的敵人,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劉羲緯道:“很好。”轉頭就走。快到門口時忽然停下,道:“姜王昭告天下尋能逗息夫人一笑者千金賞之。”
秦非道:“我知道。”
劉羲緯道:“我會設法讓儘量多的使臣也參加,這樣項重華即使去了也不會讓姜王起疑。”頓了頓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想看到她開心而已。哪怕只有一瞬間。”
秦非苦笑道:“我縱然想攔他也攔不住的。”
劉羲緯目中又充滿痛苦的神色,匆匆離去。
三日後便是息雅的生辰。自告奮勇願博美人一笑的勇士紛至沓來,多數竟然是各國的使者,有的爲了與姜國交好,有的只爲一睹美人真面目。
息雅圍着一條披風,坐在姜王身旁的席位上,雖依然和姜王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卻除了帷幔。
侍女擊磬示意之後,八音齊響,歡天喜地。
息雅待曲聲一止,便舉杯向姜王道:“陛下爲妾身殫心竭力,妾身惶恐,特敬陛下一杯。”仰頭一飲而盡,玉面泛起紅暈,更添嬌美。
姜王見平時連話都懶得和自己說的息雅竟然主動敬酒,受寵若驚地連杯子都端不穩,酒水晃晃悠悠撒了一身。
息雅強壓下滿心的厭惡,向姜王道:“不知陛下安排了什麼節目,妾身好生好奇。”
姜王喜上眉梢道:“好好好,這就開始這就開始。”兩掌一擊,鐘磬跟着響起。
息雅雖知道項重華絕不可能第一個出場,心還是猛地一跳,見進來兩個穿着綵衣的男子遠遠走了進來,心裡地輕嘆了口氣,但依然裝作很感興趣地瞅着來人。
那兩個男子手拉着手一步一挪走到跟前,滿臉畫着彩妝卻掩不住矇住雙眼的黑布。兩人行禮結束便各自抽出紅帕子,一晃一晃地扭起了秧歌。
宮人太監見他兩人本是七尺男兒,卻穿着花花綠綠還一扭一擺地跟大姑娘似的,不由忍俊不禁。因爲朦了雙眼,兩人本就不敢恭維的舞姿更是成了一團糟,不是這邊踩了那邊的下襬,就是那邊撞亂了這邊的動作,到了後來,乾脆扭出了舞池,撞到兩旁的宮女身上來。
殿裡尖叫聲慘叫聲亂成了一片,姜王看着宮人們被撞得倒的倒,逃的逃,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息雅卻更增厭惡,娥眉輕輕一蹙。
只聽兩聲慘叫,兩個人大頭碰大頭撞了個對面,齊齊地抱在一起栽在地上。
姜王扭頭見息雅面露不悅,笑容一斂喝道:“下一個!”
侍衛上前,往兩人的後頸一抓一提,就要扔出去。
息雅忽然道:“慢着。”
姜王扭頭一瞧,她竟然已走下臺階,令宮女斟了兩杯酒親手遞給兩人,道:“兩位先生爲了妾身辛苦一翻,妾身感激不盡。請飲此一杯。”
那兩人驚魂否定便得此殊榮,心裡又驚又喜,忙不迭地道謝。
息雅向姜王道:“今日陛下既然是爲了妾身興師動衆,就請許給妾身特權,讓息妾身能做個順水人情,賞賜諸位先生。”
姜王見她並沒有生氣,連連道:“好說好說。夫人想要賜什麼便賜什麼,你高興便好。”
息雅拜謝後賞了兩人各自一串珍珠,又向姜王謝恩。姜王心裡樂開了花,傳令下一場表演開始。
息雅看着來人漸近,心裡又是一通亂跳,見來人是個身材瘦小的陌生男子,自是失望至極。來人依舊蒙着雙目,講了一個笑話之後,息雅照樣敬酒賞賜了事,如此之後一連打發了十幾個人。
這一次的來人依然蒙了雙目,息雅這才漸漸意識到這絕非偶然,而是姜王擔心旁人見了她美色後心生愛慕所以故意而爲之。想到項重華好不容易到了跟前,卻連一眼都看不到她,心裡又恨又氣,草草敬酒賞賜後便悶聲回到席上,不睬姜王一眼。
姜王見好不容易有了點生氣的息雅又面色沉沉,以爲她勞累不堪,正要喝止表演,只聽鐘磬聲奏,來人已經到了跟前。姜王見他身材高大,雙眼雖是遮住仍是英氣逼人,心裡暗暗嘀咕此人好生面熟,只見那人已行禮結束後席地而坐,將一把瑤琴擺在腿上,輕輕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