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翼大感好奇。身爲習武之人,從小就聽說了大量真假難辨的所謂“世外高手”傳奇。傳奇人物和傳奇故事總是很吸引人,所以雲翼儘管並不相信此人有點鐵成金手段,但仍不乏試上一試的興趣。
隔了良久,雲翼正要催促,卻聽林中一聲呼嘯,接着通的一聲,有人從樹上重重躍下。
雲翼諷刺道:“當點心,屁股沒摔兩半吧!”
林深處墨完冷笑道:“屁股兩半的究竟是誰,稍等片刻你就會知道。”
隨着話聲,墨完大踏步奔了出來。對於這個表兄,雲翼向來看不上眼。這廝出身於貴族家庭,從小衣食豐裕,然而不但爲人紈絝,腦子也極不好用。整天耽於無聊的幻想,文不成武不就,卻自以爲是那種能拯救萬民、挑戰整個世界的大人物。雲翼與之恰相反,自小冷酷而理性。打記事起,就利用每一寸光陰拼命提升實力。而在實力不到之前,雲翼對整個世界的現存規則服從得極好。改變世界的狂想他也不是沒有。但他能夠冷靜的評判自身實力,對力所不及之事既不妄想更不妄爲。象他這樣的性格,對空疏狂妄的墨完自然有一種下意識的厭惡!與其說他針對墨完,還不如說他對與自己性格相反的“另一面”警惕而仇視!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雲翼從小的敵視,墨完哪能不知。加上前些天雲翼殺人及羞辱之仇,令墨完早已不存半分親情。一見雲翼,墨完紅着雙眼,低喝一聲即撲了上去。
雲翼兵器已毀,墨完不屑於佔他便宜,當然也用赤手對敵。家傳的“散手三十六式”他早已練得純熟。當下左掌一引使個虛式,右拳猛然從肘下穿出,兇狠的搗向雲翼胸口。
一見他出拳的力道和速度,雲翼已經完全放心。西雅國是個處於“戰國”環境下的城邦國家,所有貴族都有習武家風。墨家有家傳散手三十六式,雲家也有相似的長拳一十三路。由於聯姻關係,兩家子弟經常切磋,對於彼此的拳路早已諳熟。而以雲翼的眼光,一掃之下,立知墨完的身手並無進步。區區一個僞五級的武士,對上雲翼這個六級已近巔峰的好手,那是什麼下場?
雲翼面帶譏諷,果然將右手貼近右腿,只擡起一隻左手道:“今天我就用一隻手來破錶兄的高招!”
他直等墨完拳已貼胸,這才沉着的含胸、側轉,左掌毫釐不差的切中墨完右腕。
嚓的一聲,墨完的腕骨如欲折斷,動作爲之一僵。雲翼出手如風,順勢便是一抓。
哧的一聲,墨完的上衣被連袖撕下一片,胸口赫然顯出五條抓印。
雲翼招式連貫,一抓之後上身前傾,一個頭捶砰的砸在墨完頸側。雲翼練武紮實,一身銅筋鐵骨,幾乎哪個部位都可當做殺人武器。墨完頸側中捶,只覺一條手臂麻得幾乎擡不起來。
他心中一慌,動作更亂。雲翼得勢不讓,右腿前邁,插入墨完雙腿之間,隨即他身子俯低,右手自下一抄,竟將墨完從腿根抄住,一聲大喝,舉在空中便要擲出。
墨完心中冰涼一片。混沌之中忽聽一聲頓喝:“第三變!”
墨完靈光一閃,左肘立刻以四十五度角斜向頂出。雲翼剛將人舉到一半,不防墨完一肘頂下,正頂在他的麻筋上。勁力一鬆,墨完立刻摔了下來。人在空中,林中那人又喝道:“第五變!”
墨完毫不猶豫,右拳揮出,砰的一聲擊中雲翼下巴。雲翼猝不及防,牙齒咬住舌頭,痛得淚水長流。
墨完趁勢伸手一撐,凌空一個筋斗逃出了對手的控制。
這一下兩人都受了傷,驚慌中各退數步,要消化一下剛纔的過程。
雲翼心理素質更好,率先定下神來。他喘勻了氣,對林中那人諷刺道:“出言相助,未免勝之不武!”
林中那人笑道:“我也沒承諾不出聲指點啊。倒是你,剛纔明明說是單手破招,結果是頭用上了,連另一隻手也用上了,你自己說說這算什麼?”
雲翼臉上微紅,啐了一口不再理他,轉對墨完道:“我倒沒看出來,你還真有當狗的潛質!主子怎麼叫,你就怎麼動,果然是條好狗!”
不斷的挫折已令墨完成穩了很多。他不理雲翼的挑釁,只是說道:“總比出爾反爾、當面撒謊要好!”
雲翼紅着眼睛,暴喝一聲便衝了過去。十多年來,從來只有他打墨完,還沒被墨完打過。剛纔的失利已經挫傷了他的自尊,這個場子若不找回,恐怕從此就沒了必勝墨完的自信。
墨完卻在剛纔的反擊中找回一點信心。一見雲翼衝來,墨完凝神定氣,所有雜念在剎那間拋光,內心唯剩一片空明。
雲翼在盛怒之下,出手再無保留。他在一剎那間打出七拳,其中大半都是一晃便收的虛勢。但以他出手之快,對手稍有分神,虛晃便可改成直擊。以墨完的眼光,根本辨不清來招的虛實。他一咬牙,竟然閉上眼睛,按剛學到的口訣判斷了一個方位,不疾不徐,左臂握拳向斜上方擺出。
雲翼的武道修爲與墨完不可同日而語。對手的細微舉動無不在他的神識觀照之內。一見墨完閉眼,雲翼又喜又惱。喜是知道對方被自己虛勢晃暈,乾脆選擇不看。惱是對敵之際閉目,多少存有那麼一點輕視自己的意味。
他決心在一個回合之內徹底擊倒墨完。所以一見對方閉眼,雲翼當即吐氣開聲,疾速前衝出拳。墨完似乎已經手足無措,一邊將身後仰,一邊慌亂的揮手亂擋。
——但是且慢!墨完胡亂揮動的手臂就象一根橫斜的枝幹,無巧不巧居然正好迎上雲翼的胸腹。配合他上身的怪異後仰,居然象是能夠搶先打中自己!
剎那之間雲翼判斷出不對,後背立時驚出一身冷汗。危急之中他腳下發力,呼的一聲斜向縱出。墨完的拳頭在他胸腹之間一掠而過,微微的觸感讓雲翼汗毛都豎了起來。
意外,只是意外!雲翼飛快的給自己打了打氣。他的身子剛從墨完身側衝出,一個轉身又輕巧的折了回來。此時墨完尚未來得及將後仰的身子復原,雲翼已來到後背,揮拳直擊他的腦袋。此招拳力之重,已是要命而非切磋!
危急之際墨完咬一咬牙,暗道:只有拼了!
他選定受傳的第七個變式,雙腿力蹬,身子象根木頭直向後倒,雙臂向上向後掄轉,在腦後先一個交叉,隨即向後直衝。
通的一聲,他的雙臂先將雲翼的拳頭絞住,隨即借後仰之力狠狠擊中雲翼的胸口。雲翼悶哼一聲,吐血,栽倒!
要說起來,墨完此拳不算太重。然而云翼心高氣傲,羞忿之下情緒激盪,這才導致氣逆吐血。
這就贏了?墨完跳起身來,看着委頓在地的雲翼,又看看自己的雙拳,一時幾如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