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一刻鐘,龍方氏已經手捏一張契紙,氣焰萬丈的殺了回來。
她的身邊環擁着一票健僕,顯然是怕徐簡動手硬奪這張沈嫣兒的賣身契。許多人一直以爲華夏古代是一夫多妻制,實際是完全錯誤的。華夏的古典社會,千年以來都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小妾的地位與正妻天差地遠,實際是半奴隸。正妻與丈夫是平起平坐的,雖有什麼三從四德一類的禮法在,但在大家族裡,實際是基本不理這一套的。那些東西不過是一種道德教條,並無太大的現實約束力。首先妻子的財產權是獨立的。賠嫁過來的田產一類,離婚時可以帶走。而允許休妻的情況也即所謂“七出”裡面,並無不聽丈夫的話就可休掉這一條。甚至符合了七出的條件,還有“三不去”的“但書”,第一條是妻子爲公婆服過喪;第二條是娶妻時丈夫家窮,出妻時家富。也就是說有錢了就換老婆,萬惡的封建社會是堅決不允許的;第三條是妻子孃家已經沒人可以依靠,或者過度貧窮,妻子被休掉後生活會有困難的。
從以上的情況看,正妻的權益其實受到相當嚴密的保護。所以從許多古典小說裡可以看到,一旦娶妻不淑,惡劣起來將丈夫折騰個半死,丈夫往往是沒有什麼太直接的好辦法的。
而妾就完全不同,納妾跟買個婢女一樣,只要籤一張賣身契就可以了。夫死若無子女,妾往往被轉賣別家,私產通常是不允許帶走的。正因如此,沈嫣兒才害怕被再次轉賣。運氣好時,或許能再次成爲豪門大族的侍妾、婢女,運氣如果太差,或者被當家的夫人嫉恨,直接被賣進低檔的窯子,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此時看到龍方氏拿着自己的賣身契氣勢洶洶的殺回,沈嫣兒嚇得腿都軟了。自己在星少房裡被抓,龍方氏可謂佔盡了趕盡殺絕的大義名份。就算直接開祠堂浸豬籠,恐怕都沒人會說什麼。事到如今已別無依靠,沈嫣兒就象落水者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哆嗦着將身子藏到星少背後,指望星少能有辦法幫她撐過難關。
感受到沈嫣兒恐懼,徐簡柔聲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呢!”
他轉過頭,笑嘻嘻的對龍方氏道:“方姨娘拿的這是什麼東西?是送禮的禮單嗎?”
龍方氏冷笑道:“星少不要給我打馬虎眼,這張正是這個小賤人的賣身契,上面明明寫着是賣給老爺子爲妾。星少這回還有什麼話說?”
徐簡一臉不在乎的模樣,伸手道:“真是這麼寫的?不會是被人篡改了吧。拿來我看看!”
龍方氏哪裡會上當。她不但不肯交出契紙,反倒後退一步,充滿警惕的收起賣身契道:“星少,你誘姦父妾,罪名可是不小啊!”
徐簡哈哈大笑,搖頭道:“方姨娘啊方姨娘,你何必搞出多名堂。你無非就是想幫兒子多爭取到一點家產份額罷了。”
他一翻手,取出剛剛簽署的分家契約揚了揚:“假如我自願放棄一切家產,就換你手中那張賣身契,你是肯換呢還是不肯換?”
“什、什麼?”龍方氏失聲呼了出來,“你願意放棄全部家財,就要這個小***?”
“沒錯!”徐簡斬截道,“你現在給你個機會,你要是同意交換,就趕緊把沈嫣兒的賣身契給我。不然的話就趕緊退出。我星少纔是家中嫡子,對姨娘們的處置,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剎那之間,徐簡的氣勢突然凌厲無比,龍方氏不由自主連退兩步,一顆心駭得怦怦亂跳。
換,還是不換?龍方氏的心中念頭急轉。不等她推敲清楚。徐簡已經站起身來,氣勢逼人的說道:“我是嫡子,毫無疑問祖宅應當歸我。財物方面我可以給予補償,但三天之內,我要看到方姨娘帶着你的人從這兒消失!至於衆位姨娘的安排,也請方姨娘不要多事。否則的話,我立刻告上衙門,治你個胡作非爲之罪!”
徐簡揚揚手裡的析產合同,臉上似笑非笑道:“怎麼樣,方姨娘是想從現在開始交割家產呢?還是同意這個交換?坦白說,對老頭子的這點家產,我還根本沒放在眼裡。男子漢大丈夫,要靠自己雙手打天下。我是純粹看在大哥對家裡生意貢獻較大,也不想將這些產業拆得七零八落,這才願意千金買美人一笑。但要再過一回兒,說不定我就會後悔了哦!”
徐簡的這種交換,腦子正常的人都絕不會提出。然而龍方氏連字都認不了幾個,哪裡能有多少見識。巨大的誘惑令她幾乎窒息,她忖道:這個紈絝一向狂妄清高,千金買笑的事恐怕還真做得出來。然而以前有老頭子在,揮霍多少都無所謂。現在你自己做死,那也別怪我趁火打劫!
“好,我換!”龍方氏生怕徐簡隨時悔改,匆促的想了一下,當即高聲表示同意。
徐簡笑嘻嘻的提筆簽了一張“願意放棄一切家產,只要家中婢女沈嫣兒一人”的文書。龍方氏雙手接過,急忙找人驗看過無誤,喜得一張老臉有如老樹開花。她樂顛顛的將沈嫣兒的賣身契交給徐簡,還不忘奉承了幾句:“星少果然是有大氣度的。不愛江山愛美人,視萬貫家財有如等閒,姨娘我看好你的前途!”
徐簡更不打話,收了契約,拍拍手拉着沈嫣兒就走。沈嫣兒早被這幕變故驚到,傻傻的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任由徐簡牽了她走。
龍家大宅門裡出了這種爆炸性的新聞,消息幾乎以光速傳開。徐簡和沈嫣兒剛到運河碼頭邊,幾乎整個蘇州都已知道了此事。圍觀的人羣一波波的擁來,要現場看看這個腦子進水的闊少,更要見識一下能讓龍少放棄百萬家財也非要弄到手裡的大美人是何等模樣。
徐少見慣場面,面對人潮只是微笑揮手,絲毫沒有半分驚詫。身邊的沈嫣兒卻被衆人的圍觀議論弄得窘迫無比。然而在她內心之中,她又無比驕傲、無比感激。看向徐簡時,眼光中已經有了仰視神靈一般的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