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常主任很熟嗎?”趙洪望着沸騰的鍋裡不斷泛起的白沫,說道。
“有些關係只有到用的時候,才能看得出熟不熟。正好有個事兒一直想請教你。”任凱笑了笑,隨手夾起一個大蝦放在碗裡,問道,“袁書記還是常委副市長的時候,你是他的秘書,龍城府臺一期施工與相鄰單位的採光糾紛,你還有印象嗎?”
趙洪也夾了一個海蝦,緩緩的搖頭,“起碼有十年了吧。只記得作爲龍城首個國際設計師設計的樓盤,有個盛大的開工儀式。當時梅正東書記在外考察,就由市長高原出席並講話,袁書記陪同。其他的……都記不清了。”
任凱目光閃了閃,知道他的話怕是藏了大半。
“猴年馬月的事兒了,你怎麼會問起來?”趙洪擡頭笑着說道。
“呵呵,沒什麼。對了,昨天的事兒,謝了。”任凱笑道。
“昨天?昨天什麼事兒?呵呵。”趙洪眨了眨眼。
兩人相視了一會兒,同時大笑起來。
“來,大洪,搭把手。”老爺子抱着好大的一個玻璃罐,裡邊張牙舞爪的泡着幾條大蛇,花花綠綠的,讓人看着不寒而慄。
三人圍鍋而坐,吃着海蝦,喝着藥酒。
不一會兒,王小林也進來了,手裡捧着個大盆,放滿了各種海鮮,活蹦亂跳,四處噴水。
“爸,這是大洪的朋友,任凱。”王小林舉起酒杯說道。
任凱連忙放下筷子,也舉起酒杯。
老爺子看了看他,舉起酒杯,笑道,“大洪沒有朋友。”
任凱詫異的左看看右看看,懷疑自己聽錯了。
趙洪有些尷尬的看着他,王小林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大洪從不爲朋友辦事,自然也就沒有朋友了。”老爺子渾濁的眼裡滿是捉狹。
“呵呵。”任凱沒法兒接話,只好含糊一笑,先乾爲敬。
“之前,也有很多大洪的朋友,經常來這裡排隊進貨,只爲混個臉熟。鄰里鄉親都羨慕我有個好女婿,說這裡最不缺的就是孝子賢孫。結果慢慢的,來的人越來越少,最久的堅持了一年,那些沒耐性的也就幾個星期。到幾年前,基本就沒什麼人來了。呵呵,收入少了一大截。可笑的是,因爲這個,外邊又開始傳大洪犯錯誤了,正接受調查。哈哈。幾年下來,大洪還是好好的。他們見沒什麼動靜,才消停了。嘿嘿,朋友?”老人邊喝邊說,臉頰泛紅,唾沫飛濺。
任凱被說的灰頭土臉,彷彿他就是老人口裡阿諛拍馬的孝子賢孫。眼看着王小林又要笑出聲來,只得硬着頭皮,端起酒杯對趙洪說道,“老爺子是個實在人。這個……句句都是金玉之言,趙廳長,家有一寶啊!來,爲了老爺子的健康乾杯。”
聽到他這幾句亂七八糟的祝酒詞,趙洪也忍不住滿臉虐笑,正要開口,從外邊進來一人,手裡端着老大的高壓鍋,邊走邊叫嚷,“頭兒,新鮮的狍子肉,你……”這個中年漢子見有外人,一下住了口,僵在門坎上。
“嘶”等看清趙洪身邊人的樣貌時,這漢子倒吸一口冷氣。
“清河,愣着幹嘛。坐呀。快把鍋放下,這狍子肉涼了就發酸了。呵呵,不錯,聞着就香。”老爺子樂的合不攏嘴,用筷子指了指旁邊的座兒。
任凱鬆了口氣,擡頭看向來人。濃眉大眼,粗曠豪放,這是他對紀清河的第一印象。
趙洪知道紀清河認識任凱,但不清楚任凱有沒有見過紀清河,便笑着介紹道,“這是刑偵總隊的紀清河,紀婉彤的哥哥。這位是任凱,任總。”
任凱禮貌的笑着點點頭,心下卻道,兄妹倆長得不太像。
紀清河心裡一縮,想到丁建國的落魄十有八九就是眼前人做的手腳,臉色有些不自然。
任凱有些覺察,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旁邊的趙洪。
趙洪也有些奇怪,一向話多的紀清河怎麼變成悶葫蘆了,“快坐。怎麼就你一個人?彤彤呢?”
紀清河遲疑了一下,慢慢走到趙洪與王小林之間,坐了下來,先對任凱點點頭,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才說道,“她有個活動,馬上過來。外邊的雪越來越大了。”
“把鍋放下啊,抱着幹嘛?傻乎乎的。”王小林伸手接過高壓鍋放在桌上,去掉外邊的隔熱包裹,慢慢的揭開鍋蓋,異樣的香味立刻充斥了整個房間。
老爺子與王小林哈哈大笑,伸筷子就搶。
三個男人互相看看,卻愈加客氣。
“來,任總,我敬你一杯。”趙洪雖然搞不清兩人之間的狀況,可想來不是什麼大事兒。
“一起吧,紀隊長,請。”任凱呵呵一笑,舉杯向對面的紀清河示意。
“師爺……不,任總,請。”紀清河有些語無倫次。
“呵呵。”任凱皺了皺眉頭,假裝沒有聽到。
“幹了啊,杯裡的酒不能剩。”趙洪有意擡高聲音喊了一句,才狠狠的瞪了紀清河一眼,心說,你搞什麼鬼。
紀清河急忙一口悶下去,誰知忙中出錯,正嗆在喉嚨邊,“咳咳咳。”大聲的咳嗽起來,眼淚都下來了。
老爺子倒是沒什麼,聰明的王小林卻感到氣氛有些不同,往日這紀清河就是個話癆,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自打進門就沒怎麼開口。而且坐的規規矩矩,像個聽話的孩子。
她藉着招呼大家機會,偷偷打量坐在老爺子和趙洪之間的男子,清清淡淡的,除了有些憔悴外,就是一個稍顯氣質的男人啊,沒什麼特別!
幾人間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哆囉囉,哆囉囉,寒風凍死我,明天就壘窩!老爺子,新年好!大洪哥,嫂子……,咦,你怎麼在這裡?早知道你也來,我就等着你了。”紀婉彤又驚又喜,俏麗的臉蛋被大紅的羽絨服映襯的更加白皙,大眼睛更是水汪汪的,動人心魄。
“你好,我只是碰巧遇到的。實在不好意思,真不知道你們是家庭聚會。”任凱點點頭,笑着說道,萌生退意。
“只是頓普通的聚餐,平時都是各忙各的,好容易有個機會,就隨便聚聚。不要拘束。來來,遲來的罰酒一杯。”趙洪哪肯放他離去,那樣豈不是擺明了得罪人?
“任凱,你往大洪哥那邊靠靠,我挨着老爺子。”紀婉彤眉開眼笑的抱着凳子走過來。
任凱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向趙洪那邊動了動,給女孩兒讓出空來。
紀清河一看急眼了,不住的乾咳,指了指妹子,說道,“彤彤,這麼大的桌子,非的擠那邊啊。到哥這裡來。”
王小林一看,用筷子頭點了點女孩兒,笑道,“丫頭,不乖哦!”
趙洪隱晦的瞥了任凱一眼,嘴角抽了抽。
紀婉彤搖頭笑道,“這個位置離蝦鍋近些。餓死了。中午飯都沒吃好。”說完纔想到旁邊這位可是於東來的伴郎,吐了吐舌頭,輕巧的坐下,操起筷子吃了起來。
任凱凝目看了看紀清河,笑了笑,舉杯示意。
紀清河干笑一聲,先幹了。
“老爺子的這蝦鍋子可是用秘法泡製的,外邊沒有。你嚐嚐。”紀婉彤說着幫任凱夾了一個。
任凱有些意外,咱倆的關係有這麼近嗎?只是女孩兒畢竟是好意,不好拒絕,只得說道,“謝謝,還是我自己來。”
這海蝦其實吃起來也一般,沒什麼特別。他老婆趙薇就說過,除了麪條,餘者對他來講,沒有什麼不同。
“這狍子肉也是我哥精心準備的,實乃冬季大補,你要多吃。”女孩兒夾了一大塊放在任凱碗裡,笑吟吟的看他吃。
“真的謝謝了。只是,你……沒什麼事兒吧。顏明又糾纏你了?”任凱想起那日在小麪館,也是這女孩兒對自己滿是厭惡,即便是今天早些時候也只是勉強露個笑臉,怎麼現在像變了個人?
老爺子再遲鈍也品出裡邊的道道了,笑眯眯的看着任凱,說道,“任凱?這名字不錯。像個正經人家出身。”
王小林聽了,哈哈大笑。
任凱也只好跟着乾笑,卻不曉得這名字好在哪裡,又怎麼看出正經人家出身的。
紀清河不忍再看,捂着臉,一擡手,自己獨自幹了一杯。
女孩兒也不理其他人,只對任凱說道,“嘻嘻,顏明被他爹禁足了。這要感謝你。來,我敬你一杯。先幹了。”
趙洪與紀清河聽了面面相覷,顏明不光是財政廳廳長顏永正的侄子,還是天南省常務副省長左玉江公子左青峰的大舅哥。別說紀清河,就連趙洪也不敢輕攫其鋒。
任凱也覺得詫異,看看其他人的反應,笑道,“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真要謝,改天把佟處長請過來,你好好謝他吧。”
女孩兒撅了撅油嘟嘟的小嘴,嗔怪道,“你這人還沒女人爽快。我都幹了,你還在說嘴。”
任凱無奈,只得幹掉。
酒這個東西,確實是交往的潤滑劑,幾人喝着喝着,氣氛就有了。
“孔家大小姐是你女朋友?”幾杯酒下肚,女孩兒白皙的臉上像塗了胭脂,滿是春意。
“呵呵,當然不是。我有老婆,兒女雙全。”任凱故意誇張的笑道。
“得了吧。因爲我腿上的紋身,孔燕燕差點沒按倒我打一頓,那醋勁兒……,嘿嘿,你這人挺怪的。”女孩兒明顯有些碼不住酒勁兒了。
紀清河明顯的看到任凱皺了皺眉頭,就想過去拉妹子一把,卻被趙洪輕輕踢了一腳。
趙洪不着痕跡的衝他搖了搖頭。他只好端起酒杯去敬任凱。
“咣噹。”就聽到外邊一聲巨響。
王小林急忙打了個招呼,放下筷子走出去。不多時就聽到她的尖叫聲。
趙洪聽了,扔下筷子就往外跑。
紀清河看了看任凱與正在發1春的妹子,嘆了口氣,緊隨其後。
任凱雖然有些好奇,可礙於雙方的交情淺,不好出面。
接着就聽到有人喊道,“警察1打人啦!大家都來看,警察1要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