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只是,我們都不擅長告別。”趙玫玫望着櫥窗外不斷閃爍的霓虹燈,淡淡的說道。
李亞男與水淼淼聽了,都沉默下來。
這是一處環境雅緻的路邊奶茶店。
生意場上,雅緻一般就是冷清的意思。畢竟,摩肩接踵的地方很難與雅緻沾邊兒。無論什麼時候,能吃飽肚子高唱陽春白雪的到底還是少數人,曲高和寡嘛。
水淼淼是這裡的老闆,女孩兒年輕漂亮,氣質高雅,看什麼都是一副慵懶的模樣。有膽子把店開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段,卻又漫不經心,顯然是個視錢財如糞土的主兒,很合李亞男的口味。
李亞男由於最近常駐醫院陪父親,閒着沒事便在附近轉悠。走累了,貪圖這裡清淨,就進來歇歇腳。一來二去兩人成了朋友。也是巧合,同年同月生,只比她小九天,算做了小妹。
“玫玫,你都這個樣子了,老公放心你一個人出來嗎?”李亞男看了看她的肚子,有意開解。
肚子其實並不是太明顯,尤其是脫掉外衣,與在醫院遇到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我們離婚了。”趙玫玫輕輕的撫摸着小腹,笑着說道。
“噗嗤”一聲,李亞男把滿滿的一口奶茶噴在了桌上,濺了旁邊兩女孩兒滿身。
“你幹嘛?多大的人了,還是這麼一驚一乍的。讓水小妹笑話。”趙玫玫先抱歉的沖水淼淼笑了笑,有些責怪李亞男。
李亞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道,“是不是他在外邊亂搞?走,找他去。這種男人就是欠收拾。”說着就站起身,簡直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
“哎呀。我的姐姐。玫玫姐還沒把話說完呢,你急什麼?再說,那男人要是體格健壯,只咱們三兒過去,怕是不夠人家兩巴掌。要及早聯繫外援。”水小妹拍了拍桌面,慢悠悠的勸道。
李亞男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道,“有道理。外援?找誰合適呢?”
水小妹柔柔一笑,輕聲說道,“姐,外援我有。一準兒收拾了他……”
兩人頭碰頭在那開始研究怎麼請外援,怎麼堵門,事後該如何處理云云。
趙玫玫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這水小妹看起來柔柔媚媚,沒想到居然也是個粗線條,真是一家人進一家門,像極了李亞男的親妹子。
另兩人也反應過來了,尷尬的笑笑,急忙低下頭喝奶茶。
“是我在外邊有人了。”趙玫玫嘆了口氣,輕輕的說道。
“噗嗤。”這次是水小妹。
李亞男抽了紙巾遞過去,望着趙玫玫的肚子,笑道,“是嗎?比你老公帥?有時間約出來聊聊。能讓你做出這麼大逆不道事兒的男人,一定有過人之處。”
這就是李亞男。
趙玫玫望着眉眼彎彎,笑靨如花的好友,心裡暖暖的。
“淼淼,你朋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急匆匆的走進來,手裡大包小包提着一堆東西。
“這是我哥,水連城。這是亞男姐、玫玫姐。”水小妹隨意的指了指,給雙方介紹了一下。
“你們好。既然是朋友,就一起吧。”男人笑着把東西攤到桌上。
爆肚、炒肝、臭豆腐、羊肉串……凡是能想到的小吃食,都有。
趙玫玫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告辭,李亞男已經把一串鵪鶉蛋塞在她手裡了。
服務員過來把兩張桌子拼在一起才把這些東西擺好。反正也沒客人,四人一邊喝着奶茶,一邊吃着零嘴,天南海北的聊着。
“外邊是誰的車?能挪一下嗎?”一個小個子女生探進頭來,怯生生的問道。
四人互相看了看,齊齊搖頭。
接着五、六個壯漢繞開那女生走了進來。
女生吐了吐舌頭,也跟着進來。
“你是趙玫玫?”一個面相周正的年輕男人走到四人跟前自顧自拿起一碗滷煮,邊吃邊問。
“你算什麼東西?你……”李亞男霍然起身,手裡撰着穿肉串的鐵籤,躍躍欲試。
趙玫玫一伸手拉住她,咯咯笑道,“我也叫趙玫玫,就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要找的趙玫玫?”
年輕人手裡頓了頓,凝目望着她,點點頭,說道,“那就沒錯了。有人讓我把這個帶給你。順便留了句話。”說着一揮手。
一旁的漢子把一個大包放在趙玫玫的腳邊,將拉鍊拉開。
錢!
一捆一捆的百元新鈔,紅紅的,觸目驚心。
水連城本來想開口,一見如此,皺了皺眉頭,沒有出聲。
“哎呀。”李亞男驚叫一聲,俯身拽出一捆,說道,“別是假錢吧?”
那年輕人呵呵一笑,搖頭說道,“三百萬。你離開京城一年。”
趙玫玫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地下的錢,說道,“不知這位帥哥,怎麼稱呼?”
年輕人慢慢收斂了笑容,說道,“我只是個跑腿的,你叫我阿貓阿狗都可以。”
趙玫玫擡腳輕輕踢了踢地下的包,說道,“離開京城後呢?隨便去哪兒都可以?”
年輕人點點頭,沒有說話。
“去龍城呢?也可以?”趙玫玫轉頭望着最初打探虛實的小女生,淡淡的問道。
“不行。除了龍城。”那小女生喊了一嗓子,覺得有些難爲情,又吐了吐舌頭。
水氏兄妹互相看了看,都微微搖頭。
李亞男再不曉事兒,也聽出道道來了。把錢往地下一扔,護住趙玫玫,說道,“她哪也不會去。還有,拿着這些臭錢,趕快滾。要不然,我就報警了。”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就是警察。
“報警?報什麼警?我們一沒偷二沒搶,只不過是進來歇歇腳。警察來了,能把我們怎麼樣?簡直就是笑話。老闆,我們每人一杯奶茶,多加糖。”小女生牙尖嘴利,一點都不在乎。
服務員臉色發白,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的老闆。
水淼淼點了點頭,照舊沒有開口。
“呵呵,想要我離開。可以,讓他自己來講。”趙玫玫把頭一偏,望着外邊,好像覺得有人一直盯着這裡,再仔細看過去,什麼都沒看到。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跟龍城什麼關係?”李亞男最藏不住話,神色也不再坦然。
人就是這樣,心中有所羈絆,便難以心平氣和。
幾個壯漢彷彿真是來跑腿的,該吃吃,該喝喝,一聲不吭。
小女生吸了一口奶茶,笑道,“趙玫玫,我們這是爲了你好,更是爲你肚子裡的孩子着想。”
趙玫玫神色一黯,小聲說道,“他……還說什麼?”
小女生怔了怔,說道,“我家小姐還說,錢不夠,可以商量。”
趙玫玫猛地回頭,急切的說道,“你家小姐?不是他讓你們來的嗎?”
小女生看了看坐在那吃滷煮的年輕人,支吾道,“除了我家小姐,還有誰能指揮的了……”說到一半兒,便住口了。
趙玫玫哈哈大笑,比真拿了地下的錢還要開心,喃喃自語道,“原來不是你要趕我走。嘻嘻,對不住,錯怪你了。”
這時,又有人推門進來,是個披着風衣的中年男人。滿臉風霜,不怒自威,視那些壯漢如無物,徑自走到趙玫玫跟前,躬身道,“嫂子,您叫我小白就行。”說完轉過身又對着那年輕人說道,“金神醫德藝雙馨、妙手濟世,沒想到會有這麼個好兒子。怎麼?還想仗勢欺人,強搶民女?我嫂子可是有夫之婦,連孩子都有了。這點錢,你自己留着娶媳婦吧。”
來人正是白老全。
他連日來一直暗中保護着趙玫玫,剛纔只遠遠的看到年輕人走進去爲難她,由於離得太遠,沒搞清楚狀況,還以爲是覬覦女孩的美色。想撬那人的牆角?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那男人,他正好見過一次,知道是京城有名的神醫金韜的小兒子金子默。
雖然明知道金神醫不好惹,可他性子生來執拗,哪管其他,一發狠便衝了進來。至於接下來該怎麼辦,他真沒考慮太多。腦子裡就一根筋,這是師爺的女人,絕對不能出意外。
屋裡的幾人見突然闖進來這麼個漢子,還驢脣不對馬嘴的亂說一通,都有些發癡。
趙玫玫可不是李亞男,聽了白老全的話,暗裡一合計,便推出個大概,心中一陣甜蜜,雖聽他說的亂七八糟,卻也沒有辯駁,只是低頭回味舊日的些許溫情。
水氏兄妹一聽,駭然而色變。
京城世家遍地,高人輩出,可能被稱爲神醫且姓金的只有金韜。這可不是一般人,醫術高明自不必說,結交的人物不是高官便是巨賈。
而能讓金家小子親自跑來送錢的人,只怕也簡單不到哪去。兄妹兩人齊齊把目光落在趙玫玫身上,開始琢磨這女子的老公到底是什麼人物。
金子默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有人能認出自己,還把他誤會成高衙內之流的遮奢人物。趕忙放下手裡的滷煮,指着白老全說道,“你可不要瞎說。什麼仗勢欺人,什麼強搶……”瞥了一眼趙玫玫,突然發覺這女子確實美貌如花,居然呆了一呆,才接着說道,“這錢是我妹妹送給你家大嫂的……定金。話說,你都這麼大年紀了,你大哥……”說着又望着趙玫玫的俏臉,不再作聲。
那小女生看到金子默一臉豬哥樣,忍不住乾咳幾聲,望着趙玫玫想道,也就臉蛋漂亮一點,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趙玫玫聽了咳嗽回過神,一擡頭卻發現幾人都盯着自己看,有些奇怪。也沒有在意,對着白老全說道,“白……師傅,他……還有沒有其他交代?”說到後來,腮邊漸漸有了胭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