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九晚間,龍城市檢察院原副檢察長蔡照先投案自首,並實名舉報天南省獄政管理局長兼平陽監獄長周嘉琪,省二看所長董永峰,光明區公安分局長要國平,徇私枉法、貪污受賄。
自此,一個以司法腐敗爲核心的黑惡帝國曝光在公衆面前。
“任總,趙玫玫女士因爲身體原因,現在已經入住翠府國際酒店。”白老全湊過來小聲說道。
任凱呵呵一笑,說道,“多謝全哥。一路辛苦。你先回家休息一下,明天我給你電話。”
白老全應了一聲,欠了欠身子,沒有絲毫猶豫,轉過身快步離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裡。
任凱看了看馮三與魏民文,說道,“麻煩事兒太多,好在已經完結了一部分。剩下的明天再說。你們也回去吧”
馮三猶豫的功夫,被魏民文一把拉走了。
任凱獨自站在街頭,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一輛寶馬悄然滑過,停在路邊,等他上車後,便緩緩離去。
“看到沒有,認賭服輸。給錢給錢。馮三你別裝沒聽見。五百,快點。”佟京生對拐角處的馮三和魏民文笑道。
魏民文臉如豬肝,衝他直眨眼。
“幹嘛,連你魏民文也想賴?這可不像你的風格。怪模怪樣的,搞什麼鬼?還有,你的眼睛怎麼了?”佟京生看着魏民文,奇怪的問道。
“佟主任,咱們這麼做,讓別人知道了,是不是有些不合適?”馮三戀戀不捨的把錢遞過去,小聲問道。
“別人?哪兒有別人?這裡除了咱們三個,還有個鬼!不是這麼沒品吧,輸了錢就想告密?”佟京生眼裡只剩下錢了,低着頭又數了一遍,邊數邊挖苦馮三。
“見面分一半兒!”一個聲音傳來。
“分什麼分……這些都是你的。我只是幫着數數而已。”佟京生聽了,渾身一震,連頭都沒擡,就苦着臉把錢遞過去了。
溫如玉一臉笑意,慢慢的從拐角那邊的陰暗裡走了出來,後面是抿嘴偷着樂的紀婉彤。
“好巧啊,如玉,帶着彤彤散步呢?今晚的月亮真圓啊……”佟京生擡頭看天,才發現冷月如鉤懸於天際,實在有些編不下去了。只得乾笑幾聲了事。
溫如玉看了看他手裡的五百塊錢,順手牽羊的撰在手裡,笑吟吟的說道,“輸的好像不止馮三一個人吧。”
魏民文急忙掏出錢放在她手上。
佟京生哈哈一笑,把手插在口袋裡,說道,“孔明一生不帶寸鐵。而我是不帶錢,一毛都沒有。”
“無賴。”溫如玉也不意外,淡淡的說道。
佟京生拱了拱手,笑道,“瞎說什麼大實話。呵呵,對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兒,如玉,剛纔過去一輛車,跟你的一模一樣。是吧,馮三。”
溫如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連話都懶得說。
紀婉彤見了,咯咯一笑,插嘴道,“是丁建國臨時借用如玉姐的車。不好意思,害的你們輸錢了。哈哈。”女孩兒一邊說一邊笑。
佟京生苦着臉說道,“車怎麼能隨便借人,萬一出了問題,多麻煩。真是的……”
這次連魏民文和馮三也忍不住了,笑的是前仰後合。
趙玫玫昨晚受了點驚嚇,一晚上沒睡踏實,今天又坐了五個多小時的長途車,早就撐不住了。可心裡惦記着任凱,不肯睡去。便斜倚着牀頭打瞌睡。半夢半醒間,覺得有人走到跟前,小聲說了些什麼,她拼命想睜開眼睛,卻動都動不了。越動不了,越着急,急得渾身冒汗。
“安心睡吧,我在這裡陪着你。”一陣溫和的聲音傳來,有人扶着她慢慢躺下,又蓋好被子。
是他!
他來了。
趙玫玫心下一鬆,睡意鋪天蓋地的傾泄而下,立時便進入夢鄉。
任凱坐在牀邊,聽着她細微的呼嚕聲,心裡亂成一團。
最近發生的事情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腦子裡轉來轉去。正轉到緊要處,手機“嗡嗡嗡”的震動起來。
他看了看熟睡的女人,拎着手機來到外間,接通。
是李亞男。
“玫玫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李亞男呵呵一笑,沒心沒肺的問道。
“嗯,不過她睡了。”任凱望着窗外的街景,淡淡的說道。
電話裡一陣沉默。女孩兒大概沒有想到,他們兩人之間也會有一天找不到話說。
“玫玫……她還好吧。”李亞男心下一嘆,卻又開始掛念起閨蜜的安危。
“不太好。看樣子有些虛弱。具體情況,等明天體檢完再告訴你。”任凱明白她的感觸,卻只能繼續裝糊塗。
“呵呵,那你可要照顧好她哦。你這個壞人,這下遂意了吧。從第一次見到玫玫,大概就沒安好心。如今,孩子都替你生了……”說着說着,一個沒控制住,居然哽咽起來。
任凱眉頭一皺,也不插嘴,靜靜的等着。
“風有點大,嗆了一口涼氣。咳咳……先說好,我是一定要做孩子的乾媽的。告訴你那些女人,不要跟我搶……你等我一下。”李亞男裝作關窗戶,把門拍的咣咣之響,臉上的淚卻一直沒斷過,她也不擦,就任由它肆無忌憚的流着。
“風真的好大,醫院的窗戶也不好關。你……哇……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玫玫結婚。我不想讓你們結婚。雖然……她很漂亮……很好……很可憐……,我……”說着說着已經泣不成聲。
任凱裝不下去了,長嘆一聲,說道,“囡囡,你不要這樣。有些事……”
李亞男咯咯一笑,打斷他的話,語無倫次的說道,“不用你來安慰我,我自己可以的。今天我反覆告誡自己,不能給你打電話。可到底還是沒忍住。是不是很沒用?”
任凱默然。
李亞男慘然一笑,說道,“老男人,還記得我在拉卜愣寺跟你講過的話嗎?呵呵,老房子着火,沒想到先燒死的是我。這裡剛好放着本雜誌,上邊有一段話,我念給你聽,好不好?來生願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悲傷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裡安詳,一半在風中清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從不驕傲,從不尋找……”
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掛掉了,兩人都沒有說再見。
也許,相見真不如不見。任凱立在窗前,如是想道。
不遠處的另一個房間裡,兩個女人正站在露臺上,隔空望着任凱的側身。
“你不去看一看?”餘燕來有些擔心的看了看孔燕燕,說道。
孔燕燕微微一笑,搖頭說道,“餘姐,你看他,孤零零的站在那裡,像不像一棵樹?即便是隔着這麼遠,我依然能感覺到他深入骨髓的悲傷。”
餘燕來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悲傷?那麼大的一個漂亮姑娘躺在那兒。我實在理解不了,你從哪裡看出他的悲傷?”
孔燕燕沒有理會她,擡手撫摸着玻璃上男人的身影,自言自語道,“流水相忘游魚,游魚相忘流水,即此便是天機。這一幕似曾相識,彷彿在夢中遇到過。只是,你還記得我嗎?餘生很短,千萬不要走丟哦。”
餘燕來在一旁聽了,眼中現出溫柔,沉默良久,才說道,“燕燕,那女人大着肚子,他們又如此親密。看來十之八九懷的是他的種。就算你真的能忍下這口氣,孔總那裡……也怕是不好交代。”
孔燕燕笑了笑,說道,“馬上我就二十七了。”
餘燕來呆了呆,不明白她突然提到自己的年紀是什麼意思。嘴裡含糊的應付道,“是嗎?正是花朵般的季節。有些人眼瞎,你不用往心裡去。拉長戰線慢慢炮製他。我還就不信了,他真能成佛成聖,不食人間煙火?”
孔燕燕啞然失笑,說道,“餘姐,你跟他共事多年,可曾見他對某個人上心過嗎?”
餘燕來想了想,有些猶豫,緩緩說道,“他這個人別看清清淡淡,好像挺寡淡。其實,極爲戀家。硬要說對什麼人上心?他的女兒。無出其右者。”
孔燕燕癡癡的望着那個略顯孤寂的男人,笑道,“我知道你想什麼?呵呵,一個連死都嚇不住的女人,還會怕你這個老傢伙嗎?聽好了,你給我等着,等着我來愛你。”
餘燕來聽得是目瞪口呆,心下覺得女孩兒說話有些不吉利,想出言阻止,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頂層的總統套房離,單豆豆也站在窗前。
“小姐,要不然我去……”廣叔一臉沉靜,幽幽的說了一半,不肯再說下去。
單豆豆緩緩搖頭,笑了笑,說道,“廣叔,你覺得他像個好色之徒嗎?”
廣叔望着她,淡淡的說道,“小姐,有些人把自己包裹的很嚴實。想要真正看破他們的內心,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他砸開。”
單豆豆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連爸爸都默認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現在,你卻跳出來唱反調。不如這個家交個你當,好不好?”
廣叔嘆了口氣,低頭說道,“小姐,是他欺人太甚。那女人安頓在哪裡不行,非的要來翠府嗎?這件事兒,老爺雖然什麼都沒說,可聽下人們講,今天的宵夜又不合老爺的口味了。”
單豆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那女人起碼有四個月的身孕了。那個時候,我還不認識他。況且,他把那女人送到這裡,未嘗沒有藉此推脫我的意思。爸爸正因爲看出這一點,纔有些不快。”
廣叔喟然長嘆,說道,“小姐,你說的是。”
單豆豆緩緩的走到落地玻璃前,有意踮起腳尖向下望去,用心感受着那瞬間的眩暈,笑道,“飛蛾撲火的時候,一定是快樂的。如同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