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着祁鵬海的臉頰不住的往下淌,他卻毫不理會,淡淡的說道,“要打就快點。”說完彎下身去將茶杯撿起來,慢慢的走到父親跟前,輕輕的放下。想了想,又順手抄起茶壺往杯裡倒了半杯茶,緩緩的推到父親跟前。
祁寶山看了看帶血的茶杯和杯裡帶血的茶水,點了點頭,拿起來一飲而盡,然後照着祁鵬海的左臉便拍了上去。
這次折思瑤動了,輕輕握住祁寶山的手腕,衝祁鵬海呵斥道,“快點滾,沒大沒小的,看到你這副模樣就來氣。”
祁鵬海嘿嘿一笑,轉身離去,邊走邊說,“一會兒你可要說清楚,昨晚一整夜都幹什麼去了。”
折思瑤忍不住偷眼看了看祁寶山,乾咳幾聲,說道,“哪來的那麼多廢話。快滾!”
一聲門響,將一串笑聲隔在屋裡,人卻已經消失不見。
“姑父,你別生氣,鵬海就是這副德性,好在沒什麼壞心思。”折思瑤隨即放開祁寶山的腕子,笑靨如花的說道。
祁寶山笑了笑,緩緩坐了下來,說道,“你昨晚……”
折思瑤面孔一紅,趕忙搖頭說道,“別聽鵬海胡咧咧,昨晚我是見了他一面,可隨後便分開了。”
祁寶山擺了擺手,望着她淡淡的說道,“我沒打算問你這個,不過既然你主動提起,那麼……他是誰?”
折思瑤的臉更紅了,嗔怪道,“姑父,你這是做什麼?”
祁寶山目光閃了閃,輕聲嘆道,“十幾年了,兜兜轉轉,你們終究還是遇上了。”
折思瑤沉默片刻,輕聲說道,“昨晚,他大婚。”
祁寶山鼻子裡哼了哼,說道,“兒戲罷了,不必在意。倒是你……唉,既然遇到了,就別委屈自己。”
折思瑤一愣,失笑道,“他身邊也太擠了些,我又何必湊那個熱鬧。”
祁寶山哈哈大笑,指着女人說道,“幺妹,你也相信‘不爭,乃大爭’這種屁話嗎?”
折思瑤從旁邊又取了兩個空杯,倒了水,自己拿起一杯,慢慢飲着,搖頭說道,“咱們西北女子比不得江南女子,不會扭捏,該爭的時候,我自會拼死力。倒是姑父你的態度……讓我有些意外。”
祁寶山把剩下的那杯水撥拉到跟前,淡淡的說道,“意外?呵呵,那是因爲我跟你姑媽不同。其實,從始至終我都反對你跟滿小峰在一起。”
折思瑤大驚,她素來知道姑父的爲人,既然講出這種話,說明他對這次龍城之行已然不抱任何希望。
祁寶山沒有等她問,擺了擺手,悵然說道,“阿韻說的對,官商各行其道,如若犯界,必遭橫禍。左宗棠與李鴻章爭的是什麼?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而我們與滿家走的的確太近了。”
折思瑤聽了,搖頭說道,“姑父,慎言。”
祁寶山自嘲一笑,抿了口茶,搖頭不已。
祁鵬海在過道里等來等去,不見折思瑤出來,又懶得再進去看那張老臉,便下到一樓大廳,坐在角落裡看一女子彈鋼琴。
說實話,彈的不怎麼樣,他有心過去指點指點,剛剛站起身,便看到弟弟鵬程混在一堆人裡走了進來。
“鵬程,鵬程,過來。”他也不顧及場合,扯開嗓子大喊,惹得人人側目。
祁鵬程正低頭跟任凱說話,冷不丁聽到有人喊他,一擡頭便看到哥哥鵬海衝他晃胳膊,着實被嚇了一跳。
“他就是祁鵬海?”任凱看了看,笑着問道。
祁鵬程點了點頭,湊到任凱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便向着哥哥走去。
任凱對停下腳步的於東來等人笑道,“你們先上去,我這邊還有點事兒。”
於東來看了看周圍,笑道,“快點上來啊,你不在,都沒人敢點菜,老貴了。”
惹得一陣鬨笑。
等旁人都走了,卻留下阮菁菁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突兀的猶如崖邊的山茶花。
“菁菁,你也上去吧。我不在跟前,你得把場面撐起來。否則,該有人笑話咱們了。”任凱笑了笑,柔聲說道。
阮菁菁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陪你。”
任凱有些牙疼,只得笑道,“也好……”
話音未落,耳聽的“啪”的一聲,急忙扭頭望去。
祁鵬程正捂着腮幫子立在大廳中央發呆。
任凱皺着眉頭,衝阮菁菁笑了笑,才慢步踱過去。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能代表寶山集團了?除了姓祁之外,你跟寶山集團有半毛錢關係嗎?別不吭聲啊,說說。只要道理講的通,我讓你打回去。”祁鵬海揉着右手腕,一臉笑意。
祁鵬程捂着臉,低頭不語。
動靜太大,又緊挨着門口,很快便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先生,需要報警嗎?”一個年輕保安跑過來,低頭向祁鵬程說道。
祁鵬程連頭都沒擡,小聲說道,“不用,謝謝。”
不只是任凱,連阮菁菁都詫異了。
前幾天,滿小峰組織他們幾個去烏龍縣滑雪,祁鵬程囂張跋扈的二世祖嘴臉,到現在都記憶如新,可眼下卻委屈的宛若見了主子的奴才,這兩者之間的反差也太大了。
“呵呵,長兄如父,作哥哥的教訓弟弟,天經地義。警察來了又能怎樣?”祁鵬海看了看對面的任凱,笑着說道。
保安無奈,看了看周圍越來越多的圍觀者,沉聲說道,“這裡是公衆場合,還請各位注意影響,如果有什麼分歧,請出去解決。”
任凱乾咳一聲,插嘴說道,“一點誤會,講清楚就沒事兒了。”
保安看了看他,不再作聲,卻也不肯離去。
阮菁菁忍不住冷笑道,“先把你額頭上的血擦乾淨再說吧。長兄如父……哼哼,好大的口氣……”
任凱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私事在府,公事在堂。不論你是否真是他的兄長,都不應該在這裡胡亂動手。寶山集團如日中天,難保這裡沒人認出你,到那時,丟的可不僅是祁寶山的臉面。”
祁鵬海瞥了一眼任凱和阮菁菁,對弟弟笑道,“這就是你的新主子?也不怎麼樣嘛。倒是這妞……呵呵……”
阮菁菁大怒,拿起手包就甩了過去,正中祁鵬海的鼻樑,他“哎呦”一聲,捂着鼻子就蹲地下了。
這回看到的人更多,立刻全圍了上去,都眼巴巴瞅着,希望能多來幾下。
任凱袖手站在一旁,目光閃爍,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居然笑了。
保安有些不淡定了,再這麼鬧下去,他的飯碗鐵定要丟。
“你們幾個跟我來一下。請大家讓一讓,不要圍觀。”保安鐵青着臉,勉強笑了笑,說道。
“你們可都看見了,是這女人先動手。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是兇手。你們大家都可以作證。哎呀,肚子好痛啊。”祁鵬海一手捂着鼻子,另一手揉着肚子,淚眼汪汪的喊道。
阮菁菁有些意外,哪裡想到這男人突然變得如此無賴,一時間竟然呆在當場。
任凱用餘光掃了祁鵬程一眼,發現他頭雖然低着,可眼中的恨意卻遮掩都遮掩不住。
五星級酒店什麼時候能遇到這種熱鬧?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人們便湊到跟前,指指點點,好像在看耍猴。
任凱心中一嘆,湊到猶自喋喋不休的祁鵬海耳邊,小聲說道,“孫臏裝瘋是爲了逃命,伍子胥裝瘋是爲了報仇,你呢?又是爲了哪班?”
祁鵬海眼中掠過一絲驚慌,搖頭說道,“什麼亂七八糟,女人打了人就不用賠了?這是哪門子道理。咳咳咳,算了,不跟女人一般見識。”說完扭過身子鑽入人羣,三晃兩晃,消失不見。
任凱見他走遠,不由得嘆道,“咱們也走吧。”
阮菁菁吃驚的望着任凱,不知道他講了一句什麼,使得那無賴落荒而逃。
祁鵬程離得較近,聽了個大概,卻沒聽明白,一臉狐疑,想問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任凱卻不理會二人,低頭向電梯間走去,邊走邊琢磨,祁鵬海心機甚深,祁鵬程怕不是他的對手,可蹊蹺的是,祁寶山寧肯把大的架上去,也要保住小的,這……於理不通啊!難道問題的關鍵竟然是出在折家?
保安一看事主都走了,大大鬆了一口氣,極力賠笑,將圍觀的衆人安撫回去。
“你說,他跟鵬海講了什麼?鵬海居然乖乖的走了。不,是逃了。”折思東站在遠處,跟身旁的一女子笑道。
那女子一臉精緻,眉眼略微上挑,一看就是個厲害角色。
“他就是任凱?”女人沒有回答,望着任凱遠去的背影問道。
“看不出來吧。清清淡淡的一個人,誰能想到,就是他攪動着龍城的風浪。”折思東嘆了口氣,有感而發。
“思瑤……怎麼說?”女人並不理會男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只是可着自己的心思問。
“這你可問住我了。還是等待會兒見到她,你親自問吧。”折思東搖頭苦笑。
翠府九層,董事長辦公室。
一位頗爲嫵媚的短裙女子剛向孔紅軍把大廳裡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燕燕那裡……算了,你別管了。嗯,還有,他們兩家所定的包房是誰經得手?”孔胖子面色憔悴,淡淡的說道。
“沒有旁人經手,都是他們各自要求定的。一個是6006的茉莉花廳,另一個是6016的牡丹廳。都是套間。而且,剛好是門對門。訂房記錄在這裡,請您過目。”短裙女子將一個小本遞過去,小聲說道。
孔胖子擺了擺手,嘆道,“這地方快成戰場了。爭來爭去,也不知道在爭什麼?到最後,還不是一抔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