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漂亮的糕點,感覺就像真的荷花一樣。”
“是啊是啊,聞起來還真的有荷花的清香呢,沒想到這小姑娘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手藝,真是不得了啊。”
“多少銅板一個,我要十個!”
“我也要五個!”
大家推推搡搡的,都想朝前擠,沈襲玉清了清嗓子,雙手擡起,示意大家安靜,衆人果然平靜下來,不知道這小姑娘要說些什麼。
“這糕點比昨日的菊花粥更要費事,消耗心神,同樣是我們家族的秘法所制,不但味道一流,而且對身體也是有益的,所以價格上自然也要提一點,六兩銀子一個。”
她話音一落,人羣中又是一陣騷動,原先喊的歡快的人有一半退縮了。
“六兩,這麼貴,我去喜得堂一兩銀子就可以買一大包回去呢。”
“是呀,這小姑娘莫非不識數,還是以爲這銀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阿牛有些急了,看人羣散了一小半,便不停的看向沈襲玉,心想要不咱把價格喊低點?
沈襲玉絲毫不急,用手輕託着一個水晶狀的蓮花糕,慢慢走近一個衣着襤褸的乞兒,那乞兒滿臉污泥,看不出本來面目,約摸十一二歲年紀,唯有那雙眼睛十分明亮精神,他看到沈襲玉手裡的點心,喉頭不停滾動着,想是十分的餓了。
“給你吃。”沈襲玉蹲下身體,將糕點遞了過去。
小乞兒似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吞嚥了下口水,隨即搖頭,“小的,小的沒銀子。”
沈襲玉隔着紗帽微微一笑,“送你的,不要錢。”
小乞兒眼睛立即亮了,“當真不要錢。”
看着沈襲玉肯定的點頭,他這才一把搶過糕點,卻是沒有吃,而是聞了又聞,接着放進懷裡。
“爲何不吃?”
小乞丐低着頭,輕聲道,“家裡還有妹妹,而且孃親病着,留給孃親和妹妹吃。”
看着那雙明亮的眼睛,沈襲玉幾乎是絲毫都沒有猶豫,伸手從懷裡掏出十兩銀子,“一半給你娘瞧病,另一半拿去做本錢,做點小本生意,以後不要當乞丐了。”
小乞丐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沈襲玉,半晌後眼圈裡涌出淚來,二話不說,卟嗵卟嗵朝着沈襲玉磕了幾個響頭,“小姐的大恩大德,齊順無以爲報,將來願意爲小姐做牛做馬。”
沈襲玉哧笑一聲,“我不需要你爲我做牛做馬,只是你好歹也算是一個男子漢,如果連妹子和孃親都養不活的話,還不如死了算了,省得丟人。”
周圍人原本還想着這小姑娘看不出如此大方,如此有同情心,正感嘆着呢,突然被沈襲玉一句毒舌給嚇到了,臉上紛紛露出古怪的神色。
齊順本也是好人家的孩子,他也原以爲這小姐定然要說出一番什麼大道理來,結果卻是這樣刺心的話,他一時都有些接受不了,想把那銀子和糕點都砸在沈襲玉的臉上,然後高傲的離開。
可是想到破廟裡重病的母親,餓的直哭的幼妹,他還是咬了咬牙,忍了下去,拖着有些跛的腳蹣跚離去了。
沈襲玉卻仿若沒有看見周邊人議論紛紛一樣,揹着手又走回了蒸籠邊,讓阿牛收拾東西。
聽到外面一潮高過一潮的唏噓聲,吉祥酒樓二樓雅間的窗戶被人推開,露出一張俊美的臉來,他淡淡的看着下方街道上,那活靈活現,如同真蓮花一般的糕點自然也呈現在他的眼裡。
他本是練過武的,耳力過人,自然將沈襲玉那番話聽得清清楚楚,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嘴角難得的勾了勾,果然是個有趣的人呢。
他用手拍着手中的錦扇,轉過身朝着身旁穿着皁角色短衫的年輕小跟班吩咐了一句什麼,那小跟班立即擡起頭來,滿臉驚訝了說了些什麼,俊美少年卻是在他頭頂敲了一扇柄,他這才憨笑幾聲,摸摸頭頂快速跑下了樓。
看見沈襲玉毫不猶豫的登上牛車,而那黑壯小子則是趕起了牛,一副要離開的模樣,有人驚呼起來,“咦,他們要走?”
“這位小哥不知道要前往何處?”有人出聲問道。
阿牛着急的望沈襲玉,輕聲拉了拉她的衣袖,“要不咱低點?”
沈襲玉輕笑一聲,“喜得堂的點心誰都能買得到,而我這點心,獨此一家,別無分號。既然這裡的人都有眼不識金鑲玉,那小女子只好另找地方咯。”
她心裡其實也是急的,只是臉上卻仍要表現得不動聲色的樣子。
她若是今天降了點心價,那明天就擡不了身價了。
原以爲這吉祥酒樓的老闆定是個有遠見的,沒想到她兩番出現,他們居然都不動聲色。
也罷,你不來,我便走,我就不信青菊鎮的酒樓老闆都是見識短淺的傢伙。
其實劉春喜老早就想上前來了,但是卻被旁邊的人扯住了袖子,他一回頭,差點嚇一大跳,竟是自己的少東家。
錢子軒滿臉隱晦莫名的笑,朝着劉春喜搖了搖頭,他今天穿着小廝的衣服,混在人羣裡,此刻那帶着紗帽的小姑娘不急,他卻是更不急。
“少東家,再不上前去,他們就要走了。”劉春喜急起來,這可是事關着他的前程,他能不急嗎?
錢子軒微微一笑,亦輕聲回道,“劉先生覺得他們爲什麼選在這裡售賣?”
劉春喜都未尋思就回答道,“我們酒樓生意是整個鎮子上最好的,這裡的人流自然是最多的。”
錢子軒看着那個絲毫不着急,依舊淡定吩咐旁邊黑皮膚壯小子收拾東西的小姑娘,心裡逐漸起了一絲鬥一鬥的念頭。
“這裡的人流多,多得過鎮東面的青楓山嗎?山上又有名寺,遊人不是更多?”
經錢子軒這樣一提醒,劉春喜也陷入了深思,過了半晌像是突然明悟般的看向錢子軒,“少東家的意思是她們此舉意在引起我們的注意?”
“沒錯,那個黑壯小子只是個跟班的,不值一提,那個帶紗帽的小姑娘有點意思。”
朱阿牛趕動牛車,車輪慢慢轉動起來,有些人跟在後面張望着,畢竟沒有人帶那個頭,六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
就在這時候,一個穿皁角色的小廝擠開人羣,朝着牛車大聲招手道,“賣糕點的,等一等。”
“籲!”阿牛拉停了牛,只是把頭探過去,那小廝連忙跑過來大聲道,“我家公子要買兩籠,麻煩小哥拿油紙包下。”
阿牛瞪大眼睛,沒想到還真的有人敢買啊,不待他說,沈襲脆聲道,“這位小哥稍等片刻,小女子即刻爲你打包,不過在此之前,麻煩先付下帳:一籠八個,兩籠共計十六個,原本每個六兩銀子一個,但是今天你們公子是我們的第一樁生意,小女子惠讓一兩,就算五兩銀子一個,十六個共計八十兩銀。”
皁角衣小斯遞過來一張百兩銀票,阿牛手直打哆索的接過那張銀票,有些傻乎乎的問道,“小,主,主人,這錢?”
“你先收着,一會我再來找他零頭。”
要找二十兩回去呀,也只有你纔會把二十兩當成零頭。
阿牛緊緊握着那張一百兩的銀票,用力的貼在胸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它,好像它會不翼而飛似的。
娘咧,這可是一百兩銀子,他長這麼大,別說一百兩,十兩都沒見過,還是昨天和小玉一道賣粥才見過。
而且昨晚賣粥,雖然得了四百多兩,那都是散碎銀子,哪裡像今天這樣整張銀票的。
皁衣小廝看了一眼阿牛,滿眼皆是鄙視,真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倒是那位姑娘,好像見習慣了的樣子,此刻一點也不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