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會請王大叔王大嬸幫忙清點,另外我這個跟班阿牛也會來幫忙,還要再請一個人,我想就是荷花嫂子吧,你們要逐戶去各家塘裡清數蓮株的數量,有多少蓮蓬,有多少朵荷花,有多少張荷葉都要記錄在案,驗收的時候,就以文案爲憑據了。荷花嫂子你放心,會給你工錢的,工錢就按每畝塘十個銅板算吧,王大叔不識字,王立大哥也要上學,這記帳的事情就麻煩王秀才了,放心,也不會讓你白乾,一天給你五十個銅板的工錢。”
沈襲玉不耐煩羅裡八索的,是以很直接,王秀才一個勁的迂腐着,怎麼可以將金銀白物說得如此直接,簡直失了體統之類的,直到沈襲玉一個白眼翻過去,問他白乾願意不?
他直接噎住了,好半天才又搬出許多迂腐的道理來,無非是說他好歹也一秀才,人家請去幹活,就算不付工錢,也要管酒飯的,豈能白做工?
“還不是要錢?既然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事情,爲什麼要繞來繞去說一堆,你很閒我知道,可是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我沒功夫和你在這浪費時間。”
“聖人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王秀才氣的臉色漲紅漲紅的,果然說出這句千古名言,不過此刻沈襲玉在他眼裡就是小人了。
他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先生,必須得糾一糾這風氣,正想搖着扇子好好教訓一通沈襲玉,卻直接被王慶成給捂着嘴拖走了,這萬一得罪了席老闆,他一個人沒錢賺事小,大家都白忙活了纔是大事。
先不提王秀才的事情,且說荷花一聽,還有這好差使,只要到塘裡去清點數量,就能拿每畝塘十個銅板,如果能拿下五十畝,可就是五十個銅板啊,這又是一筆收入,當下對沈襲玉簡直是感恩戴德,巴不得回家直接找豎香把沈襲玉給供起來了。
王大柱拍着壯實的胸脯道,“席老闆,她一寡婦還帶兩個女娃子,哪裡做得完這麼多活,你不如把這差交與我們倆人,我保證一點差錯也不出。”
沈襲玉知道誰都想賺這錢,她之所以派給荷花,一來是憐她寡婦,家裡還有瞎眼老孃不容易,二來也是看她的心算能力很不錯,頭腦也算是聰明的,只是性格有些膽小,磨一磨,看能否爲她所用。
王何氏狠狠捏了把王大柱的耳朵,輕聲道,“你傻了不成,沒得要和一個寡婦搶活幹,有這功夫不如去村長家幫忙摘蓮蓬,拿的工錢指不定比這還多呢。”
王大柱一拍腦袋,對呀,還是自家媳婦想的周到,雖然嘴上誇着媳婦聰明,但是那眼角卻是總忍不住溜到荷花身上,以前荷花沒嫁人的時候,他就眼讒着她了,只怪她爹把她嫁到南溝村去了,要是早年嫁給了他,哪裡會吃這許多苦。
想到這裡,不由覺得小腹某處熱氣上漲,渾身躁熱起來,再看荷花那伏首貼耳,小氣殷殷的模樣,尤其是那瘦弱的肩膀,細如楊柳的小腰,鼓鼓囊囊的胸脯子,有些菜色,但仍算白淨的臉蛋,更是讓他忍不住想入非非。
自家媳婦年輕那夥兒也蠻漂亮的,就是現在胖的走路都喘了,渾身上下已經找不到哪裡是腰,哪裡是屁股了。
而且自家媳婦一向強悍,哪裡像荷花,總是柔柔弱弱的小模樣,看着都讓人想要好好的疼上一疼。
荷花原本一見王大柱出頭,心裡哀嘆一聲,估計差事要泡湯,銀錢要長腿跑了,沒想到王何氏一句話就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不由朝着王何氏那邊投去感激的眼神,王何氏卻是看也不曾看她一眼。
王慶成知道自己一家已經佔盡了沈襲玉的便宜,直接就說了,“席老闆,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夫妻倆呢,就不要工錢了,你把王秀才的工錢漲一漲?他家裡也實在是難的很。”
沈襲玉看了一眼經過王家夫婦倆做了思想工作,又再次走出來的王秀才,仍是那酸腐的模樣,便笑道,“那要看明天他的勞動成果了,如果他做的好,我自然會適當加點,荷花嫂子那邊也一樣。”
“聖人曰:---1王秀才剛張口,王家嬸子直接就拿起一個饃饃塞進了他的嘴裡,堵住了他的嘴,頓時惹起衆人一頓轟笑。
王秀才原本想吐出來的,但是怎奈還餓着肚子,那饃饃的香味就直往鼻孔裡鑽,當下也不理會這些不識字的鄉下人,直接一甩袖子自去吃東西了。
既然話已經說完了,大家便各自在契約上按了手印,里正也按了手印,然後交給王慶成,他明天一大清早就划着盆,去青菊鎮把這文書給過章蓋印。
因爲文書上寫了,簽完協議,沈襲玉就要先塘的租金,待蓮塘清點完畢後,再付下其它的錢;每期過來拿貨驗收,如果東西好,又不少數量的話,不但有東西的錢,還有獎金。誰家不想要獎勵,當下一個個把胸拍的咣咣響,保證一定把自家塘護理的好好的,不讓人給弄壞了,把東西給偷了。
沈襲玉這才讓阿牛拿出錢袋來,一一分租塘的銀錢。
王叔公小心的將一兩銀子五十個銅板包進隨身布包裡,包了一層又一層;
荷花眼圈微紅,淚眼汪汪的,一邊牽着孩子,一隻手緊緊攥着那一兩銀子,拳頭的骨節都泛白了;
王大柱一拿到銀子,立即屁顛屁顛的送到王何氏那裡,王何氏看着八兩四十銅,眼睛立即笑眯成一條縫,但是表面上卻裝做不動聲色的樣子,從鼻孔裡哼出一股冷氣,這才慢悠悠的將錢收好了。
他們是習慣了看大錢的人,纔不像那些沒見過錢的人,把個七八兩銀子也看的比天都大呢。
至於王秀才家的二兩四十銅則交給了王慶成媳婦,免得又被那酸秀才給敗了。
錢也拿了,契約也簽了,現在啥事也沒有了,平日裡只要稍爲分點心照顧着,其它時間都可以去村長家幫工賺銀錢了,大家立時都歡喜的散了。
荷花看王大柱和王叔公一家走了,立即轉過身來,就朝着沈襲玉跪了下來,把沈襲玉嚇一大跳,王慶成家的媳婦連忙將她扶了起來,“荷花,你這是做什麼?”
荷花哽咽了起來,拿出一塊舊藍布手帕擦了擦眼角,“要不是席老闆心善,這些活計兒,哪裡輪得到我一個揹着剋夫名頭的寡婦,小婦人這裡無以爲報,只能給席老闆磕幾個響頭了。大雙兒,小雙兒,這位是我們家恩人哪,快,快給他磕頭。”
兩個女孩子立即聽話的跪了下去,脆脆的小小的聲音道,“大【小】雙給恩人磕頭。”
“荷花嫂子,你這樣就見外了,快讓孩子起來。”沈襲玉也忙去扶,不過她本來就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哪裡是常做習慣農家活的荷花對手,拉又拉不起,扶又不扶住,還差點讓自己摔一跤,當下她就有些生氣了。
“荷花嫂子要是再不起來,明天就不用來幹活了,我也不買你家塘了。”
荷花一聽,這還得了,連忙爬了起來,又把兩個孩子從地上拖了起來,抹着眼淚,佝僂着背,一副膽小受驚的可憐樣,“我錯了,求席老闆不要不買小婦人家的塘啊,孃親身體一直不好,小婦人還等着這銀錢去給娘買藥吃呢。”
王慶成媳婦一聽這話就急了,“什麼,嬸子又病了,你咋不告訴我呢?”
荷花抹着眼淚哽咽道,“娘不准我說,娘說你們已經幫襯了許多了,而且立哥兒要上學,你們家裡也是難得很。”
王慶成媳婦一把將她的手拉住,心痛的埋怨起來,“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誰家沒個三五難事,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忙,你看你,你娘病糊塗了,你也糊塗了不成,這要是耽誤了病情,可怎麼是好?”
荷花被王慶成媳婦說的一句話也沒得,只會低頭垂淚,王慶成媳婦兒一拍手對着他自己丈夫說道,“家裡的,你趕緊跟過去瞧瞧是什麼個光景,若是病重了,得趕緊請個赤腳朗中過來瞧瞧啊。”
沈襲玉想想讓阿牛又拿出一兩銀子遞給了荷花,嚇的她連連擺手不敢要,還是王慶成家的想得明白,攔下了她,“你就當是席老闆提前把塘裡的錢給你了唄,現下給你娘看病要緊。”
荷花這纔將銀子收進了懷包裡,低着頭,嚅嚅的只會說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