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恩濟堂是久富名望的京中醫館,這一日,御前侍衛攜帶着令牌微服出巡到恩濟堂中,對顧大夫亮出令牌道:“我是御前侍衛。”顧大夫立刻跪下道:“草民顧某叩見侍衛大人。”御前侍衛收了令牌道:“大夫不必多禮,我是奉我家主子的命,請你進宮一趟,幫我家主子看看。”顧大夫道:“哎呦,這可折煞小的了,宮裡頭不是有那麼多太醫嗎?”御前侍衛道:“宮裡的太醫我家主子不放心,這樣吧,你先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動身。”顧大夫道:“既然如此,小的就從命吧。”說着,便收拾了東西和御前侍衛一起乘上馬車往宮門去。
進了宮門,緣多喜迎面而來堆笑道:“這位是大夫吧?”顧大夫詫異地看着緣多喜,御前侍衛解釋道:“這位是鹹福宮的掌事緣多喜公公,再往前就是內宮了,由他給你帶路。”說着就頷首一下往宮門去,緣多喜領着顧大夫道:“跟咱家來吧。”顧大夫道了聲是就跟着緣多喜走着,看着這紅牆金瓦,顧大夫戰戰兢兢,緣多喜笑道:“大夫,第一次進宮吧?”顧大夫生硬地點了點頭,正說着,蘇麻正捧着香燭往寶華殿去,遇見緣多喜,緣多喜上前行禮,拽了拽顧大夫的袖子,顧大夫立刻跪下,緣多喜行禮道:“蘇麻姑姑萬福。”蘇麻微笑道:“免禮。”又看了看跪在地下的顧大夫,笑道:“快起來吧,我原也不是什麼主子,別跟我行此大禮了。”顧大夫起身,緣多喜道:“姑姑,皇貴妃娘娘小產之事只怕是有蹊蹺,宮裡的太醫你也知道,所以,小多子特意帶了民間的大夫來給瞧瞧。”蘇麻道:“皇貴妃小產之事的確蹊蹺,太皇太后也爲此頭痛不已,宮裡的太醫全都醫不好,還請大夫去瞧瞧。”緣多喜對顧大夫道:“太皇太后的鳳體要緊,大夫先去吧,咱家在慈寧宮門前等着。”說着便往慈寧宮去。
慈寧宮裡,顧大夫正給太皇太后把脈,太皇太后問道:“大夫,哀家的脈象如何?”顧大夫收回了手,道:“回太皇太后的話,太皇太后脈象平和,氣血順暢,可知是宮裡保養的好,並無大礙。”太皇太后微笑道:“可是,哀家頭疼的很呢。”顧大夫不解,蘇麻微笑道:“宮裡頭的太醫都說太皇太后抱恙,如果你一個民間郎中說太皇太后一切安好,會是什麼結果?”顧大夫跪下道:“草民不敢!”太皇太后扶起他,微笑道:“快起來快起來,宮裡的太醫向來都是同一條舌頭,皇貴妃小產了,哀家也在疑惑此事,如果他們都說皇貴妃的小產與安胎藥無關,就你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會怎麼樣?”顧大夫不語,太皇太后道:“罷了,你先去吧。”蘇麻送顧大夫往宮門去道:“大夫,請。”緣多喜在宮門見他出來,道:“現在咱們就走吧,皇貴妃娘娘還等着呢。”顧大夫應了聲隨緣多喜往鹹福宮去。
皇貴妃正躺在牀上歇息,緣多喜將顧大夫領到他的房中,緣多喜關上門,從袖中拿出一疊疊藥方,都是太醫院長年累月給皇貴妃用着的,放在桌子上對顧大夫道:“大夫你瞧瞧這些方子,可有不妥之處嗎?”顧大夫一一看着,唸叨着方子中的藥名:“白朮、陳皮各三錢,茯苓、川貝母各一錢五分,桑寄生、菟絲子各一錢……地榆一錢……茂術一錢……”說着說着便抖着手,緣多喜道:“大夫?可有不妥嗎?”顧大夫道:“這些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給皇貴妃娘娘用的?”緣多喜道:“說來也有好些年了。”顧大夫嚥了咽口水,左顧右盼道:“這方子,安胎理氣,並無不妥。”緣多喜見他面有難色,問道:“大夫,你怎麼了?可是這方子……?”顧大夫只搖頭道:“小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緣多喜道:“是不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對你說了些什麼?沒事兒,這兒沒外人,你就悄悄地告訴咱家,皇貴妃娘娘小產是不是和這方子有關?”顧大夫道:“太醫們醫術精湛,精通藥理,小的慚愧,不敢妄加論斷,公公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緣多喜見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便從抽屜裡掏出一吊錢袋,遞給顧大夫道:“大夫,慢走。”顧大夫推辭道:“哎呦,這可使不得。”緣多喜道:“誒,你這麼辛苦來宮裡一趟,怎麼能讓你空着手回去呢?”顧大夫只得道:“這……好吧。”說着,便收了錢袋,緣多喜帶着他往宮門去。
慈寧宮裡,佘太醫道:“太皇太后,那民間郎中會不會說出去什麼?”太皇太后轉着佛珠道:“哀家瞧他是個聰明人,應該會管好自己的舌頭,對了,佘太醫,給皇貴妃用的藥都還謹慎嗎?”佘太醫道:“太皇太后放心,太醫院上下一心,絕不會走漏風聲,茯苓和地榆本是不能配伍在一起的,又有茂術、桃仁,看似安胎,其實這胎在不知不覺中便會小產,如此用藥很是謹慎,一般的大夫基本都瞧不出什麼名堂的。”太皇太后微笑道:“你們太醫院上下齊心,哀家也很放心,過幾日皇上便要回宮了,聽說昌貴妃和德妃她們如今月份也大了,你們要格外的上心啊。”佘太醫道:“微臣一定盡力保住各位主子娘娘的腹中皇嗣,爲太皇太后效犬馬之勞。”太皇太后道:“這話,哀家都聽膩了,罷了,你回去忙吧。”佘太醫道了聲微臣告退便退出去,蘇麻端過安神藥到太皇太后跟前道:“太皇太后勞累了一天了,喝了安神藥再歇會兒吧。”太皇太后接過碗喝着不提。
不久,皇上的儀仗便浩浩蕩蕩地回宮,李德全從明黃色的御駕馬車上接下皇上,衆人叩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環視衆人,朗聲道:“都起來吧!”衆人道了聲謝皇上便起身立侍着,李德全領着皇上走來,皇上見我們有幾個都挺着肚子,便問向昌貴妃:“貴妃你,幾個月了?”昌貴妃羞怯道:“回皇上,臣妾已經六個月了。”胤禛興高采烈地跑來抱着皇上的小腿道:“皇阿瑪!”皇上彎下身子,將他抱起,道:“喔,咱們胤禛又壯了。”皇貴妃面有哀愁,站在衆人後面,皇上走到皇貴妃跟前,牽起皇貴妃的手,溫聲問道:“皇貴妃,怎麼這般模樣,不舒服嗎?”皇貴妃用帕子輕輕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微笑道:“臣妾失儀,還望皇上恕罪。”四阿哥道:“皇阿瑪,額娘她小產了以後,日日以淚洗面,總是不開心。”皇貴妃道:“禛兒不許胡說,額娘哪有……”皇上嘆氣道:“那孩子沒福氣,皇貴妃便不要再傷心難過了。”皇貴妃道了聲是,皇上見我們還站在那兒,便道:“大家也都別站着了,有身子的趕緊着回去休息,這身子可耽誤不得。”我們一同道了聲:“是,臣妾告退。”便紛紛退下。
過了幾月,便是柳樹成蔭,知了聒噪的季節,宜妃生下胤禟阿哥,我生下溫憲公主,昌貴妃生下胤䄉,順嬪生下胤禹阿哥,宮裡頭又添了幾分歡喜,然而,皇上卻依然爲着俄羅斯侵犯雅克薩一事頭疼,決定採納明珠的建議,發兵攻打雅克薩。
這一日,音羽嬤嬤抱着胤禹在御花園裡散步,見假山後有說話聲,便悄悄地偷看,見是惠妃和明珠,只聽惠妃道:“堂兄你也知道,如今前線正是用兵之際,宮裡的例銀也不是很多,本宮實在湊不出什麼數了,這些可還夠嗎?”說着便叫申隆海取了錢袋遞給明珠,明珠接過錢袋,道:“其實地方官的價沒這麼多,娘娘您太客氣了,這怎麼好使得。”惠妃道:“堂兄收着便好,餘下的,給自己府裡添幾樣擺設也是好的。”明珠微笑道:“那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時,蘭倩姑姑經過,見音羽嬤嬤抱着胤禹躲在那兒,還作噓聲手勢示意她不要出聲,蘭倩見明珠和惠妃在說着什麼,便故意掐了下胤禹,音羽嬤嬤大驚,蘭倩堆笑離去,胤禹哇哇地哭了起來,音羽嬤嬤急忙掩住胤禹口鼻離去,惠妃和明珠一驚道:“有人!”明珠收了錢立刻離去,蘭倩走到惠妃身邊道:“給惠妃娘娘請安。”惠妃道:“是蘭倩姑姑啊,免禮。”蘭倩道了聲謝娘娘便起身,惠妃問道:“方纔可見有什麼人來過嗎?”蘭倩道:“奴婢纔來的,不曾見到有人。”惠妃道:“這樣啊,沒事了。”蘭倩行了禮便退去,追着音羽嬤嬤,音羽嬤嬤要喊救命,被她死死的捂住嘴,推了她和胤禹到池中,死死摁住音羽嬤嬤的頭在水裡,直到她不再動彈爲止,胤禹漂浮了一會兒便咕嚕嚕地沉了下去,這一幕碰巧被惠妃瞧見,惠妃微笑道:“姑姑在這兒作什麼呢?”蘭倩見是惠妃,慌了神,忙跪下道:“娘、娘娘,奴、奴婢是在爲你除害啊……”惠妃見了漂浮在水面的那慘狀,喊道:“來人啊!有人落水啦!快來人啊!救命啊!”喊聲驚動了侍衛,侍衛來了給惠妃行了一禮便跳下池打撈,問惠妃道:“發生什麼事了?”惠妃指着蘭倩道:“本宮方纔經過,看見是她推了音羽嬤嬤和胤禹阿哥落水!”侍衛聞言,立刻來拿蘭倩,蘭倩掙扎道:“放開我!娘娘您忘了,當初是誰提拔娘娘到仁孝皇后宮裡伺候,讓皇上寵幸娘娘,又是誰幫娘娘除去榮妃、宜妃她們的孩子!又是誰幫娘娘讓胤褆阿哥成爲皇長子!又是誰幫娘娘害死仁孝皇后的!孝昭仁皇后又是怎麼死的!又是誰幫娘娘排憂解難的,你作了那麼對喪盡天良的事,現在又這麼對奴婢,不怕來日有報應嗎?!”惠妃走上前,狠狠地甩了個耳光道:“你死到臨頭了還這麼胡言亂語,是你自己幹下那些事,一廂情願,何苦要怪本宮?你放心,皇上自有定奪。”說着,便叫人擡着屍首,侍衛們押着蘭倩一起往南書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