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下意識的望着漸漸氣壯如牛的路易,婁阿根的嘴脣嚅囁着,想要說啥話語,卻是有口難言,沿着一條清晰的線條,就從此人的表現瞧得出那辰光大清國某些人有些畏懼洋人的怯懦。
羅師爺顯然是覺察到了這一點,不禁神情陡然的激動了起來,他的一雙眼睛昂然的瞪着婁阿根,雖說他沒有講啥,其實那眼神裡頭把啥話語都道出來了。
婁阿根顯然意識到了羅師爺眼中目光的深層含義,不禁挺了挺腰板,也是怪了,挺起胸膛來了,那氣勢也順暢了許多。
“這位洋先生”,婁阿根看也不看路易,他的目光越過了來人的頭頂,顯得氣宇軒昂起來了,“這裡是大清國的道臺衙門,爾等有啥事體,報上來”,他昂然的說道。
“哦”,婁阿根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卻不是十分的理會他的言語,而是看了看下頭的這位華人女子,順着他的目光,羅師爺憐憫的目光看着了羅佳琳。
“這位小妮子,儂聽吾講”,羅師爺溫和的對着羅佳琳說道:“請稍安勿躁,鄙人進去看看情形,回頭再和儂講”,一邊說着,一邊他頭也不回的進去了衙門裡廂。
望着自己這位老相識進去的背影,路易有些被晾在了那裡的感覺,他頗有些尷尬的乾笑着,剛纔還是勢頭上來了,誰曉得碰了個軟釘子,這麼快就氣餒了。
路易只覺得從頭到尾都是這麼的彆扭,原本儂就心頭有愧,自然感覺有鬼也是人之常情。
羅佳琳這辰光望着臺階上的洋郎君,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都說女人的心細,其實羅佳琳的心思更是細密如同髮絲兒,她越來越預感到了啥似的。
羅佳琳的臉上神情有些凝滯了,她的嘴脣微微的嚅囁着,顯然有話要講了。
“孃舅,儂現在還好嗎?”,羅佳琳忽然口氣一轉,牽掛親人的濃重思緒再次籠罩了她,漸漸的她的淚眼朦朧了。
路易忽然覺得自己戇吼吼的,今朝自己做事都是烏理媽理的,哪裡、哪裡都是別手蹩腳的,“咳”,只聽他恨恨的嘆口氣,然後不甘心的自顧下了臺階,走到了羅佳琳的身邊。
這辰光敏感的羅佳琳似乎已經覺察到了自己心上人的微妙變化,因此她的臉色變得更加的蒼白了,忽然羅佳琳變得更加的不安,有種強烈的惶恐盤旋在了她的心頭,忽前忽後,毫不留情的揉搓着這位心靈已經很脆弱的人兒。
“菩薩啊”,羅佳琳心頭輕喚道,一邊她乾脆閉目合掌,就在森嚴的衙門大門口,默默的禱告了起來。
一旁的路易看在眼裡,急在了心上,只見他的臉上青黃不定,不曉得一番自我的責備之後,又在想些啥?
患得患失之際,辰光彷彿拉得很長,就跟上海灘上陽春麪的麪條一般,一分鐘就像半天,而小半個時辰過去了,終於看見婁阿根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
“哦喲”,路易急忙瞧過去,只見這個眉目靈動的華人,面目間
帶着一絲鄭重其事而又急切的神態,精神早已過敏的他不敢驚動身旁正在求告神靈的心上人。
這辰光再看路易,那臉上掛滿了急切的期盼,還有一絲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殷勤的淺笑,絕非心情高興,而是生怕來人帶來啥噩耗,而做給旁人看的。
婁阿根神色頗有些嚴肅的一溜疾走了過來,只見他的臉上習慣性的賠着笑,就像尋常辰光上海灘上西洋國使節來拜訪辰光一樣。
“洋先生”,婁阿根先是慣性的哈了哈腰,然後又像是意識到了啥似的,挺起了腰板,“儂請稍候着,鄙人有話跟這位姑娘說”,一邊說着,一邊他用少有的輕捷的腳步走了過來。
“大哉觀世音,徹證法界藏;乘大悲願力,普現諸色相。尋聲以救苦,隨感而遍應;如月到中天,萬川悉印映”,羅佳琳徐徐的唸誦道:“良由衆生心,與菩薩無二;因其背覺故,遂致成隔異。既遇諸災難,仰冀垂救援”。
這辰光看上去,臉色煞白的羅佳琳越發輕聲細語的念着經,渾身閃爍着某種神聖的光輝,讓人不忍有任何的舉動去傷害,甚至有絲毫的刺激。
這辰光婁阿根有些犯難了,他用求救似的眼神遞了過來,正好和眼巴巴的路易目光一碰,有些狀況發生了。
只見路易會意的點點頭,對着婁阿根善意的笑了笑,然後他扭轉了臉,輕柔的對着羅佳琳喚道:“阿琳,伊官府有消息唻”,他的話語之中,充滿了軟語款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