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鋒本來打算藉着還未散盡的暮色前行,一來可以稍稍掩護,不讓沿途的烏蘭國士兵發現。二來也可以悄悄地探查這裡的地形,爲日後司徒定瀾的行軍路線,做好最有利的準備。
不曾想還沒走到一半的時候,天空已經泛起了青雲,暮色漸漸消散,不一會就看見一輪紅日從東方升了起來,照亮了整個大地。這山中的早晨,難免是比外面來的要晚些。
稍稍休整過後,他面朝安瀾山的方向看了看,除了山還是山,太子妃的安危就緊緊的系在這崇山峻嶺之間,容不得他有半點怠慢。冷鋒正想重新啓程,卻聽見前面的小樹林裡傳來幾個人對話的聲音。
本來不打算多做停留,忽然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到了司徒定瀾的名字。冷鋒輕巧的躍過幾個草繩做的障礙,躲在一棵足有三人粗的大樹後面,凝神細聽着。
“誒,你說,司徒定瀾真的會來嗎?都過了這麼久還沒看見人影,該不會是不來了吧?”其中一個長着八字鬍,嘴邊有顆黑痣的男子,一邊擦拭着手裡的大刀,一邊問旁邊的那個人。他們雖然都是一副士兵的打扮,但渾身上下都充斥着江湖惡人身上的纔有的不正之氣,叫旁人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他們不過是假扮的而已。
另一個手裡雖然什麼也沒拿,但他的腰間卻鼓鼓的,衣服裡面似乎藏着一些別的東西。他拿起旁邊的一個酒壺,打開蓋子聞了聞,一股濃烈的酒香立刻四溢,充斥在整個樹林裡。他不急不火的笑了笑,仰頭喝了一大口,咂了砸嘴才說到:“太子妃之於太子,何等重要,那種生命中一等一的存在,怎麼可能見死不救?咱們還是好生等着,太子一定會來的。”
他們一共大約二十人,每個人都是士兵打扮可能是得了什麼命令,藉以掩飾身份,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奉了誰的安排,竟然敢對太子下手。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爲,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要麼是烏蘭國尋來的死士,要麼就是定遠國自己的人,與人內外勾結。
無論是哪一種,冷鋒都覺得,太子沒來是一個很明智的選擇。
“你們說,他讓咱們等在這路上,是料定了太子會來,可萬一太子不來,來的是心腹或者手下什麼的,咱們不就功虧一簣了?”先前那個有黑痣的男子此言一出,立刻贏得許多死士的贊同,他們不遠千里被招募而來,說到底也只是爲了一個錢字,金錢之下利慾薰心,國家和責任都與他們無關。可若是這次並未成功,那他們還會拿到那夢寐以求的東西,從此樂得逍遙嗎?
答案是否定的,早在來這裡之前,那個人的命令中就已經說過了,此事不可失敗只能成功,否則不止銀兩不得,連小命可能都得不保了。
冷鋒聽到這裡,額頭上冷汗漸顯,他低頭抹了抹汗,一腳踩空在一根枯木枝上面,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他立刻覺察到自己的失誤,藉着大樹的掩護後退幾步,躲在另一個安全範圍以內。
“什麼人?”喝酒的男子突然不說話了,攏袖一甩幾根細如髮絲的銀針立刻撲向冷鋒剛纔所在的方向,釘在一棵碗口粗的柏樹上面,針尖沒入,樹葉由盛而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殆盡,可知這細針上的毒,竟是何其毒辣的存在。
若是這毒落在人的身上,那後果一定不堪設想!想到這裡,冷鋒立刻隱去了渾身的氣息,把呼吸降到了最低。
“哪裡有什麼人啊,你聽錯了吧?”黑痣男子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只聽到呼呼風聲穿林而過,並沒有任何異樣。他隨即拍了拍袖子上的塵土,站起身笑道:“黑鷹,莫不是你草木皆兵了?這裡哪有什麼人?”
聽罷,冷鋒臉上的汗越發多了些,黑鷹,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用毒高手,傳聞其手段毒辣,專門取世間至毒之藥,用以秘法,煉製出極難解出的毒性,抹在暗器上面。他不僅嗜毒成性,且爲了金錢甘願做一切勾當,只要給錢,可謂殺人放火無所不爲。
雖然冷鋒常年帶兵,但對於這些有名的惡人還是略有耳聞的。
“可能是吧。”黑鷹收起攻勢,倚靠在旁邊的一棵大樹上面,他眼珠子轉了轉,朝身後一衆人吩咐到:“不過爲了保險起見,你們去四處查探查探,一有異動立即來報!”黑鷹和那個黑痣男子,兩個人似乎是這羣人的頭頭,所以對他們的話,那些士兵們言聽計從。他剛說完,身後那羣一直沒有說話的士兵們,立刻得命令,四散打算搜查。
冷鋒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對方那麼多人,如果在這裡動手,硬碰硬的話,他並不佔什麼上風。但如果能尋找到一個其它的法子,贏的勝算可能會大一些。與此同時,一陣馬嘶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從交錯相織的密林空隙中,他隱約看到了兩匹馬被系在一個木樁上。
突然心生一計。
“看,那裡有個人!”
從崎嶇的山路上衝出來一匹馬,馬上隱隱約約看到一個消瘦的身影坐在上面,他的袍子迎着山風飄飛而動。一個士兵首先看見了他,立刻跑到黑鷹身邊通傳到。
“看樣子,魚兒終於上鉤了。”
黑鷹臉上露出一抹輕蔑,把酒別在外衫下的袍子裡,他吹了個口哨,士兵們立刻集結了過來,他對四周的士兵們冷聲吩咐到:“記着,這次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都跟上!”說完,足尖輕點,消失在萬木之間,不一會就看見,崎嶇的山路上出現了一個飛奔而過的身影。
真快!
冷鋒不由得讚歎一聲,旋即跟了上去。現在如果僅憑他一個人去安瀾山尋找太子妃,恐怕就如同大海撈針,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去。既然現在已經知道了這羣人的目的,還不如將計就計,用他們自己人幫忙找,如此也會更快一些。
不過,首先要確定的就是,這羣人和南盜北娼這兩個人,一定是一夥的。
黑鷹和那個黑痣男子飛快的穿梭在崇山峻嶺之間,冷鋒跟在身後,不知道行進了多長時間。良久以後,他們終於在一座山前停了下來。進山的小徑旁,有一塊刻文的石碑,上書:安瀾寶山,無人返還。
安瀾山,就是南盜北娼抓了太子妃藏身的地方。到了這裡,冷鋒就基本上可以確定,這兩夥人就是同一個人安排的,並且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
“黑鷹啊,你覺不覺得哪裡有問題啊!”黑痣男子突然停了下來,警惕的觀察着四周的風吹草動,彷彿隱隱感覺到什麼一直跟着他們。他表面上往石碑那裡走了兩步,實則暗自盯着後面,小聲說道:“你不覺得。我們追了這麼久,一直都沒有看到馬的蹤影,而且那馬上的人,我們也一直沒有瞧見正臉,連他到底是不是司徒定瀾都不知道,我們就來了這裡。”
“不管了,總是要來的,不如我們先上去安排好一切,再做別的打算吧!”黑鷹點點頭,心中的疑慮愈發明顯,他看了看黑痣男子,自信的笑了笑道:“要救太子妃,司徒定瀾就一定會來到安瀾山來到這裡!”
冷鋒知道,他們其實說的沒有錯。只不過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司徒定瀾並沒有親自來,而是派了另一個人過來。
薄霧漸漸籠罩了整個山體,這爲冷鋒的跟蹤提供了可藏之機。終於,他跟着兩個人,一路上毫無阻攔的來到了安瀾山頂。山雲纏繞,清風陣陣,隱約之間,竟然有種置身於九重天界的感覺。
在不遠處的一塊平地上面,架着一個三腳木架,上面隱約能夠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身軀迎着山風飄搖。
沈君清!
冷鋒一個劍步衝了過去,絲毫沒有顧及到剛纔在前面上山的黑鷹他們,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走到跟前的時候,他才發現架子上綁的,其實根本不是沈君清,而是一個身形相似,有着同樣衣着的陌生女子。
“我們等你很久了。”
空地上,憑空出現四個人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們是輕功太高,還是本來就行如鬼魅一般,竟然又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就出現了。
冷鋒看了看四周,估算了一下對手的實力,自覺這麼進來已經中了他們的圈套,又不由得懊惱自己方纔的粗心大意,竟然進了這些賊人們的圈套。想到這裡,他拱手道:“幾位,銀票我已經準備好了,幾位若還是拿這個假姑娘騙我,是不是有些不符情理了?”
“想要見人是吧?行,我就給你看看。”刀疤漢提着一把大刀,大搖大擺的走到懸崖邊上,從地上撿起一根繩子向上拉了一下,細不可聞的嗚咽聲從懸崖邊上傳來,把冷鋒的心揪的一緊。
下一刻,他最不想見到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只見沈君清的手腳被綁着,嘴巴里塞着一塊破布,她雙眸緊閉,臉上略顯蒼白之色。只有那微微顫動的睫毛,還昭示着主人的一息尚存。
沈君清虛弱的睜開雙眼,隨即又緩緩的閉上,再也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