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公子根本說不過蘇水墨的伶牙俐齒,急了,“你、你強詞奪理!我又沒說過自己看不起農者!”
“既然如此,爲何看不起商人?”蘇水墨反問。
欒公子振振有詞,“因爲他們滿腦子算計,絲毫不懂品德爲何物,只會挖空了心思想着怎麼坑人賺錢,夫子早就看出這種人有問題,所以纔會說商人比不上士農工!”
“夫子還說過各行各業都值得尊重,要一視同仁,你怎麼把這個給忘了呢?”蘇水墨冷笑。“怕是用夫子做擋箭牌,來掩蓋自己那齷齪的心思吧。”
欒公子被說得啞口無言,但這麼多人都看着,他又不能認慫,想反駁卻又無從下口,只能急得抓耳撓腮。
其他人本來是看好戲的,不料蘇水墨話鋒一轉,又將矛頭指向了他們,“不止這位欒翰林,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幾乎每一個瞧得起嚴公子的。
“可你們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他,乃至所有商販?就像之前你們自己說的,不過是一羣附庸風雅之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根本就是羣米蟲!
“以嚴公子爲例,他在打着算盤,努力記下所有賬本時,你們在討論這棵樹開的花好不好看,能不能作詩;
“他在想方設法增加收入,擴大生意時,你們卻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模仿聖人書法,討得聖上歡心,以便得到重用;
“他年紀輕輕便能挑起大梁,成爲商會會長時,你們則是一羣好吃懶做,靠家裡養着,每天除了讀書以外無所事事的金絲雀,你們拿什麼和別人比?!”
衆人被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滿肚子墨水卻被一個姑娘家給說得無法反駁,心中羞愧難當。
有人甚至看向宋城和,試圖讓他管管他的“夫人”,但宋城和不僅假裝看不見,還在一旁抱着膀子看好戲,讓他們更是有氣說不出了。
蘇水墨掃了他們一眼,又說,“你們這些文人沒有多高尚,那些勤勤懇懇的商人也沒有多麼低賤,大家都是老實本分,不明白你們哪兒來的這種優越感。
“相反,崔大人就深知各行各業平等的道理,所以纔沒有成見地邀請嚴公子來做客,你們吶,是該向人家好好學學了!”
一番辯解下來,蘇水墨不僅爲嚴子省解圍,也出了心中的惡氣,最後還特意將崔燦摘出去,將其捧高,既教訓了這羣驕傲自滿的學士,也沒得罪宅邸的主人,堪稱滴水不漏。
果然,話音剛落,崔燦拍了兩下手,大笑道,“哈哈,蘇姑娘這一番話說得還真是有其獨到的見解啊!”
宋城和不動聲色地走到蘇水墨身邊,抓住她的手,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內子莽撞,若是衝撞了各位翰林,宋某就在此賠個不是了。
“不過,我倒是不覺得墨墨說得有什麼不對,今天這番話,應該有不少人都有醍醐灌頂之感吧?”
宋城和的這個補刀更加過分,衆學士紛紛在心中哀嚎,責備這“夫妻”二人實在過分,竟然聯合起來擠兌他們。
更要命的是,宋城和那個身份,他們就算想反駁,也得罪不起。
崔燦朝嚴子省揮揮手,笑道,“嚴公子,看在蘇姑娘和宋公子都這麼維護你的份兒上,就請忘掉方纔的不快,入座吧。”
他這樣給嚴子省面子,言下之意,證明他也是贊同蘇水墨的話的。
嚴子省充滿感激地看了宋城和與蘇水墨一眼,朝崔燦行禮,“多謝崔大人。”
宋城和注意到,一旁的繡樓開了個門縫,並且有女子的裙角閃動。
他很清楚,園子內的繡樓就是崔華容待的地方,這樣一來,宴席開始時,她便可以坐在二樓偷偷看看底下的人,選一個順眼的當作未來夫君。
當然,她肯定會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嚴子省身上。
隨後在崔燦的招呼下,衆人相繼入座,蘇水墨和宋城和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嚴子省坐在他們旁邊,三人特意找了個偏遠的地方。
蘇水墨拍拍胸口,嘆口氣,“唉,說實話,剛纔說那番話的時候我也嚇死了,生怕他們突然蹦出來個之乎者也把我問住。還好,都是一羣草包。”
“來來來,我敬夫人一杯,夫人剛纔實在是俠義當先啊。”宋城和殷勤地舉起酒杯。
蘇水墨瞪了他一眼,“哼,得了便宜還賣乖。對了,都忘了問你,關於我的身份,爲什麼你唯獨對崔燦的說法不一樣?”
宋城和老實回答道,“崔燦在朝爲官,各個官員家裡有些風吹草動他都是有所耳聞的,我從未說過自己要娶妻,突然冒出來個娘子,他肯定懷疑,所以我就換了種說法。”
嚴子省則對兩人再次抱拳拱手,感激道,“多謝蘇老闆爲我解圍,說實話,當時您要是沒出聲,我都想轉身離開了。”
“你我同爲商人,我不僅是爲了替你解圍,也是要給咱們正名,免得他們不知道天高地厚,口無遮攔。”
蘇水墨說着,還往旁邊看了一眼,滿臉鄙夷。
“那羣人仗着自己讀了幾年書就欺人太甚,教訓他們也是應該的。”宋城和也說。
文官與武將多少都會互相看不順眼,一個瞧不起對方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另一個看不起他們柔柔弱弱,只會耍嘴皮子。
饒是宋城和的涵養再高,他也對文官有些不爽,所以剛纔蘇水墨訓斥衆人的時候,他是笑得最開心的。
“話說那個欒翰林實在可惡,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不爽。”蘇水墨抱怨了一句。
“我沒記錯的話,這個人叫欒元凱,因爲能幫聖上起草文書,所以口無遮攔,心高氣傲,倒是得罪了不少人,不過大家也都不敢反駁,只能忍着。”
蘇水墨嘴角微挑,覺得宋城和可以提供情報實在是很方便。
同時,她再次表達了自己對欒元凱的不滿,“這人也是心裡沒數,天下人才濟濟,聖上隨時可能換另一個人起草文書,不是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