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雅間之內,姚崇看起來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在這熱鬧非凡的如意樓內,他的目光並未時時刻刻盯着薛濤,而是開始了自顧自的喝茶。
不過真正在他抿完一口茶之後,還是會下意識地看那薛濤一眼,只是在這樣的目光之中,並沒有任何的隱晦之念,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複雜。
說起來這姚崇還是薛濤父親的知交好友,只不過因爲這薛濤的父親被酷吏牽連,最終也是家道中落,薛家之中男丁幾乎全部都被髮配到了邊境苦寒之地。
至於這女眷,則也是全部都被打入了樂籍,成爲了這如意樓的妓女。
所以此番姚崇前來,心中也是懷着對故友的愧疚,畢竟他如今官職也已經不小,卻對於這薛濤也是無能爲力了。
這姚崇能夠做的,也僅僅只是利用狄仁傑的威名,在這如意樓爲薛濤進行捧場,也是其他人不至於欺凌於她了。
正當這姚崇內心複雜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片刻之後只見那家丁隨即也是緩緩走了進來。
“老爺,外面有兩個公子拜謁,還送上來了一篇詩句,希望您能夠過目。”
內心五味雜陳的姚崇心緒被打斷,當即就皺了皺眉,似乎並不怎麼高興。
“不是告訴過你,不許讓任何人前來打擾嗎?”
在這樣的話語之中,還有幾分責怪,畢竟這兩個家丁向來識趣,此時卻前來掃了自己的雅興,他還以爲這家丁收了外面拜謁之人的好處。
那家丁聽到自家老爺語氣不善,臉上也是露出了幾分惶恐,連忙解釋了起來。
“回稟老爺,那二人極爲執拗,小的已經告知那二人老家無暇接見他們,不過他們卻表示可以一直在外面等候老爺。”
“小的知曉老爺一直都極爲低調,也不願意傳出怠慢士子的名聲,所以只好把他們的文章帶進來了。”
聽到這家丁解釋一句之後,那姚崇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隨即臉上也是露出了幾分無奈。
“既然如此,那就把文章拿過來讓我觀摩一番吧。”
姚崇雖說不被武則天任用,可畢竟也是兵部郎中,官職也不算是小了,對於那些登門拜訪的文人來說,同樣也是一個可以入朝的門路,所以真正來找他拜謁的士子,倒也並不算少了。
不過因爲這姚崇爲人追問完美,眼中更是容不得沙子,所以要求也是不低,很多文人在他這裡也都吃了閉門羹。
這一次自己的雅興被打斷,他心中自然有幾分不悅,所以要求也是再度提高了不少,想着若是那一篇文章並未有任何亮眼之處,他也絕對不會多看幾眼。
帶着這樣的想法,那家丁也已經把蘇異匆忙之下所寫的詩句給送了上來,交給了面前的姚崇。
因爲是匆忙所寫,所以這一句也是極爲簡潔,只有短短不到三十個字,不過真正在看到了這不到三十個字的詩句之後,姚崇的目光卻一下子就變得明亮了起來。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作爲兵部的郎中,姚崇並非是尸位素餐的人,也正是因爲如此,不論是之前武則天對北方契丹的發兵,又或者是南方李敬業的發兵,他也都是並不怎麼滿意。
私底下他還發出了不少感慨,心想若是自己的疏略被採納,眼下的局勢斷然不會如此。
只不過他雖有這樣的感慨,不過卻不敢說出來,畢竟這女帝喜怒無常,姚崇是一個聰明人,在這女帝並未親自召見,並且詢問自己戰局之事,他貿然說出這些,只會給自己帶來災難。
眼下這樣一篇文章,不僅寫的極爲優美,而且更是直接把眼前的局勢剖析了開來,那就是當今朝廷實在是太缺人才了!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仔細品味着這一首詩,姚崇的臉上明悟之色更濃,甚至目光越來越亮,從這樣的詩句之中,他品出來了對方和自己相同的政治理念,都是希望當今聖人能夠任用賢明之人治理國家。
毫無疑問作爲一篇拜謁的詩文,這一首詩句可以說是姚崇見過的詩句之中最爲讓人驚豔的了,而寫下如此詩句之人,自然也是值得讓他一見!
“那前來拜謁之人是否還在外面?去把他們請進來吧。”
從原本的內心不悅,再到看完這拜謁的文章之後,臉色開始變得緩和,這個過程並未耗費太長時間,只有短短數息而已。
而看着自家老爺態度的變化,那家丁也明白一定是這一篇拜謁的文章非同一般,隨即也是連忙退了出去,把外面還在等候的二人給帶了進來。
在這姚崇詫異的目光之下,蘇異和上官婉兒也是走進了這四樓雅間之中。
“學生蘇異(上官昭),拜見姚大人!”
看着面前這二人,姚崇眼中的詫異也是更濃了,原本他在賞析那一首詩句的時候,因爲詩句之中角度新奇,更是對當今局勢有着不淺的理解,所以他還以爲寫下這一篇詩句的應該是憂國憂民但是卻鬱郁不得志的落魄士子纔是。
不過真正在看到了面前蘇異和上官婉兒那年輕並且意氣風發的面容之後,姚崇也是不由得愣住了,這二人比自己想象的都還要年輕。
“方纔那一首詩句,是你們二人所做?”
面對這樣的詢問,蘇異在遲疑了片刻之後,隨即也是站出來進行了承認。
“回稟姚大人,那一首詩句正是在下所做。”
在發生了張若虛的事情之後,蘇異對於文章的借鑑,也不敢再那麼肆無忌憚了。
不過此時真正在用出來了這篇詩句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太多的猶豫,畢竟這一首詩句可不是這個時代,就算是自己用出來了,也不會發生張若虛那樣的事情。
“好啊!沒有想到後生之中,竟然還有此等人才,不僅詩詞做得好,對於這戰事也如此上心,看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大唐又有人才誕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