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省,政事堂。
上官婉兒戰戰兢兢,只因爲在她身後的屏風裡面,武則天正在靜坐。
在她說出了要面見一番蘇異舉薦的那些人才之後,一直都在宮中比而不出的武則天竟然破天荒地開口也要一同前來。
這不僅僅是對蘇異舉薦的那些人進行考驗,同時也是對上官婉兒在進行考驗,儘管上官婉兒才華橫溢,可這個時候也不免有些緊張了起來。
“婉兒,你這是怎麼了?可不像是我大唐才女該有的模樣呢!”
很顯然屏風之內的武則天也看出來了上官婉兒的異常,隨即也是開了一句玩笑。
而上官婉兒聽着這樣的話語,臉上也是露出了幾分尷尬,盡力平復了自己緊張的情緒之後,隨即臉上也是露出了認真之色,只因爲在這政事堂外面,已經出現了一人在開始等候。
“回稟上官大人,宋璟已經在外面等候着了。”
第一個被召見前來的,正是在國子監之中懷才不遇的宋璟,昨晚秋月閣內,上官婉兒見他和陳子昂作詩,氣勢上更是壓了陳子昂一籌,對於這樣的人上官婉兒自然也是頗爲好奇,所以第一個召見了對方。
只見此時的宋璟亦步亦趨微微低頭,踏入政事堂之後隨即也是恭敬地對上官婉兒進行了參拜。
“國子監宋璟拜見上官大人!”
儘管昨日上官婉兒見過宋璟,不過宋璟卻並未見過她,再加上當時的上官婉兒女扮男裝,而且此時的宋璟恭敬低頭,所以斷然認不出來此時自己跪拜之人,正是昨日和自己鬥詩之人的同伴了。
“宋璟,你是高宗調露年間的進士,來國子監應該也有數年了吧?”
上官婉兒身爲內相,在很多時候都代表着武則天的態度,所以此時她召見這宋璟,在心中心中也以爲是自己被女帝武則天重新看中,所以此時態度也不敢有任何怠慢,連忙就做出了回答。
“回稟上官大人,宋璟自調露年間殿試中第之後,來到國子監潛心修學已經有將近四年了。”
儘管是被埋沒,不過真正說起來這件事情的時候,宋璟也不敢有任何抱怨,只是說自己在國子監潛心修學。
對於這宋璟如此回答,上官婉兒還是比較滿意的,她是見過這宋璟在秋月閣是何等懷才不遇的模樣,可此時他卻能夠控制得住自己內心的情緒,足以看出這是一個能夠控制得住自己的人,僅僅只是這一點就極爲難得了。
只不過對於上官婉兒來說,今日她是打算試一試這宋璟的能力,自然也不會這麼簡單,所以聽到宋璟的回答之後,只見她隨即又搖了搖頭。
“什麼潛心修學,你也不要當本官是女子就好哄騙,這幾年你明明都是滿肚子怨氣,甚至都已經直達天聽了,難道還想辯解不成?”
上官婉兒的話語輕柔,可真正當這樣一番話語說出之後,卻還是讓宋璟臉色一變,當場就匍匐了下來。
“回稟上官大人,下官只是對自己能力不足的自怨自艾,斷然沒有任何對任用上的抱怨,還請上官大人明鑑!”
雖說宋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從這上官婉兒的話語之中,他也還是聽出來了對方或許已經知曉了自己心中的抱怨,所以此時也是連忙進行了辯解。
看着面前當場匍匐下來,做出一副貪生怕死模樣的宋璟,上官婉兒心中也是不斷搖頭,心想這宋璟也太膽小了。
“宋大人不必如此驚慌,你本就是科舉進士,前幾屆的科舉進士者如同狄仁傑狄大人都已經身爲當朝宰相了,而已懷才不遇有所抱怨本大人也能夠理解。”
“只是你應該明白,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若是所有人都想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恐怕天下也還會大亂。”
“你既覺得懷才不遇,那就趁此機會向本大人展露展露你的才華吧,倘若你當真身懷大才被埋沒了,到時本官定上奏陛下,爲你另尋他位。”
“可你若是並無任何才華,卻整日自怨自艾抱怨朝廷,本官可就要好好清算一下你了!”
依舊是娓娓道來的語氣,不過真正在這樣一番話語說出之後,卻再度蘊含了濃濃的威脅。
可這宋璟聽到如此話語之後,不僅臉上沒有了畏懼之色,相反還露出了幾分欣喜,看他那模樣似乎這並非是對自己的懲罰,更像是給自己的幾個機會一般。
只見這宋璟恭敬一拜之後,隨即又從懷中拿出來了一封書卷,恭恭敬敬地交給了面前的上官婉兒。
“回稟上官大人,此乃宋璟這段時間在國子監潛心修學,根據眼下朝廷局勢,整理而來的《治亂疏》,雖有妄言之處,不過對於治理南方之亂,或許也有一絲功效。”
上官婉兒召見宋璟,並未提前告知有什麼事情,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宋璟還是把那《治亂疏》隨身攜帶,不難看出他對於機會的渴望。
而上官婉兒僅僅只是使了一個眼色,當即就有下人把那宋璟的奏疏給承了上來,在簡單翻閱一遍之後,她也根據這上面所寫的內容提出了一些不同的意見。
“閣下的這《治亂疏》中有一句南方之亂不在南,倒也頗爲有趣,不若你來仔細說說,爲何南方之亂重不在南如何?”
“既然這重不在南,那你又說說具體在什麼地方呢?”
宋璟雖說獻上來了《治亂疏》,不過上官婉兒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上面也只講了一個大概而已,雖說讓人耳目一新,不過還有很多地方極爲模糊。
這並非是宋璟不知如何應對,而是他故意如此記載,因爲如此一來只要有人當真對這《治亂疏》所寫的內容感興趣,一定會親自召見詢問於他。
僅僅只是從這一點,上官婉兒就再度確定面前的宋璟對展露自身才華韜略有着濃濃的渴望,與此同時這也是一個知曉如何展露自己才華的聰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