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他輕聲喚着。儘管聲音不大，但李翠娥卻迅速醒來，睜開雙眼看着他：“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嗎？”她輕聲地問着。
“你不用陪我了，回屋去睡覺吧。”他不忍見她如此辛苦。
李翠娥臉上頓時出現失望的神色，小聲問着：“你還要讀書呀？”
李雲睿只得搬出一直以來的藉口：“下半年就要大考了，懈怠不得。你去睡吧，別熬壞了身子。”
儘管她知道這是李雲睿支開自己的藉口，但往常他從來不會關心她是否會熬身子，聽到他這麼一說，失望中還是帶着一點點開心，起碼他知道關心自己了。
站起身來，她決定做一個聽話的媳婦。秀娘能做的，她也可以做得。
“那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莫要因爲準備大考而熬壞了身子。”
李雲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視線重新回到手中書冊上。李翠娥見他都不看自己一眼，剛剛的喜悅又瞬間消失不見，拎着團扇便回了屋子。
外間大門四敞八開，只爲了有些涼爽的風能吹進來。李翠娥前腳剛進了房間，李三爺後腳就從從敞開的大門走了進來。看見李雲睿在外間的書桌上正讀書，忍不住開口：“雲睿，書是要苦讀纔有出息，可是該歇息要歇息，不然物極必反。”
李雲睿見了父親，趕緊放下書，快步迎上前來。耳聞李三爺此言，立刻反駁：“爹，您不是常說，當年老李二爺讀書，也是經常通宵達旦嗎？”
提到這個爲李氏一族爭光的人，李三爺頓時唏噓不已。不但是因爲那個人護國有功，李氏一族跟着風光無限，也是因爲他和那個人的媳婦有過一段刻骨銘心。
“他可真是讀書的料，悟xing高而且勤奮。因爲他呀，我們李氏一族纔能有如今的榮耀，他可是我們李氏一族的大恩人啊！”
李三爺感慨一番，不忘表揚一下自己：“當年我讀書也好，若不是你爺爺，我也入朝爲官了。造化弄人啊——”
前李出了個護國有功的重臣，後李至今都沒有半個入朝爲官的。李雲睿看着李三爺有些蒼老的背影，好奇地問：“我也覺得很奇怪，爹讀書那麼好，爲什麼後來卻開始做生意了呢！”
“說來話長呀——”李三爺哀嘆一聲：“當年我剛好要去參加鄉試，可我們李家的茶莊正是腹背受敵，眼看就要面臨滅頂之災。你爺爺偏巧在這個時候大病一場、臥牀不起。沒辦法，我只好臨危受命，挑起茶莊這個擔子了。這一挑，就到了現在。你爹現在鬍子頭髮都開始白了，老了——”
李雲睿從來沒聽父親講過當初爲何棄文從商，這還是第一次聽見，心中波瀾頓起。李三爺對於久遠的回憶也是不願提起的，可眼下兒子的態度明顯有了偏差，由不得他壓着心事。
“雲睿啊！你世昌叔那是讀了十年的書，年年落榜啊！而我們後李，乾脆一個願讀書的人都沒有。看來啊，我們後李家，光宗耀祖的希望，就落在你身上了。”
李雲睿露出真誠的笑容，能被認爲是光宗耀祖的希望，誰會不高興？李雲睿不是聖人，他自然也有個人情緒，聽聞父親如此肯定誇讚自己，心裡開心極了。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堅定的決心。
……
翌日，天晴。原本陰沉了一夜，到了傍天亮的時候竟然莫名其妙地又晴朗起來。原本深藏的星月再露光輝，悶熱的感覺也隨之消失了。
李大爺一大早便開始練字，這也是他平日唯一的消遣。李蓉薇從閣樓上下來，便看到父親在用功，至於寫的什麼，她卻根本不認得。她繞了個圈，終於在李雲清新房門外跨院的門檻上找到了正在讀書的李雲岫。李蓉薇躡手躡腳走了過去，忽然高喊一聲李雲岫的名字，看到他嚇了一跳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李雲岫年紀小，也愛玩，被姐姐嚇了一跳後不但沒生氣，反倒跟着一起笑了起來。笑夠了，這才重新讀起書來，而李蓉薇則拿着繃布和針線，坐在門檻的另外一邊一針一線地繡了起來。
直到日上三竿，李雲清才起牀，依舊什麼都不坐，只是在院子裡的搖椅上這麼一躺，將自己遮在長廊下，避開直射的陽光，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醒着。
秀娘正收拾着屋子，藥熬好了之後，香草連忙端了過來。可近來幾日李雲清的行徑讓香草實在是太害怕了，端着藥甚至都不敢經過李雲清的身邊。刻意繞了個遠，從旁邊繞過來，小聲地喊着秀娘。
“藥煎好了。”她把托盤舉了舉。
秀娘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這藥要趁熱喝才行，耽誤不得。她從香草手中接過藥碗，先自己嚐了一口，感覺味道不像以前那樣刺鼻了，不僅露出高興的表情來。香草見自己姑娘竟然委屈到這地步，心裡難免有點不悅。可嫁出來的人，自然是要以夫爲尊的，她也不好說些不是的話來。
秀娘嘗過之後，趕緊端去給李雲清：“雲清，喝藥了。這是郎中新開的藥方……”
不等她說完，李雲清已經翻轉過身子，側身躺着，用行動表示了拒絕。秀娘卻不氣餒，端着藥碗蹲在李雲清身邊，讓香草先把托盤送回去。香草狠狠地剜了李雲清一眼，低哼一聲，這才離去。
秀娘溫聲勸着：“不難喝，我嘗過了。”
李雲清扭頭看看秀娘，又看看那碗藥，拿起身上的書直接擋在眼前，苦着一張臉，死活就是不肯。
秀娘繼續勸着，把手中的碗又往前伸了伸，放到他的鼻翼前：“你要是覺得苦就不喝，好嗎？”
媳婦做到她這份兒，已經無可挑剔了。就算是哄小孩子，怕是也不用這麼費力了。
李雲清稍稍拿開擋着自己的書，視線在秀娘臉上轉來轉去，一臉的不情願，怎麼都是不甘心。可秀娘就保持着這樣的姿勢，微笑地看着他，淺淺酒窩就好似會說話一樣。
李雲清想了想，把書抽開，放到一旁，接過藥碗，卻不忘瞪了秀娘一眼，一鼓作氣將一碗藥全喝了。秀娘看着李雲清聽話地喝藥，開心地笑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