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爺和大奶奶謝過了郎中,將郎中請到了樓下,便看到香草在院內站着,正往樓上張望着。
李大爺頓時不滿地蹙眉,冷聲問道:“不是讓你陪着新娘子嗎?跑着幹什麼來了?”
大奶奶想的卻是多了一層,連忙問着:“可是秀娘有什麼事情嗎?”
香草雖說是秀孃家陪嫁過來的丫鬟,可李大爺畢竟是掌祠人,她還是難免會有些緊張,低着頭,眼神卻四處瞟着,只有落到大奶奶身上的時候才最安心。
“小姐擔心雲清少爺的傷,特意讓奴婢來看看。”
大奶奶臉上露出欣慰來,儘管這新媳婦才進門就惹了這麼大的事情出來,但念着她對李雲清還算關心,心情總算好轉了許多,就連回答香草的語氣都輕快了些。
“大少爺已無大礙。香草,你便和德勝婆子一起去煎藥吧。”頓了頓,大奶奶又對德勝婆子囑咐着:“等下你帶着香草挨個院子裡熟悉熟悉,以後便是自家人了,總要熟悉自家纔是。”
德勝婆子是李家大院裡的老婆子了,看大奶奶的表情和語氣,知道大奶奶有心籠絡這新媳婦及其身邊的丫鬟,便臉上堆砌出笑容來,拎着草藥對香草道:“香草,來,跟我走。”
香草哎了一聲,忘記了要回去跟李秀娘回信兒的事兒,跟着德勝婆子去煎藥去了。大奶奶在背後望着兩人的背影,微微點了點頭。
李大爺卻不管那些女人間的事情,徑直拉着郎中問長問短:“郎中,我兒無大礙吧!”
郎中自打進了李家大院,便不時地聽見這句問話,已經聽得煩了,終於忍不住開口:“說了無大礙,你偏又不信。這麼說吧,大公這病,外傷好治,內傷難愈。他那兩條腿呀,保不齊就會有麻煩呀!”
“兩條腿?”大奶奶哎呀一聲,這纔想起李雲清大腿內側被那金匾的一角狠狠地刺了去,當場便出了很多的血。之前因爲已經包紮過,而李雲清又一直不停地在頭暈嘔吐,倒還把這檔子事情忘在了腦後,如今聽郎中提起,這纔想起,忍不住狠狠地抽氣。
“這……”李大爺也愣了。
還是大奶奶先從愣神中清醒過來,着急地問:“噯?可是,剛剛你不是說過了嗎?說清兒無大礙,還說只要這頭一治好,其他地方自然就會跟着好起來,不是嗎?”
郎中一邊點頭,一邊面有不耐說:“那是我有辦法內外兼治,纔會這樣說。這要是換成別的庸醫呀,你們家大公的腿,那可就殘啦!”
敢情,他這是在賣弄自己的醫治水平。
見他面有不悅,大奶奶連忙附和着:“是呀是呀,多虧了我們清遠能有你這樣一位神醫啊!”
說着話,大奶奶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酬金,一小袋子的白銀,送到郎中的手心。
“我把銀子已經包好了,還望你能多出出力。”
郎中接過錢袋子,在手裡掂量了掂量,感受着錢袋子的重量,終於臉上露出喜色來。
“不客氣,神醫也要吃飯的。大奶奶儘管放心,大公的傷,我保管治好!”
大奶奶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李大爺在旁邊連忙道了謝,伸出手來,指引着將郎中送出了大門。
火紅的燈籠掛在李家大院門上方,耀着整個地面都紅彤彤的,三個人的臉色在燈光照耀下,顯得有些不自然的紅。只是三個人都沒在意,一個是惦記着早點離開,另外兩人則是心繫重傷的李雲清。
但見大奶奶叫住了郎中,仔細問着:“郎中,不知明日幾時來爲清兒鍼灸,我也好吩咐廚房備了酒菜。”
郎中上門看病,留下吃飯,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倒也不是特意巴結。因此郎中也沒客氣,略微思索了下邊回答:“沒什麼意外,我一大早便會到,只備中飯即可。”
大奶奶和李大爺二人連忙記下郎中的話,點頭與郎中告別,站在紅燈籠下,望着郎中漸行漸遠的身影,終究是無奈地長嘆一聲。
……
這頭才送走了郎中,那廂李三爺居然登門拜訪。
望着昔日曾動情過的人,李三爺的臉上也有些尷尬,他望着大奶奶那熟悉的容顏,低沉着聲音問道:“雲清的傷勢怎麼樣了?郎中說什麼了嗎?”
大奶奶垂下眼臉,藉由擋着對方看過來的視線:“郎中說了,已無大礙了。”
李三爺長吁一口氣:“哦,那就好,不礙事就好。”
場面有些尷尬,尤其是李大爺始終用着不善的眼神看着李三爺。當年李三爺和大奶奶那點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李大爺身爲大奶奶的長子,更是顏面無光。只是礙於兩人同位族長身份,有的時候不得不在一起處事罷了。
李三爺問候過了,便擡頭看着站在大奶奶身旁的李大爺。身爲一家長輩,李三爺可以坐,大奶奶可以坐,可有大奶奶的地方,李大爺卻不得坐。因此,他只能站在大奶奶身旁,看着面前那兩個人說着話。
李三爺忽然開口,問李大爺:“世昌,既然雲清已無大礙了,那明日你什麼時候得空了,我們商議一下,去把那祠堂修葺一下。”
李大爺愣了下神,方纔想起祠堂白日時候被砸到了,乾笑兩聲,點了點頭,同意了李三爺的提議:“是呀,我們李家祠堂,已經有五百多年的歷史了,是該好好修葺一番了。”
看,這就是說話的醫術。李大爺隻字不提祠堂爲何要修葺,卻用了歷史久遠來做藉口,擺明了是要堵衆人口舌。這祠堂歷史悠久,有沒有這檔子事,也是要修葺的。
李三爺只是微微一笑,倒也不拆穿李大爺,偏還點頭附和着:“是啊是啊。”
反覆幾次,終究是李大爺臉皮厚,那也掛扯不住了。尋了個由頭,轉身要去探望李雲清。
李三爺也恰好此時站起身來,對大奶奶依舊沒有輩分上的稱呼:“既然雲清傷無大礙,那我就不進屋打擾了。”
大奶奶知曉對方也是說着客氣話,尤其是她與李三
爺之間身份如此尷尬,倒也不好在深更半夜地將人留下,只能隨意嗯了兩聲,緊跟着站起身來。
“你們也忙活一天了,早點回去歇着吧,改日我登門去看看雲睿的新媳婦子。”大奶奶這話一說,李大爺頓時戒備起來,生怕大奶奶與李三爺之間舊情復燃,忙不迭地在一旁cha話:“是呀是呀,回頭我們便去。”
李三爺心裡自然曉得李大爺顧忌着什麼,只是微微點頭:“那我代我家雲睿先行謝過了。”
李大爺和大奶奶只將李三爺送出了跨院,便被李三爺制止住了,沒讓他們繼續送自己,嘴上客氣道:“留步吧,請留步。”
兩人倒也沒繼續向前送,只是站在原地注視着李三爺的離開,彷彿之前注視着郎中離開時候一樣。
李三爺帶着一身疲憊回到自家中,方一進院,便聽見自己的二兒子李雲錦耍着酒瘋的聲音。他連忙加快幾步,循着聲音方向趕了去,意外發現李雲錦竟然在李雲睿的新房門前吵吵鬧鬧的。
“雲睿……呃……我知道,你的那點心思……呃……我都知道……”
李雲錦嚷了幾句,便歪歪斜斜地靠着走廊欄杆坐了下去,李雲睿連忙山前將李雲錦攙扶着,讓他坐在長廊裡的椅子上。方一擡頭,就見到李三爺站在自己面前。
“爹——”李雲睿叫了聲,欲言又止。
李三爺看了看醉醺醺的李雲錦,又瞥了一眼李雲睿,忽然開口:“我說,你這大婚的日子,不在屋子裡陪着新娘子,跑到外面來幹什麼?”
“我……”李雲睿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嘴,回答道:“我出來透透氣。”
李雲錦卻在此時嘿嘿笑着醒了過來,歪着身子靠坐在那裡,竟也不嫌硌得慌。
“嘿嘿,爹,你錯了。三弟這是在惦記着雲清的媳婦呢!”
說完這句話,李雲錦再度嘿嘿笑了幾聲,竟然眼皮一番,睡了過去。他這下倒好,丟下了句惹禍的話,整個人便不管不問了。李雲睿面對父親嚴厲的目光,忍不住低下頭,緊抿着的脣以及袖口裡捏緊的拳出賣了他的心思。
李三爺長子李雲鬆難以置信地回頭看看老二,再轉過頭來看看老三,抑制不住身上的怒氣,質問着:“三弟,事情可像你二哥說的那樣嗎?”
“行了行了,好了好了!”李三爺上前攔了一把李雲鬆:“大喜的日子,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父親,就是您慣着他。”李雲鬆有些不服氣地說着。
李三爺家有三子二女,唯李雲睿乃嫡出,因此,儘管行三,卻頗得李三爺關愛,也早已打算好了要將後李家交到李雲睿的手上。見到大兒子訓斥李雲睿,他怎能不護着攔着?
儘管知道李雲鬆心中不滿,李三爺依舊攔着:“好了好了,別說了,走了走了。”
轉過頭來,李三爺又耐着xing子勸慰着李雲睿:“雲睿呀,這大婚的日子,別冷落了新娘子,回去吧,快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