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覓回到寢房的時候正好趕上大夥兒巡邏回來。
當他把晚宴上的東西拿出來的時候,這些灰鱗衛的歡呼聲幾乎要衝破了他的耳膜。
張波更是滿臉的笑意,看見沈覓如同看見自己親兄弟一般。
吃飯時誇讚聲幾乎就沒停過。
“我建議,”酒過三巡,張波臉漲得通紅,顯然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大夥敬小沈一杯。”
衆人也連聲附和。
“沈大人升遷在望,到時候可不要忘了咱們吶。”
“小沈這孩子我從小看到大,勤奮刻苦,我就知道他一定行。”
“以後沈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吩咐,咱倆這關係,千萬別客氣。”
雖說都是些虛情假意,但這連珠炮似的恭維,擱誰身上不迷糊。
只不過今晚未光亭的事情一傳出去,自己還能不能有這份待遇就不一定了。
得儘可能的再榨取一下剩餘價值。
沈覓見衆人喝得正酣,湊到張波身邊,問道:“頭兒,你有沒有咱們灰鱗衛在內城的佈防圖?”
大總管叫自己去調查天人會,一百兩銀子肯定是不夠的。
至少還要一罈雪醅酒。
這是自己允諾過晦元公的。
無根堂現在很仰仗天人會,所以沈覓不打算爽約。至少現在不會。
而且他還有事情需要天人會幫忙,如果可以,還是想和晦元公搞好關係。
張波滿身酒氣,聽沈覓這麼一說,眼神中還是閃過一絲警覺:“你要那個做什麼?”
沈覓衝他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說道:“上頭的任務。”
張波眼神中的警覺立馬替換成了醒悟,連忙道:“我這就給你去拿。”
“不急不急。”沈覓連忙擺手,心說我酒還沒喝夠。
但張波已經出去了。
等到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手裡多出來一個木匣。
張波將木匣交給沈覓,大手一揮,自作主張道:“大夥兒繼續吃,小沈還有要事在身,就不陪着大夥兒了。”
沈覓無語。
張波這行動力自己是拍馬不能及的。
難怪他什麼都不會還能當上木鞘衛。
這行動力要是拿來練武,怎麼也得是個塵師級別。
無奈之下,沈覓隨手抓過一把花生,退出了房間。
等回到寢房,沈覓意外看到陸瑾也在裡面。
見他黑着燈,似乎是正打算要休息了。
“你怎麼沒去參加聚會?”沈覓問道。
“什麼聚會?”陸瑾反問道。
……
這哥們人緣也太差了吧,好歹也是個七等持刀衛,竟一個叫他的人都沒有。
難怪被張波派去看廁所。
不過現在就算叫他去,以他的性格估計也吃不舒坦。
沈覓索性沒有告訴他殘忍的真相,遞過來一把花生,道:“嚐嚐,是添衣節晚宴的東西。”
“不了。”
陸瑾側頭躺倒在牀上,一點都沒有想要交流的意思。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能相同。
或許人家就喜歡清淨呢?
沈覓想明白這一點也不再強求,自顧自地對着油燈,邊吃花生,邊研究起了佈防圖。
內城冰窖的位置在偏西的方向,要想達到那裡,從二小姐的霽月閣穿過去是最好的選擇。
其他的路要麼守衛太多,很難繞過他們的視線。
要麼就是自己沒資格去的路。
其實霽月閣也沒資格去,不過這幾日二小姐召見的多了,被衆人看在眼裡,也就習以爲常了。
正所謂,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穿過霽月閣之後,需要應對的就是冰窖的看守。
佈防圖上顯示,灰鱗衛三人爲一組,冰窖內外各三組,圍着冰窖轉圈。
每輪巡邏的時間是四個時辰,一天需要換三次班,分別是在凌晨子時,早晨卯時以及下午申時。
沈覓打算在寅時將過,卯時未至之時動手。
那個時候正是晚班的灰鱗衛熬了一夜,即將換班的時候,也是最放鬆的時候。
秋末天亮的晚,視線不好,只要自己隱藏的好,就很難被發現。
不過介於這個時辰太早,玉瑤肯定還在睡覺,自己不可能大早起的去打擾她。
所以只能想個辦法晚上在她那裡留宿。
上次留宿還是因爲自己渾身溼透,沒地方洗澡,所以玉瑤纔會破例讓自己借用她的沐湯池。
但這幾日天晴朗的很,並沒有要下雨的意思。
沈覓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好的辦法,只好暫時擱置這個問題。
畢竟這些都是小事,真正的難題在於冰窖的內部。
冰窖自己從來沒有進去過,不知道里面的構造如何,更不知道雪醅酒在什麼位置。
如果在裡面耽誤了太多時間,等到天完全亮起來,自己想要出去就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一定要掐好時間,如果半個時辰不能找到雪醅酒的話,就只能先退出去,再次等待機會了。
不過一個小小的冰窖,應該也不會複雜到哪裡去。
想通這一點,沈覓也放下心來。
這時,忽然聽到陸瑾那邊傳來聲音:“你晉升塵師了?”
沈覓一愣,原來這傢伙沒睡着啊。
他怎麼突然關心起自己來了?
而且自己晉升塵師的事沒和別人說過,他是怎麼知道的?
“唔。”沈覓簡單回答了一句。
良久的沉默。
這會兒酒勁上來,沈覓腦袋昏沉。
半夢半醒間,聽到黑暗中陸瑾淡淡說了一句:“你小心點。”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威脅,但從陸瑾嘴裡說出來更像是提醒。
沈覓納悶地回了一嘴:“小心什麼?”
可等了半天,那邊卻再也沒有了聲音。
沈覓雖然心中好奇,但睏意實在難捱,最終也沒能等到對方的回話。
……
第二天一早,沈覓醒來,一張老臉映入眼裡。
那臉陰惻惻的,正衝着自己微笑。
沈覓嚇了一跳,瞬間清醒過來。
“張,張頭兒,你要幹嘛?”
沈覓下意識裹緊被子。
張波笑眯眯地迴應道:“今天早上集合的時候我沒看到你,以爲你生病了,所以過來看看。”
沈覓看了看四周,發現寢房裡只有他和張波兩人,窗戶外面的太陽升得老高。
看來是昨天喝得太多,導致今早睡過了。
也沒個人叫醒自己。
昨天自己還感嘆陸瑾人緣差,沒想到今天就輪到了自己。
不過轉念一想,別人不叫陸瑾是討厭他,不叫自己則是因爲不敢得罪。
連張頭兒看自己遲到都只能擺出一副笑臉,更何況是別人呢。
想到這,沈覓心裡平衡了不少。
“張頭兒,我這就起來。”
張波往前湊了湊,笑道:“不急,知道你最近操勞過度,我本意也希望你能多休息會。”
“只不過二小姐傳喚,我怕耽誤了正事,才把你叫醒。”
“現在?”沈覓打了個哈欠。
他知道二小姐肯定會找自己,只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快。
張波連忙說道:“霽月閣的涔兒姑娘就在外面等着呢。”
沈覓心中暗笑,涔兒這丫頭學聰明瞭,知道自己喜歡耍她,所以找張波來對付自己。
沈覓穿好衣服,跟張波走了出去。
涔兒正擡頭望天,看見沈覓出來,臉一下沉了下來。
她對張波道:“你們灰鱗衛平時都這麼散漫嗎?大早起的睡懶覺,張大人,你也不管管?”
張波暗暗叫苦,陪着笑臉說道:“小沈他這幾日爲了二小姐的事忙前忙後,我纔會准許他多休息一會兒,平時不是這樣的。”
“忙前忙後?”涔兒挑起繡眉,冷冷地說道:“我可不知道小姐吩咐過他什麼,難不成他故意胡說,好趁機偷懶?”
沈覓笑道:“涔兒姑娘記性可真差,你忘了二小姐上次給我分配任務的時候把你支出去了嗎?”
“你!”涔兒銀牙怒咬,一句話都說出來。
張波誰都惹不起,連忙打着圓場:“好了好了,還是先去霽月閣吧,耽誤了二小姐的正事可不好。”
涔兒狠狠瞪了沈覓一眼,扭頭就走。
沈覓則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宮廷中的匠人、庖廚大多都是世襲,手藝從不外傳,導致很多東西只有貴族才能享用,普通的平民根本見都沒見過。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