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同時也是民國三十二年;滿洲國康德十年;日本昭和十八年;越南保大十八年。
期間明凡也是處於與外界隔絕般,他所知道的就是汪斐念給他聽的。
汪精衛在日本的支持下成爲汪僞國民政府主席兼行政院院長,1943年1月9日對盟軍宣戰。
5月31日,汪精衛以“中華民國政府”首腦的名義,參加了由日本主導的“大東亞會議”。同年底,汪精衛健康急劇惡化。
“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嗎。”明凡看着依舊如往常一樣拿報念給他聽的汪斐,他表情冷漠。
“你說呢?怎麼?以前在76號的時候你不是很看重國家的嗎?我現在念給你聽這個國家的情況,有些消息對於你的身份,你不是應該高興嗎?毒蠍。”汪斐笑着打開報紙。
“毒蠍死了,死在那一趟列車上了。”明凡冷冷回答,別過頭看向窗外。
“不不不,毒蠍還活着,被我救回來了,你呆在這裡也快一年多了,怎麼脾氣還是怎麼倔?”汪斐手上前想摸他的臉,明凡直接快速別過頭,他沒有辦法翻身,怪着該死的鐵鏈。
汪斐心中一堵,站起來一手扯過明凡的衣領,瞪大眼睛說道,“你憑什麼躲!?你在這裡已經一年多!幾乎昏迷不醒就將六個月!是我一直在照顧你,爲你上藥!你知道你醒來後我有多開心嗎?我那麼愛你你爲什麼就是對我這麼無情!你憑什麼!!”
明凡終於轉過臉看着汪斐的眼睛,淡淡回答,“那你憑什麼殺秦醫生?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你憑什麼殺他?就這樣我逃跑,他幫了我?你發瘋衝我開槍啊!爲什麼要殺他!說話啊!!”
“你的意思是最近受的痛苦還不夠嗎?明凡,我告訴你,你逃跑,我不會放過你,而幫你逃跑的人就更加該死,怪他有管閒事,他都已經死了二個月了,問這個有意義嗎?”汪斐的臉靠在他的耳邊,輕聲再說了一句,“別忘了,他是被你害死的。”
簡短的一句話,卻在明凡心中脆弱的那一角狠狠刺痛的,彷彿在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湖中投了一塊石頭,又開始動搖波動起來。
“我殺了你!你放開我!瘋子!你這個瘋子!放開我!!”明凡激動叫囂着掙扎鐵鏈的拘束,可是鐵鏈除了繼續被他拉長,沒有任何將斷開的跡象。
汪斐靈活站起來下意識後退一步,看着激動的明凡她表情冷靜,轉身走到旁邊的藥箱前,緩緩打開,帶上口罩,說道,“看來你傷恢復了也不好,力氣恢復得這麼好,不過沒關係,如果你力氣很多來掙扎和叫囂,我也奉陪到底,藥液還有很多,別擔心。 ”
說完她還走到明凡旁邊的一張桌子前點燃上面的香料,氣味很快散開,明凡本能反應想捂着嘴和鼻子,結果因爲雙手都被鎖住根本就夠不着,視線也在越來越模糊,艱難喘氣着,掙扎的手最終沉重放下,手上一麻。
因爲汪斐按住他的手,藥液就那樣注射進去,力氣再次被無情抽走般,他癱倒在牀上,沒有再掙扎,眼神淡然看着窗外,死一般的靜默,他也希望自己真的是一個死人,可是他還活着。
“明凡,好好睡吧,你的傷也沒有徹底恢復,要不是你逃跑,你的傷其實早就好了,也不會等在現在,不過也挺好的,你受傷就沒有那麼多力氣,這樣我可以不用給你注射這些藥,你說呢?”汪斐放下針脫下了手套,溫柔爲明凡蓋好被子,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滿足一笑。
“等着我,我現在去給你做飯,記住,可不能再有想逃跑的想法了?知道嗎?”汪斐靠近明凡的臉微微一笑,“如果再讓我發現你逃跑,不僅你會受傷,還會付出更大代價,所以不要再有這種想法,我可捨不得你受傷啊。”
“………”明凡沉默就那樣看着窗外,那怕窗簾只打開一半,汪斐看着的那樣,加上今天心情也不錯,上前徹底拉開了窗簾,可是明凡彷彿被陽光太過強烈刺激到眼睛,馬上閉眼鎖起眉頭,別過頭去。
“什麼時候你接受我,認清楚了,我就不會再鎖着你。”汪斐丟下這句話便走出房間,沒有因爲明凡的反應爲他關上窗簾,她知道明凡現在怕陽光,又期待見到陽光的心理。
等汪斐反手鎖上房門的時候,明凡也沒有一絲高興,控制自己眼睛看向窗外,可是還是太過刺眼,明明只是光,不是太陽,他居然就這樣睜不開眼睛,他倔強強迫自己面對,他要看着!他要面對,不能再縮,不能再後退,不能…………不能……
大哥……大姐阿誠哥……明臺……曼麗……老師………騎雲,明凡彷彿在陽光中看到他們轉身微笑看着自己,他想伸手上前抓,卻被鐵鏈拉了回去,他愣愣看着鐵鏈,剛纔看到的人都消失了,他出現幻覺罷了。
“啊!!!!!”明凡怒吼出來,把一切委屈痛苦喊了出來,痛苦捶打着牀墊……他還會逃,一定!!
他明凡說話向來是言出必行,他再次真的逃了出來,第一次不行就是有第二次,第三次,得到他逃出來,第二次他又逃了出來,吸取上次的教訓繞入秘林中,這次比上次更加順利,因爲不是上次一般的傷痕累累,只是體力問題。
以他所學的知識和秦醫生曾經告訴他的路線,他一路扶着樹前進着,雙腳上拖着鐵鏈,是汪斐忘了預防他逃跑,只有可以拖慢明凡逃跑的速度,鐵鏈是被明凡弄壞牀鋪才解開的,所以手上還環着,還好在學校有訓練過,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現在他必須出了這片樹林。
明凡沒有敢停下來過,一直在走,他根本沒辦法跑,藥效還沒有過,捂着胸口喘氣前行着,他只能祈禱,能夠遇到人,活人,幫助他或者讓他快點逃出這片森林。
“呃……”明凡的腿被樹枝狠狠刮上了一下,他還是咬咬牙繼續走,他不能放棄,不停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堅持下去。
直到他真的遇上一個法國男人,明凡彷彿發現新大陸般高興笑了,看他的衣着應該不是壞人,更像個一個富家少爺,算了,大不了暫時沒禮貌一次。
也許明凡沒有想到,這個男人會是汪斐以前把巴黎的同學,是她的追求者,自然不是什麼好男人,所以汪斐一直沒把他放心上,而這個男人今天來這裡是來找汪斐的,只是大概知道汪斐這裡有一棟洋房。
而當他發現明凡的時候,不是不認識,而是熟悉,他曾經在看到汪斐拿着這個男人的照片很癡呆地在看,心中按不住的興奮和憤怒,他不會幫助明凡,反而………
“啪!!”明凡的腿實實捱了一槍,那個法國男人幫助來汪斐,也出賣了明凡,不可能……他爲什麼要幫助汪斐……爲什麼……爲什麼!?到底是什麼情況!!?
“誰讓你開的槍!!?”汪斐上前給了那個法國男人一巴掌,趕緊跑到明凡旁邊着急又生氣,他就這麼想逃!!?第二次!已經是第二次了!
“混蛋……你這個混蛋…我殺了你!!!”明凡瞪着那個法國男人,這個混蛋,怎麼可以這樣,剛纔自己是多相信他!!!
“你快走吧,不然他真的會殺了你,還有,管好你的嘴,明白嗎?”汪斐對那個法國男人說道,法國男人不服雖不服,可是看到明凡那個要殺人的眼神趕緊離開。
汪斐之所以放這個法國男人,是知道他很快就要去圖爾,而且他對明凡根本就不認識,加上又是一個見一個喜歡一個的男人,還有一點,就是怕死。
“你知道你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 汪斐把他帶到另外一個房間,將他丟在沙發上,並沒有馬上幫他取出子彈,她知道現在還有時間,黑暗中她打開了一間密室。
明凡知道她最怎麼樣就是折磨自己,也沒理由再傷害別人了,因爲這次他真的是自己逃出來,沒有連累任何人。
“認識她嗎?”汪斐帶出來一箇中年的法國女人,黑暗中明凡只能知道這一點,還有,地上這個人在顫抖着,她到底是誰?自己根本就不認識…………
“秦醫生的太太哦…………”汪斐告訴了明凡。
“你!你……你到底想幹什麼!這次……是我自己逃出來的不是嗎!!?”明凡激動喊道。
“我覺得我跟你說過,再有下次,代價會更大,你現在腿已經受傷,就不折磨你了,可是這個女人可也是你害死的,明凡,因爲你逃了。” 說完明凡還沒來得及求她,“啪”的一槍就開了下去,死了……連他的妻子都死了……都是我害的…………
那一次,幾天將明凡最後希望一起打碎,他永遠活在了愧疚之中,汪斐告訴他別再想着逃跑,可是很可笑的是,最後放過他的居然是她自己,在一場大雨中,雷聲響亮整個郊外般,劈到汪斐他們所在的房子旁邊的幾顆樹,當時她還在睡夢中,是明凡叫醒了她。
“快走!房子着火了!快點逃出去!!!”明凡大聲喊着,因爲他們房門周圍已經全都是火,越來越靠近他們,汪斐趕緊找鑰匙爲明凡開鎖,“我不能丟下你!明凡,等着我!我幫你開鎖!不要怕!”
“笨蛋!快走!你不要命了!你不是一直要我死的嗎!走啊!聽到沒有!!”明凡跟緊張爲自己開鎖的汪斐說着,火更加靠近兩人。
“吼吼吼”的幾聲,又是幾個雷劈了下來,樹燒得更旺,汪斐看着門已經被堵住,正準備帶明凡進密室,她不停咳嗽着扶着明凡,突然房頂上一根燃燒的石柱斷掉眼看就要砸下去,她撲過去抱着明凡,叫道,“明凡!!小心!!”
“ 汪斐!!! ”明凡看着被壓倒在下面的汪斐吐着鮮血的血蒼白叫道,“明凡……快進密室……那裡……可以逃出去!快…………走。”
“ 汪斐,你等我,你救你出來! ”明凡倔強努力想推開石柱,“啊!!!動啊!!!”明凡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可是依然沒有推開。
汪斐居然微笑一笑看着此時的明凡,回想着一路走來跟明凡的回憶,她的世界安靜下來,沒有雷電聲,沒有在燃燒的房子,沒有黑煙,只有明凡在救她的影子,他咬牙在用力推着根本推不動的柱子。
無限柔情像
春水一般盪漾
盪漾到你的身旁
你可曾聽到聲響
你的影子閃
進了我的心房
你的言語你的思想
也時常教人神往
我總是那樣盼望
盼望有一個晚上
傾訴我的衷腸
從今後就莫再彷徨
“ 汪斐!!!別怕……我馬上救你出來!啊……可惡…… ”明凡一邊安慰汪斐,一直在努力,可是汪斐突然叫了自己一聲,流血的嘴無聲說道,“我……愛……你……汪斐 ……愛明凡………再……見了……”
“不要!!汪斐 !你醒醒,汪斐!你聽到我說話沒有!聽到沒有!醒過來!你不是說我欠你嗎!起來啊!我不逃了!我就在這裡!醒來啊…………不要……嗚嗚嗚……我求你醒醒……”明凡痛哭着握住汪斐的臉,蒼白說着,她死了…………
“不要……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汪斐,你醒醒,對不起!對不起……不要死,你沒有欠我什麼……真的,爲什麼要救我……你醒過去啊! ”明凡徹底淚了,他承受太多的痛苦了,哭得很委屈…………
汪斐爲了救他死了,他活了下來,等他醒來的時候,房子已經有燒去一半,他跪了下去,痛苦到麻木,雙眼無神,就跪在那裡…………
而初教授確實聯繫到了明凡的家人,王天風按線索一直找下去,一邊讓郭騎雲他們去打聽線索,因爲秦醫生只告訴他們明凡在法國。
而這個消息對明樓他們是有多重要,多高興,只是他們也不安,因爲他們得知到一些消息,秦醫生,那個法國醫生還有他的妻子莫名被槍殺,在這個動亂動年代也許不奇怪,可是因爲就是秦醫生讓初教授轉告的這個消息,明凡就算當初還在上海,那他現在人呢?
王天風也一步步找下去,最終他到來明凡之前被汪斐帶到的那個郊外房子,卻發現那裡已經什麼人都沒有,只留下一座被燒去一半的房子,地上沾了不少灰塵的鐵鏈,看了這裡的樣子,王天風也大概知道什麼,他心不覺一痛。
一切已回不到最初………
歡樂的明家日常到了這裡,真的很懷念吧。
知道你們不要虐,最後一次,汪斐……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