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星期三，老師能來參加明臺的婚禮嗎？”明凡因爲被挨這麼幾下，僵硬扶着椅子挺直腰，有些不敢直視王天風的眼睛，看了看他的表情才發問。
“理由，那又不是你的婚禮。”王天風依然面不表情，繼續板着個臉，明樓在旁邊站在聽也好奇，就那樣看着。
“對，可是他本來纔是跟你……我的意思是說本來他也有機會跟你去軍校，你跟他也算有緣分，所以我希望你能參加他的婚禮，明天，是他一生最重要也最幸福的時刻。”明凡眼神堅定，因爲被打嘴角出血現在又倔着個臉，王天風不覺嘴角微微勾起，“好。”
“老師，送你一句話。”明凡表情認真看着王天風，王天風倒是好奇看着，“什麼話？”
“下一場賭注，會贏的。”明凡微微一笑，他笑得很燦爛，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微笑，接下來，他將面對什麼，他心裡比誰都清楚，相比較明臺，明凡確實苦了些，因爲他早已知道，可是他可以去僞裝，控制他的情緒，那怕他知道，這一次，他可能會死。
“你怎麼知道我們還有下一場賭注，會贏？”明樓問道，對於明凡這個弟弟，他很瞭解他，他一定是在暗示他們什麼，明樓不禁鎖着眉頭。
“對，我們會贏的。”王天風笑了，他一次，他沒有任何別的意思，他相信他的學生，會贏？他說的是死間，不，也許只是巧合，明凡，咬牙承到底，你一定會活下去的。
“大哥，我去外面等你，老師，那我先走了，再見。”明凡的再見包含深意，再見，也許像今天這樣的談話，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不會再有了。
明樓王天風點頭，明凡這才走出去，才一關上門明樓兩人叫聽到明凡跟阿誠喊疼了，明樓微笑扶着桌子重新坐回位置，莫名奇妙說了一句，“真沒想到，我們經受了這麼的多苦難，還要面對背叛。”
“我們只會被朋友背叛，敵人是永遠沒有背叛和出賣的機會的”王天風眼神堅定回答，他相信，一直都相信。
“你是怎麼想到這樣的計劃，你就不會爲這個結果感到恐懼嗎？”明樓問，他不明白，可是他也知道，王天風，他就是一個“瘋子”。
“只要結果是我想要的，無論它傷害到誰，我都會堅持做下去，
這就是我跟你最大的不同。”
“我佩服你的勇氣和毅力，即使你會傷害我。”明樓看着他，“包括你還會傷害到明凡，你自己一手教出來，最疼愛的學生，你就怎麼狠心？”
“你還好吧？”王天風直接避開明凡的話題，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他真的怕，他不知道怎麼面對明凡，因爲他從頭到尾就被他這個老師放在死棋中，而且死間中死都可以缺，唯獨他是不可缺的，他非常有利用價值。
“不好，一直都不好。我就盼着有朝一日，誰能把我出賣了，把我
拉出水面，讓我正大光明的站出來，哪怕是站在刑場上，告訴天
下人，我明樓不是漢奸，我是一個抗日者，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中
國人。”明樓話語堅定而苦澀，他以爲他明樓永遠對會那麼淡定，可是他發現，家人就是他的底線……
“這樣的話，你就可以永遠活在我們心中了？別做夢了。…很抱
歉，選擇了明凡做死棋。”王天風口氣突然很淡，安靜得厲害，那是他的學生，他怎麼會不心痛？可是棋已經下了，他們別無退路，王天風冷血斷了自己的退路，而明凡的路，不是他自己，而王天風斷的，他們是別無選擇，明凡是連選擇的資格都被奪取。
“他既然已經邁出了這一步，就應該已經做好了這種準備。”明樓回答，他說對了，明凡早就準備好，那怕前方是萬丈深崖，只要能夠救死間中的死棋，他會毫不猶豫跳下去，他不需要人陪，他希望大家都在上面安全呆着。
“我還有別的方案，你，需要我改變計劃？”王天風問了一句，他觀察着明樓的表情變化，明樓毫不猶豫拒絕道，“我們可以死，其他人都可以死，唯獨我兄弟不能死麼”這話一點都不無情，在國家存亡中。
“是我害了這孩子，早該料到的。”王天風眼神恍惚一下，別過頭去，“知道他離開軍校的時候送給我什麼嗎？”
明樓沒有回答，他在等他的回答，王天風微笑一下，滿臉幸福，“他送給我一套西裝，還有可以治我的心臟病的藥，他知道我有心臟病…………”
“他向來喜歡自以爲是，給人開藥，他可以治好別人的病，卻治不好自己的心病。”
“也許真的是我們太過冷血，因爲他一直都相信我們，可是，我們從來沒有真正信任他，包括他都不知道死間是什麼，就這樣被當了死棋，對他來說，我不是個好老師…………”王天風哀傷一笑。
“這個計劃，事關第三戰區未來戰役的成敗，只有你去執行，我才能放心。”
“我一直相信你的判斷。從今天起，我會換個地方呆着。”王天風站了起來，明誠進來告訴明樓一聲，“大哥，我們該走了。”
“走吧，別婆婆媽媽拖泥帶水了。”王天風回答，走了，今後見面，怕是不可能了，他會承下去的吧。
“過幾天明臺結婚，你真的會來嗎？”明樓停了腳步回頭看了王天風一眼。
“會，這孩子跟我也挺有緣分的，我也已經答應明凡了，這是他回來上海已來第一次這樣對我說，我能感覺到，他很看重，因爲他看到另一自己的影子，如果他沒有被我帶去軍校，那纔是他的生活。”
“在這之前，不要再露面。”明樓提醒道，王天風沒有直接回答，頓了頓說道，“抗日必勝。”
“抗日必勝。”
明樓車內，明誠在前面開車，明凡坐在後座望向窗出，氣氛安靜得厲害，此時每一句話都顯得很孤獨哀傷。
“我不是明家的孩子，對嗎？”明凡看着窗外這麼一問，明誠臉色一變看着車鏡沉默，明樓看着他，表情淡定，“你覺得呢？”
“大哥，這幾天我總感覺很不安。”明凡微微一笑，笑得很哀傷，明誠鎖起眉頭，握緊方向盤，明樓心中彷彿一抖，“你怕了？”
“不怕。”明凡很堅定，又補上一句，“我怕……怕我不是明家的孩子，大哥，我……還有父親嗎？”
“明凡，你……”明誠突然停下車轉身準備跟明凡解釋，結果明樓表情平靜說了兩個字，“開車。”
“大哥！”明誠有點着急，明凡感覺心中一堵，別過臉去，淡淡說道，“阿誠哥，開車吧。”
明誠舒開眉頭，轉身繼續看車，通過鏡子看着兩人，兩兄弟各看各的窗戶，明誠感覺自己有些着急過了，這當事人都不緊張。
車再次啓動，明凡突然感覺自己心中很苦，爲什麼要這樣，都到了這一步了，爲什麼還不告訴我一切，在這個世界 ，我是不是真的有父親，他拋棄我了嗎…………
明公館。
“明凡是我的兒子！我有資格讓他知道，他還有我這個父親！”這話是明凡從麪粉廠回來，剛一進來便聽到的，明凡楞楞擡頭看着說話的這個人，周叔？
明鏡明臺看到明凡進來，一下子慌了，旁邊的程錦雲給明臺使了個眼色，明臺趕緊走過來笑嘻嘻說道，“二哥，你們回來啦？快過來吃飯吧，這飯菜都快涼了！”
“別碰我！”明凡躲開要過來拉自己的明臺，眼睛早已忍住淚水忍着紅透，他真的傻了，楞楞轉身看着背後一直沉默的明樓明誠，“你們……就不想解釋一下嗎？”
“二哥，你先別激動，周叔是說着玩的，他是認錯了了，我們先不說這個，先去吃……”明臺剛想過去拉明凡，結果明凡緊盯着他看，“你呢？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說話！爲什麼都不說話了！！？”
“明凡，我聽大姐說，我……我……”明鏡緊張要解釋，明樓搖搖頭，走到明凡面前，表情平靜，“他就是你的父親。”
“明樓！”“大哥！”明鏡明臺和明誠想阻止明樓繼續說下去，因爲明凡現在的狀態已經接近崩潰，不宜再多說下去，可是明樓完全沒有想停下來一樣，繼續說道，“你是他的兒子沒錯，可是他沒資格當你的父親，從你進明家那天起，你就是明家的孩子，我和大姐在你五歲那年就把你一直照顧着，現在你父親要來要回你，無論你怎麼選擇，我和大姐都不會怨你，明凡，但是有件事情你必須承認，他就是你的父親。”
“父親？呵，可笑，你們在開什麼玩笑？他？他像嗎？一個漢奸！？你們就是在騙我！都是在騙我！騙子！！”明凡狠狠推開明樓，明樓踉蹌幾步趕緊站穩，明誠趕緊過來安慰明凡，“明凡，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打擊很大，可是這就是事實！他就是你父親，在你5歲那年就把你拋棄！是大哥大姐把你抱回明家！這麼多年他們都很疼你，難道你忍心這樣對他們嗎？你以爲他們容易嗎？他們一直在這件事情埋在心中，就是怕讓你知道了會接受不了，你明白嗎！？”
“我沒有拋棄他！”周叔用力拿着柺杖敲着地門，慢慢走到明凡面前，“我真的沒有拋棄你……爸爸當年不知道你……不相信你是我親生的，我承認，我當年就是一個混混，整天吃喝嫖賭，可是……可是！我沒有拋棄你，當時我欠賭場的人很多錢，被他們追着打，我不得以才……纔沒有帶你走，在朋友的幫助下逃到英國的。”周叔丟掉柺杖激動拉着如同失魂落魄般的明凡，“兒子！你聽爸爸說，我真的不是要故意拋棄你的，你相信爸…………”
“你走開！別碰我！”明凡激動甩開他們手，明樓明鏡鎖起眉頭，此時他們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這是他們父子的事情，如何選擇，面對，在於明凡。
“朋友？你說你吃喝嫖賭還有朋友？呵？”明凡冷笑看着他，“我看你說的朋友就是日本人，對嗎？是他們把你帶去英國！而且你還爲他們立下不少功勞！對嗎？周先生？”
“我…………”周叔慚愧別過頭，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可是又好像被說中了，解釋什麼？
明凡哭了，他哭得很委屈，看看明鏡明樓，他們都沉默了？他們居然沉默了？“我說對了，對吧，你走把，我不想見到你，我是大哥大姐養大的，我永遠姓明，還有，我不會認你這個父親的！”
“兒子，我……”
“你別叫我兒子！你沒有資格！你給我記住了！我姓明，絕對不會姓周，我請你馬上離開！滾！”明凡怒吼道，明臺跟程錦雲站着旁邊，鎖着眉頭看着這麼一個手足無策的明凡，他是個重情的人，這纔是他最痛苦的。
“明凡，我還會來找你的！”周叔咬牙放話，拿起地上的柺杖慢慢走出去，明凡看都沒有看一眼，徹底冷着一張臉，周叔是走了，接下來就是他們明家人的了，明凡該怎麼面對他們？他不知道以什麼身份…………
“明凡……”明鏡走過來拉着明凡的手，溫柔說道，“我們先不想其他的事情，這幾天你都在麪粉廠忙，大姐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
“二哥……”明臺過來勸他，程錦雲也趕緊勸道，“明凡，忙了這麼久，大姐今天特意做的，我們先吃完飯再說，好嗎？”
“你自己想清楚，聽大姐的話，先吃飯。”明樓開口，口氣放緩很多，明誠趕緊拍拍明凡的肩膀，明凡表情平靜，“不了……你們先吃吧，我不餓，我先上樓了，大哥大姐，你們慢吃。”
“哎……二……哥！”明臺看着轉身直接衝向樓上的明凡，明樓扶着大姐說道，“大姐，讓他一個人好好想想把，別擔心了，他也不小了，他能面對。”
“可這對他來說太殘酷了……”明鏡眼睛閃着淚水靠在明樓懷裡，明誠看着都站在廚房張望的桂姨和阿香把飯菜熱一下，自己幫大哥把外套和辦文包拿上樓。
而這一天，明凡坐了一夜，他沒有合個眼，拿着照片看着，什麼也沒有說，他也沒有再落淚，他告訴自己，他必須承下來，冷靜下來，他必須冷靜！
他呆坐在牀上也想了一夜，他微笑一下，他爲什麼要傷心？明明那不是自己的父親，爲什麼他會這樣？難道自己已經成爲了這個人，父親？到底到了這裡，我還是被拋棄的…………
他真的漢奸嗎？明凡問自己，可是他的心告訴自己，他是，不然他這個所謂的父親，也不會爬上今天的位置，而且剛纔自己說他說的朋友是不是日本人，他默契認了，那就是八九不離十，可是自己真的會認他嗎？
明凡甚至有一個荒唐的想法，也許他可是借這個人的地位置，他能被自己救郭騎雲他們嗎？可是要是自己讓他幫忙，他會問裡面的情況嗎？明凡險入兩難選擇…………
晚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