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與子
明誠告訴了明樓跟周叔說好的計劃,一邊告訴他,周叔還開了另外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明樓問,眼光看向明誠,看來不是什麼好條件。
“他想帶明凡回家,徹底跟明家斷絕關係,從今天開始,明凡是他周家的孩子,他一定會好好保護明凡,不會再讓人傷害他…………”明誠邊說觀察着明樓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得可怕,難道大哥真的就這樣把明凡還給他?!
“我答應了。”
“大哥!你……”明誠不敢相信,他寧願靠自己的力氣去救明凡,至少明凡不會離開他們,從小養到大的孩子,難道就這樣又還給當年虐待他的父親?這明誠做不到。
“阿誠,這次事情比我預料中嚴重,明凡在那方面的天賦這是讓這次救他的事情困難的地方,日本人看中了他這一點,就絕對不會輕易放棄,我真是後悔,當初我根本就不應該支持他學那個。”明樓拿着桌子上的照片,這個家……支離破碎。
“所以我們必須藉助周叔的地位,你別忘了,他現在連日本人都不敢輕易碰他,其實我早知道他會幫我們,因爲明凡是他親兒子,我賭明凡一定不會死……阿誠,我是不是太狠了,當初明凡曾經問過我,我就不怕哪天賭掉他的命嗎……其實我真怕,可是我不得不賭,因爲我們有太多無奈。”明樓說得心痛,他這個大哥一樣不容易,一切能管誰?這個年代的人何必安心過?背後總需要有人用他們的鮮血鋪路,犧牲他們珍貴的東西,包括犧牲自己的家人,這是一個看不到底的黑洞,不停有人用他的命來填,卻填不滿…………
“大哥,別怕,接下來無論要面對什麼,我都陪着你,永遠不離開,我們一定可以把明凡救回來的。”明誠抱着看上去疲憊不堪的明樓,明樓欣慰一笑,“會的,我們一定會把明凡救回來,那怕他不會回到明家,只要他活着就好,他受太多的痛苦,阿誠……拜託你了。”
明誠放開了明樓,拿出一封文件遞給明樓,“這是這次計劃,你看一下,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對了,大哥,家裡那條狼……要不要我除掉?”
“不用,這個人還有利用價值,現在我們要先把人救出去,再讓汪曼春相信這個密碼本,死間最後一步,對了,時間是什麼時候?”
“今天晚上,8點鐘,清除所有的犯人,汪曼春現在還不知道。”
“好,一切小心。”
“明白,我一定把咱們二少爺救回來。”
76號。晚上,7點40分,樑仲春把所有犯人,包括明凡一起送到了亂墳場執行槍斃,明凡雙手被捆綁在身上,意識不清,連站都有些站不穩,剛纔在車上不知道被打了什麼,可他敢肯定,那人在幫自己,難道他會被救……他不知道……他只想睡去……
“阿誠兄弟,以後我可是跟緊你了。”樑仲春微笑開了一槍,又一個犯人倒地。
“放心,跟着我不會錯,只希望你別再有什麼小心思的好。”明誠面無表情也開了槍,剛剛站在他面前的人也倒地,最後他把槍指向了另外一個人,毒蠍………
“自己動手?不至於吧。”樑仲春挑挑眉毛,微笑一下看着明誠,戲還是得陪他演下去,只是得快,因爲還有一個汪斐,估計已經快發現了吧。
“你介意?”明誠瞄準目標,口氣很冷,二少爺,我馬上帶你回家…………
“不介意,你繼續。”樑仲春剛回答,槍聲也響起,明凡徹底倒地,安逸閉上眼睛,他蒼白一笑,終於死了,他的痛苦結束了…………
“什麼!?你說是樑仲春昨晚把76號所有的犯人,包括毒蠍一起槍斃了!?”汪曼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然,向他彙報的汪斐也不願相信,可是在她趕到的時候,人自己火化,連照片都已經拍好,確定沒有任何漏網之魚。
“他膽子這麼大?藤田長官不是已經把人重新交給我了嗎?沒有我的允許樑仲春居然敢!這個混蛋!”汪曼春慌了,因爲他已經答應明樓讓他自己送明凡一趟,結果呢??
“汪處長,這是現場拍下來的照片,我已經打聽清楚,這是藤田芳政的命令,而且樑仲春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麼,現在藤田芳政已經不怎麼信任我們了。”汪斐把照片遞給了汪曼春,現在的她已經是一個徹底冷血的女人,原本這是世界上還有她愛慕的男人,而現在那個男人已經死了,他死了。
當她得知明凡被槍斃的消息時,她癱坐在地哭着,神情恍惚跑到槍殺現場,得到的卻是明凡被火化了的消息,什麼都沒有留給自己,什麼話都沒有說,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爲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自己!?
她真的不明白,連甚至應該交給明家的的東西——明凡的骨灰都搶走,她不願讓任何人碰她,明凡是她的,死了還是她的,誰都不能搶走。
似乎已經接近瘋狂的程度,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她不應該就那樣讓日本人把明凡帶走,不應該對明凡那麼殘忍?她確實恨明凡,恨到想把他折磨死,他想活,她不會答應,他想死,她也不會答應,她要讓明凡付出代價。
可現在發生的一切都非她所想,非她所要,她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死了,腦海中全部都是他的影子,他溫柔的微笑,轉身喊着她的名字,可是,直到她查了一晚,毫無結果,並且她得知,明凡在特高科一樣受盡折磨,76號的手下也親眼看到明凡被搶斃,沒有了呼吸,一槍斃命,安逸睡去…………
昨晚她沒有睡去,剛躺下就夢見明凡,他冷着個臉把槍對向自己的腦袋,他問汪斐,爲什麼要這樣對嗎!?爲什麼不一槍斃了我的命!折磨了我將近四天?我體無完膚你開心了嗎!?這樣的你真的讓我感覺厭惡你知道嗎!?
她抱着冰冷的身體從夢中驚醒,將房間裡的東西全部用槍打碎,她讓明凡熬過這麼漫長的四天,自己昨晚度過了恐懼的一晚,隔天的她如同機器人,失去感情,徹底成爲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樑仲春這個小人! ”汪曼春憤怒把照片丟在面無表情的汪斐腳邊,她現在必須想辦法怎麼瞞在明樓這件事情,她真的太害怕明樓得知後的反應,他會不會恨自己?會不會冷眼看她?她手上染着太多人的血了,她真的很沒有安全感。
她以爲,只有選擇堅強,冷血,可她終究是一個女人,不是一臺殺人機器,她更是一個需要男人愛護的女人,她一直是這樣保護自己,而明樓無非就是她心中那個可以跟她走下去的男人,汪曼春亦是個可憐的女人,怪她生錯年代?怪她生錯家庭?怪她愛上一個不該愛上的男人?她承受着不少痛苦,明樓亦是如此,也許,他們從一開始就錯了…………
太多而言,汪曼春的性格也是讓她踏上這條不歸路的原因,她是個敢愛敢恨的人,無人敢相信,在76號冷血驚豔的汪處長,還有,還有癡情的一面,這可能也是她的一個亮點,可也是她的可憐之處。
她一直告訴你明樓,告訴他自己讓人調查他跟蹤他,一切都是愛他的表現,她說,明樓,我是想幫你,幫你撇清這些疑點,不讓人懷疑你,猜測你,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師哥受到任何人的懷疑。
可惜,她不會想到,她已經在一步步陷入這一泥潭之中,爬也爬不出來,如果明樓真的是抗日分子,有一天落入自己的手裡,她會怎麼樣?
她問過自己多次,可最後沒有一個肯定的回答。
當年她跪哭在明公館外面,求明鏡讓她跟明樓在一起,求她讓自己見明樓最後一面,卻沒有得到回答,被絕情拒絕,她發誓,一定要讓自己變強大,有權利有地位,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站在明鏡面前,連她都不敢如之前一般對待自己。
她眼裡只有權利,權利,倒置如今,讓她在權利與明樓做選擇,她卻慌了,過去的她爲了與明樓在一起,她不斷往上爬,從一個無名小卒到一個讓人恐懼的狠角色,汪曼春,她的權利慾望已經越來越強,只是她發現得太遲…………
她更加不會想到,現在明樓已經在藤田芳政那裡,把她一步步推向懸崖,一下子摧毀了她最後一根活命稻草,本想越來越靠近自己心愛的男人,最後卻讓他離自己越來越遠,原地只留下她孤獨的背影,回想最初,汪曼春如同齡少女一般天真,一直跟在明樓身邊叫他師哥,何曾想到,那個少女會有這樣的結局。
明凡呢?
他還活着,得救的他被快速送上車裡,於曼麗哭着握緊了明凡的手,此時明凡已經暈倒過去,全身血跡斑斑,於曼麗傷心痛哭叫着他的名字,程錦雲一邊給他打針,原暈倒過去的明凡被痛醒,睜眼就可以日夜一直在想的人,大家…………
他微微一笑,突然吐出了一口血,斷斷續續說道,“我……去……你們……能不能……輕點……我的……傷啊……別把眼淚……滴我……傷上行嗎……”
“傻瓜……嗚嗚嗚嗚……”於曼麗再也忍不住笑着落淚,輕輕抱住明凡,說道,“你受苦了……明凡……對不起……對不起!”
黎叔欣慰看着兩人,總算把人救回來了,多虧了那個人的幫助,明凡應該……不知道他就是他的父親救出來的吧…………
車迅速在大街上開去,經過一輛黑色的車輛旁邊,裡面坐着一個抱着孩子的女人,還有暗處往着明凡所在的那輛車的方向看去的中年男人,他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握着柺杖顫抖着,口中沙啞叫道,“明凡……兒子……我的兒子……明凡……你一定要沒事……”
此人就是周叔,一個柱着柺杖的中年男人,這幾年他的身體也不如過去,看上去一直烏黑的頭髮其實已經有不少白髮,他落淚雙手緊握着柺杖不停顫抖,現在他還不能去看明凡,因爲他還有去做一件事情。
“父親……明凡會沒事的,我等下就提前先去見他,他會把他接到那個地方,讓他跟他的老師他們見面……我和明凡等你回家……父親……”女人哭着捂着嘴巴控制自己哭泣的聲音不吵到懷裡的孩子,她知道,這個父親去救明凡背了不少風險,這一去很可能把自己搭進去,一旦讓日本人發現,他不可能安然無恙。
“嗯……我等明凡叫我……叫我一句爸爸……傻孩子,別哭了。”周叔溫柔微笑半抱着女人,輕輕拍着她的肩膀,是啊……他還等明凡認他這個父親,叫他一句爸爸。
他等了這麼久,他相信,死前一定可以聽到這句話他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後面要是出事,他真的不敢保證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
兒子,你會認我這個父親的,對嗎?……爸爸真的等得好辛苦,我已經知道自己的過錯,原諒爸爸…………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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