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筱舒筆直地站着,手上把玩着一個奇怪的小東西。距離她不遠處則站着傅姨娘,和李氏想象中的不同,此時的傅姨娘面容煞白,就差將恐懼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怎麼會這樣?
慕筱昭同樣覺得困惑,那麼多丫鬟小廝都圍在附近,看上去慕筱舒像是被包圍了,但她卻是一派輕鬆,倒是外圍的人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還有慕筱舒手上的東西是什麼?
慕筱昭和李氏走到傅姨娘的身旁,李氏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古怪地問:“怎麼了這是?”
傅姨娘先是嚇了一跳,發現是李氏之後,她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傅姨娘就地一坐,掏出一塊帕子,邊哭邊擦眼睛,嗚嗚嗚的哭得好不悲切。任憑李氏怎麼問,她都不開口,竟有當場撒潑的趨勢。
慕筱昭一臉古怪地看向慕筱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問道:“筱舒,出什麼事了?你在玩什麼東西?”
慕筱舒將衣袖一翻,那小手弩就被她藏了起來,她隨口答道:“沒什麼,只是個小玩意兒。”
“她……”有人在慕曉昭身邊低聲說。
慕筱昭轉頭一看,說話的是一個丫鬟。這丫鬟剛纔一直被傅姨娘抓着,直到剛剛纔被鬆開。
慕筱昭皺眉:“接着說。”
“她用那個殺……殺人……”
“什麼?”李氏和慕筱昭同時喊出聲,餘光猛然掃見了地上的三具屍體!
“到底是怎麼回事?傅姨娘?”
面對慕筱昭的疑問,傅姨娘猛地拔高了音量,哭得更加大聲了。
慕筱舒走近了她們,笑着解釋:“這位傅姨娘說我是野丫頭,要讓他們教訓我呢,我一害怕,就失手了!嬸嬸,大姐,你看他們這麼多人,每一個都比我長得壯,要是都撲過來,我該怎麼辦呀?”
傅姨娘的哭聲突然頓了一下,腦子裡只有這句話在不斷迴響。
慕筱舒說她害怕……說她害怕……害怕……
如果面前有張桌子的話,傅姨娘是很想掀一掀的。慕筱舒什麼時候怕過啊?害怕的分明是他們這些人!
慕筱舒還在“無比委屈”地向李氏控訴:“嬸嬸,你看看,他們全都欺負人!我是野丫頭嗎?我是嗎?”
李氏和慕筱昭被她一通搶白,心裡不爽的很。
目前看來,傅姨娘是徹底的失敗了呀!他們兩個就是爲了看慕筱舒的熱鬧來的,這回能不失望嗎?可是再失望,她們還是得善後。
慕筱昭假意笑了笑,說:“你當然不是野丫頭!大伯走的早,你是他唯一的女兒,我們慕家的小姐,誰敢說你是野丫頭的?”
這話一出,旁邊那些丫鬟小廝們頓時就是一抖,腦袋全都低了下去。
慕筱舒一指地上的傅姨娘:“可不就是她麼?一個小妾還這麼囂張,依我看,她是沒將嬸嬸放在眼裡呢。”
李氏的臉色很是難看,慕筱舒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她無能,連個姨娘也管不住嗎?她不是好脾氣的人,很想當場發作,但是肩膀還有手心的疼痛都在提醒她:不行,要忍住,慕筱昭的前途還要靠她呢!
李氏憋氣憋得快要內傷了,慕曉昭只好替她出馬。
她問傅姨娘道:“姨娘,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傅姨娘一直知書達理,從未做過這麼失禮的事情啊。”
傅姨娘終於停止了哭泣,解釋道:“我一到馥香院,就撞見了她,以爲是新來的丫鬟,哪裡知道她會是小姐。她的那個什麼弩厲害得緊,差點兒沒嚇死我。”
“那應該是誤會。”慕筱昭連忙說,“筱舒找回來的事,還沒有正式公佈。我交代了悅竹的,讓她對府中的下人們說,至於姨娘們,我娘正想告訴她們呢。”
“哦——”慕筱舒拖長了聲音。
沒有正式公佈,這也算理由?府上誰不知道慕二小姐被找回來了?所以說,誰會信這通鬼話!
李氏勉強笑了一下:“既然是誤會,現在又都解開了,人都散了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傅姨娘,你也起來,好好的哭什麼。”
傅姨娘這才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
“對了,悅竹呢?”慕筱昭突然開口,“關於這院子,我有點事情要交代。”
悅竹?
在場的丫鬟們都張望起來,好像有一會兒沒見到她了。
一個丫鬟站了出來,說:“我知道,悅竹姐姐她在……啊——”
說話的丫鬟突然瞪大了眼,驚恐莫名,歡快的話語也變成了尖叫。慕筱昭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臉立刻僵住了。
只見不遠處一棵樹下,有一名女子背靠樹歪着,看裝束正是悅竹。可是她的胸前,卻釘着三枚小巧的弩箭!弩箭周邊的衣裳都被染紅了……
對這突然被發現的慘劇,所有的人都不知該做什麼表情纔好了,全都呆呆地看着。
傅姨娘倒是適應得最快,她瞟了兩眼周圍的人,小聲說:“那不是二小姐的箭嗎?”
一句話點醒了在場所有的人,慕筱昭猛地轉過身,問慕筱舒:“好好的你爲什麼要殺悅竹?”
“混亂之中,我哪顧得上那麼多?”
“她雖然是個丫鬟,卻跟了我許多年,我們情同姐妹,你怎麼可以……”
慕筱舒面不改色,坦然地注視着慕筱昭,問道:“傅姨娘不知道我的身份,悅竹總知道吧?”
慕筱昭點頭:“就算如此……”
“方纔傅姨娘要他們動手對付我時,悅竹非但沒有阻止,還推波助瀾。”
“不可能。”慕筱昭搖頭,“我的丫鬟品性如何,我瞭解。”
慕筱舒暗自腹誹:就是因爲你瞭解,纔派了她來監督馥香院的事的吧?
“我可是看的很清楚,傅姨娘下令的時候,他們都在偷偷地徵求悅竹的意見!沒有悅竹點頭,這事還發展不成現在的局面呢。不信你問問他們。”
衆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吭聲。
慕筱昭問:“她說的是真的嗎?”
沒人回答。
如果他們點頭,就等於爲慕筱舒作證,難免被慕筱昭恨上。
如果他們倒打一耙,說不是,那就會惹禍上身!這意味着慕筱舒將會找到理由,將他們所有人都涮一遍。有悅竹在前面頂着,總要好一些對不對?
可是就算他們全都不吭聲,這也是一種默認。
慕筱昭見狀,心徹底
沉了下去。
悅竹明知慕筱舒的身份,卻推波助瀾,她死了也活該。可是悅竹是慕筱昭的人,就這麼被慕筱舒給解決了,慕筱昭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要丟盡了!
慕筱舒看着慕筱昭和李氏,笑着道:“事情都弄清楚了吧?其實我沒想要悅竹的命,誰讓她在背後做手腳呢?人哪,就是要少做點偷偷摸摸的事情。”
慕筱舒說完話,旁若無人地走了。
等她走遠,李氏的臉頓時拉得老長老長。慕筱舒說最後那句話時,一直在看着她們,分明就是在警告她們,畢竟偷偷摸摸的人還包括了李氏和慕筱昭。
傅姨娘小心翼翼地問:“馥香院的事兒……”
“你還敢提馥香院!”李氏那股無處發作的怒火頓時爆發了,“有本事你跟那個小賤人要去。”
傅姨娘臉色一僵,解釋道:“我是想先給她個下馬威,再利誘讓她屈服,沒想到她一個柔柔弱弱的人,脾氣卻這麼硬,竟然直接跟我對着幹……”
弄到最後別說下馬威了,她自己倒是先被嚇了個半死。
李氏冷冷地哼了一聲,招呼慕筱昭走了。傅姨娘見狀,原地跺了跺腳,咬牙看了眼馥香院,肉痛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件事過後,慕筱舒身邊頓時清靜了,幾乎沒人敢往她身邊湊,好像她是一個瘟神。
對於這個,慕筱舒一點不在乎,只管吃飽喝足,順便指揮下馥香院的佈置。
“這棵樹要不砍了吧……”一個小廝爲難地說,他提到的樹正是悅竹死時的那棵。
“好好的樹,砍它做什麼?”慕筱舒走到他的跟前說,“留着吧。”她偏要留着這棵樹,警示那些圖謀不軌的人!
那小廝連忙低下頭,恭敬地應是。
慕筱舒瞧他那緊張兮兮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擺了擺手說:“你去做事吧。”
小廝如蒙大赦,拔腿就走。
這時,上方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慕筱舒詫異地擡頭,就見院牆上蹲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是誰?”慕筱舒明知故問。
一身白衣的宋子儒燦爛地笑着,從牆頭一躍而下,到了慕筱舒的跟前。
“幾日不見,婆娘你還是兇悍如初。回慕府這短短的時日,就將下人整的服服帖帖。只是爲何要裝作不認識小生?小生可要傷心了!”
慕筱舒:“……”
她的面紗都是擺設嗎?爲什麼總會被人認出來?不過慕筱舒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怎麼會在這兒?該不會是翻牆進來的吧?”
宋子儒神秘地搖了搖頭,低聲說:“你猜?反正小生是從大門進來的。”
“難不成慕家請你來做教書先生?”
“非也。”
“你是來蹭吃蹭喝的?”
“小生像是那等窮酸之人麼?”
“像,像極了!話說我那位嬸嬸最近在犯頭疼病,你該不會是個大夫吧?”
宋子儒微微一愣,笑道:“真被你猜對了。”
“哦……”
慕筱舒來了興趣,李氏是不是真的頭疼,她再清楚不過了,那只是爲她頻繁請大夫所編的藉口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