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儒發火了,他丟下了幾句狠話,就氣沖沖地走了。不久之後,他來到了譚浩淵的面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陣冷嘲熱諷。
“麟王爺,虧你還是堂堂王爺,連自己的未婚王妃都管不好!她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非要留下報仇,你要怎麼做,由着她去嗎?”
譚浩淵臉色不好:“怎麼做,本王自有分寸。”
“那你倒是看好一點啊,怎麼一次又一次,需要我來救人呢。”
這句話顯然戳到了譚浩淵的痛處,他的臉色變了變,隨後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譚浩淵沉思片刻,說道:“她的性子,本王再清楚不過,要是認定了,就算是本王也拿她沒有辦法。”
宋子儒的脾氣更大了:“好,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譚浩淵回過頭,平靜地看着宋子儒。
不是不管,是沒法管。他能在一些小事上管她,卻不可能事事都管着,慕筱舒就是這麼個性子,她倔強得無法無天。
宋子儒在譚浩淵這裡碰了一鼻子灰,留下了一堆藥之後,就離開了王府。
譚浩淵得到消息,檢查了那些藥。宋子儒所留下的都是壓制慕筱舒所中之蠱的藥物,數量還有不少,看來他短時間內是不打算再來了。
譚浩淵命人將藥收起來,一部分留在王府,一部分則自己帶着,去慕府找慕筱舒。
慕府的大門對譚浩淵是敞開的,門房連通傳都不需要,直接把人放了進去。得知他來了,慕筱舒並沒有放下手頭的活計,反而讓綺青領了他進來。
譚浩淵一進門,腳步就頓住了,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站在了門口。
不知有多少針線正往來穿梭,看上去雜亂無章,卻又自成一體,線與線之間從來不會糾纏,針與針之間也絕不會相撞。慕筱舒只有一雙手,卻同時操縱着數十根針。
這些這線飛快地落在那件未完成的龍袍上,真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形,慕筱舒正在繡一隻龍爪。
譚浩淵看了一會兒,這纔再次邁開了步子。
“本王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繡法。”
慕筱舒十指一收,那些亂竄的針線同時回到了她的手裡,整齊地排列着。她將針線放下,說:“說的好像你見過女人繡花似的。”
“本王還真見過。”
慕筱舒回頭看他,不知怎的首先竟想到了季清月:“莫非是見過你那位嫂嫂刺繡?”
譚浩淵愣了一下,隨後低笑了起來,摟住了慕筱舒的腰身:“怎麼覺得你吃醋了?”
慕筱舒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回也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到底是不是啊?”
“不是。”譚浩淵聲音變低了一些,“只見過母后刺繡。”
他還是第一次提到他那位母后。繡室內的空氣一瞬間沉寂了,慕筱舒彷彿親眼目睹了譚浩淵的心情變化。
太子譚浩景謀反,死後,皇后自盡。短短的時日之內,譚浩淵便失去了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兩個人。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慕筱舒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胸前,悶
聲問道。
“母后她……”譚浩淵似乎想找合適的詞來描述,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唯有在慕筱舒腰間的手越收越緊。
慕筱舒都有點疼了,不過她沒吭聲。過了一會兒,譚浩淵終於回過神來,手也鬆開了。
譚浩景謀反之事,幾乎所有人都諱莫如深,甚至連他的名字也不太敢提。慕筱舒只聽說在他謀反之後,皇上對譚浩淵也有了意見,根本不想見到他。所以身爲皇子,譚浩淵纔會一直駐留邊關,一留就是那麼多年。至於事情的來龍去脈,外頭的人知道的都很少。
譚浩淵總該知道點什麼,但他不提,慕筱舒也就不問了。
“你過來是幹什麼的?”慕筱舒問,她調皮地在譚浩淵的腰上捏了一下,“難不成就是幹這個來的?”
譚浩淵笑了起來,將宋子儒的事情說了。
“你想幹嘛?”慕筱舒警覺地說,“我已經決定了,誰也別想讓我改主意。”
譚浩淵這個有前科的人,她不得不防着點呢。誰知他卻破天荒的什麼也沒說,只是告訴她將藥帶來了,又說起了慕筱昭的事。
“沒發現她和可疑的人接觸。”
“說不定她們也在防着我們,只能繼續等了。那麼現在,我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說。”
“是什麼?”
慕筱舒沒有出聲,用口型無聲地說了三個字:“南明珠。”
北望和東朔和親之事愈傳愈烈,南明珠和譚浩淵的名字總是成雙出現,慕筱舒大有被人遺忘的趨勢。有好事者便傳,她和譚浩淵的親事成不了。就連慕家內部,都有人在暗地裡這麼說。
作爲主人翁之一的南明珠,顯然是很多人關心的焦點。
皇宮裡,一牀錦被,蓋住了柳妃全身,唯有一截光潔的肩頭從裡面探了出來。
她那白皙的手軟綿綿地搭在譚曜成胸前,朱脣輕啓:“皇上,臣妾聽說明珠公主徹底轉了性子,脾氣也收斂了許多,可見是真心知錯了。作爲東朔的掌上明珠,能有這樣的表現,臣妾覺得,她是真的很想嫁到北望呢。”
皇帝捏住了柳妃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揉了揉,問:“何以見得?”
柳妃咯咯笑了兩聲:“臣妾和她同爲女子,自然明白。爲了嫁給自己的心上人,我們可是什麼都願意做的呢。”
“朕原以爲那是個刁蠻的,如今看來卻還不錯。”
柳妃眸光一閃,輕聲道:“這麼說來,皇上也同意與東朔結親了?”
“此事還得等國宴開始之時,東朔太子前來,纔能有定論。朕倒是沒有意見。”
“可是皇上,她想嫁的卻是麟王,此事……”
譚曜成哼了一聲,說道:“瞎操心!東朔公主想嫁麟王,朕的老七卻已經有了婚約,南明珠若是真想,她自己不會想辦法?”
柳妃睜大了眼,原來皇上打的是這個主意。
也是,他完全沒有必要摻和進去,南明珠想怎麼是她的事,她有本事就自己爭取。
“臣妾可否問一下,皇上覺得她們誰跟麟王更配呢?”
“不
過是個女人,有什麼大不了。”
譚曜成丟下這麼一句,閉眼休息了。柳妃苦笑了一下,心想他就是這麼個人,從來就看不起女人。哪怕現在他再寵她,心底裡也是依舊是這麼個想法。
第二天,柳妃去見了譚嘉逸。
她如往常一般熱情,對方卻冷冷地將她推開了。
“我問你,你不是保證過萬無一失嗎?爲什麼那個女人現在還好端端的活着?”
柳妃表情一僵,知道譚嘉逸是要因爲慕筱舒的事來跟她興師問罪了。可是她怎麼知道呀?該做的事情她都已經做了,慕筱舒居然還是安然無恙。
柳妃也冷笑了起來,說:“殿下不信我?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那個慕筱舒邪門的很,我還懶得摻和了。”
她直起身要回去,譚嘉逸卻將人拽住了,拉到了自己的跟前,盯着她的眼睛說:“娘娘,你該不會跟本王那位七弟也有來往吧?”
他的視線往下飄了飄,另一隻手突然往前一探:“他也對你這麼做過嗎?”
柳妃這回真是被氣笑了,一把甩開了譚嘉逸,冷聲道:“既然我們彼此已經沒有了信任,那就作罷。本來我是有事情想跟你說的,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了。”
譚嘉逸觀察着她的神情,見她真的很憤怒,便有了幾分猶豫。方纔他的行爲也是基於猜測,並沒有證據能說明這一點。
譚嘉逸再次攔住了柳妃:“娘娘,本王一時糊塗,你別跟本王計較。”
柳妃哼了哼,譚嘉逸又說了幾句好話,這才把人給哄住了。不久之後,兩人又跟沒事的人似的,坐下商量事情。
“你是說皇上想讓她們雙方自己鬥?”
柳妃點頭:“皇上放任此事,雖沒有表態,卻也足以說明,他是贊成明珠公主這麼做的。”
“那最好。”譚嘉逸琢磨了一會兒,“就讓明珠公主跟她鬧去吧,不過此事還需添一把柴。我的娘娘,這就要你出馬啦。”
“這時候想起我了,之前怎麼那麼個態度啊。”
“還記仇呢,娘娘不說,本王也要好好補償你的!”
“唔……”
此後,柳妃去了一趟南明珠的宮中,和她促膝長談,說了很久的話,兩人的關係也一下子親近了不少。
又過了不久,這件事就傳到了譚浩淵的耳中。
“又是這個柳妃。”顧遠問道,“主子,是否要採取行動?”
“讓宮裡的人盯住她們,隨時彙報。”
顧遠應下,安排去了。另一名王府侍衛前來,呈上了一封信:“淨月庵那邊的來信。”
譚浩淵微微一怔,將信接了過來,看過之後,他讓人去叫來了桂嬤嬤。
“桂嬤嬤,你的舊主要回來了,去將她的院子掃掃吧。”
譚浩淵說得平淡,桂嬤嬤卻聽得熱淚盈眶:“小姐她……老身立刻就去準備!”桂嬤嬤本來管季清月叫太子妃的,後來譚浩景出事,她便又改成了舊時的稱呼。
譚浩淵打發了桂嬤嬤,想到慕筱舒,他覺得並沒有特意去告訴她這件事的必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