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砰的一聲,慕筱昭手中的盒子墜落在地,龍袍從內掉出。放在平時,這是大不敬,是非常失禮之舉,足以讓皇帝龍顏大怒。但是現在,沒人顧得上這個小插曲。
位於正前方的皇帝譚曜成,此時感覺到了一股龐大的威壓,那隻龍高踞上空,就那麼逼視着他,彷彿要將他從那位子上拉下來!
譚曜成汗流浹背,兩隻手死死地抓着椅背,他的雙眼都出現了血絲,睜得老大,竭盡全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態。
那是真龍,甚至凌駕於他這個皇帝之上!
譚曜成身邊的柳妃早已噗通一聲跪伏在了地上,臉貼地面,身體顫抖,不敢擡頭去看。
下方,南明珠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顫顫巍巍地站着,雙腿發抖,也是在拼命剋制。尉遲連濤臉色憋得發青,耳邊彷彿有真龍怒吼,讓他頭一回知道了何爲恐懼。
譚浩淵雙眸緊閉,眉頭蹙起,只是一件龍袍,卻會有這麼大的威力,史書上的記載原來都是真的。
書上記載,昔日面見大夏皇帝,無論朝廷大員,還是皇室宗親,全都彎腰低頭,不敢睜眼細看那位九五之尊,無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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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譚浩淵再睜眼,他的神色便平靜了許多。目光一掃周圍,將衆人醜態盡收眼底,他忽然想起那個製作了這間龍袍的人,當時她又是什麼神情?
譚曜成畢竟是皇帝,一會兒之後,他第一個適應了這種威壓。
環視一週,見衆人都臉色不好,譚曜成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那個盒子旁邊,將蓋子蓋了回去。
盤踞於高空的那一條巨龍,在這一瞬間分崩離析,在場的衆人終於得以晃過神來。
譚曜成端起那盒子,繼驚懼過後,他的心裡只剩下了狂喜。就是它,沒錯,他一直想要的東西!君臨天下的是他,他不僅是北望的君主,以後東朔、西赫,所有的領土,全部都會掌控在他的掌下。
譚曜成心情大好地回去坐好,慕筱昭蒼白着臉,偷偷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尉遲連濤和南明珠心裡都很複雜,兩人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想法都是同一個:爲什麼得到瓏繡的是北望呢?
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移向慕筱昭,見她狼狽一如其他人,心裡頓時察覺了異樣。
南明珠站了出來,說道:“傳說唯有瓏繡傳人,才配得上皇后的寶座。因爲普天之下,只有這一個女人敢直面以瓏繡繡制的真龍袍。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麼回事啊。驚慌失措,失手打翻了盒子,本公主真意外。”
南明珠說完,斜眼看向慕筱昭。
慕筱昭一驚,她失態了,而且情況很嚴重。
“皇上,臣女……”
譚曜成擺擺手,哈哈笑道:“這就對了,可見天意如此。”
慕筱昭臉一紅,南明珠的目光也變得興味盎然。譚曜成這是在說,慕筱昭沒有資格做皇后呢。
譚浩淵站起身,賀道:“恭喜父皇,賀喜父皇,得此寶物,如得天下!”
有了他領頭,其他人或願意或不願意,此時都只能跟着道賀。
譚曜成龍顏大悅,大笑起來。
“
慕氏筱昭,你進獻龍袍有功,朕今日便封你爲妃,即日入宮,常伴朕的左右。汝之家人,朕亦有賞,特准慕展閔破格參加國宴,宴畢,朕會重新起用他。再賞黃金萬兩,賜予慕家,感謝他們養出了一個好女兒!”
慕筱昭喜極而泣,跪地拜謝。她匍匐在地,只聽皇帝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平身,到朕的身邊來,替朕將這件龍袍披上。”
“是!”
慕筱昭起身,彷彿看見一條康莊大道在她的面前展開。
慕筱舒,好好等着她!她馬上就來了。
慕筱昭緩緩走向譚曜成,北望皇帝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冷漠冰冷,並無絲毫溫情。
慕筱昭壓制着心裡的不安,第二次打開了那個盒子。
有了第一回的適應,這次她只是停頓了一會兒,便習慣了那股壓力。她雙手捧起龍袍,將它抖了開來。
皇帝譚曜成這時才露出了微笑,張開雙手,等着慕筱昭替他將龍袍披上。
慕筱昭雙頰泛起了羞澀的紅暈,垂着眉,如同即將出嫁的女兒面對情郎,不勝嬌羞。就在她動手之際,譚曜成突然阻止了她。
慕筱昭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疑惑地看向譚曜成。皇上的臉色變了,死死地盯着龍袍看。
“皇上?”慕筱昭困惑地問。
此時,位於下首的衆人也紛紛沿着譚曜成的目光看去,只有慕筱昭,因爲兩隻手舉着龍袍,反而不知道他們在看什麼。
死一般的寂靜在周圍蔓延開來,慕筱昭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難不成這件龍袍有什麼問題?
這時,劉公公站了出來,他嚮慕筱昭問道:“這龍袍的尾部,爲何缺了一片鱗?”
慕筱昭被問住了,缺了?缺了什麼了?
她曾將它拿出來檢查過,並沒有發現哪裡有問題。不過回想起來,她在查看的時候,因爲被真龍之威震懾住,實際沒有看仔細。莫非,慕筱舒真的在上面動了手腳?
慕筱昭心裡首先升騰起的是恨,對慕筱舒的恨!
又來壞她的好事,這個人陰魂不散了是不是?
她恨,恨得牙癢癢,恨得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直到一聲冷笑當頭傳來,慕筱昭才幡然醒悟。
皇上還在等着她回話!
“你做的龍袍,卻不知道哪裡除了問題?”譚曜成坐了回去,冷然吩咐,“如福,你指給她看。”
劉如福從慕筱昭手中接過龍袍,將那條龍的尾部展示了出來。
確實如她所說,這個部分並沒有完成,只是這顏色的差異,在看局部的時候並不明顯,但一展開,它就很顯眼了。
慕筱舒果然做了手腳!而且還狡猾地挑選了會被她忽視的地方。
“原來是件次品。”南明珠開始添油加醋,“慕大小姐沒能力繡出完整的龍來,就彆強求了嘛。沒有那個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啊。”
慕筱昭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事實擺在眼前,她要如何爲自己開脫?
“朕問你話呢!”譚曜成發怒了,他一拍椅子,大聲喝道。
“是。”慕筱昭跪了下來,“臣女、臣女疏忽了,時間緊
迫,所以就……”
柳妃說道:“這是龍袍,豈容你兒戲?你張口就是疏忽了,說的倒是輕巧。”
“皇上,請再給臣女一點時間……”
“這人要是沒心,給多少時間都不頂用啊。”
說話的又是柳妃,之前她對慕筱昭還是非常客氣的,這回卻完全變了態度,開始對她落井下石了。
慕筱昭連同柳妃一起恨上了,可是眼下她除了求情,根本沒有別的法子。慕筱昭多希望這時能有人爲她說句話,可是環顧四周,根本沒人理她。就連俞王譚嘉逸,這時也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她。
譚曜成本來想風光風光的,當着東朔公主和西赫太子的面披上這件龍袍,這纔是威風!可是現在都被搞砸了。
他正發着脾氣的時候,一個太監前來通報,說慕展閔求見。
“他還有膽子求見,朕倒要看看他怎麼說,帶他過來!”
慕展閔被太監領着進了御花園,他的背彎着,肩也縮着,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慕展閔是很不安的,因爲在來之前,慕筱舒對他說了一些話。
“二叔最好進宮一趟。”她說,“我恐怕筱昭要出事了。”
“哼!我纔不信你的鬼話。是你指着筱昭出事吧?我告訴你,別妄想了!她會寵冠六宮,而我也會跟着沾光,加官進爵、飛黃騰達!”
慕展閔絲毫不信慕筱舒說的話,覺得她一定是見不得他們家好。
“二叔,你要不信也就算了。那件龍袍,根本就是殘缺的,等皇上發現了,後果就嚴重啦。你現在趕過去,說不定還來得及阻止呢。如果來不及了,二叔你最好來找我。”
慕筱舒說完這些話,就不管慕展閔了。慕展閔卻越想越不安心,莫非她偷偷在龍袍上做了手腳?
慕展閔猶豫良久,最後還是決定進宮。
他將一錠銀子塞給了領路的太監,問道:“公公,這個……皇上那邊,有沒有出什麼事?”
他得到的回覆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慕展閔膽戰心驚地來到皇帝跟前,譚曜成劈頭蓋臉就將他一通訓斥。
“慕展閔,你是不是早已知情,爲了矇混過關,卻還是拿着這件殘次品來糊弄朕?”
“草民不敢!”慕展閔連呼冤枉,得知龍袍果真有問題之後,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慕筱舒說的話,着急之下,他就開口說道,“龍袍之事,草民會給皇上一個交代,求皇上允許一個人進宮。”
“誰?”譚曜成耐着性子問。
“是草民的侄女——慕筱舒。”
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的人都有點懵了。龍袍的事,跟慕筱舒有什麼關係?
譚浩淵站了出來,問道:“慕展閔,本王的未婚妻與龍袍有什麼關聯?”
東朔公主眼神閃了閃,這件事扯上了慕筱舒,那不是正好嗎?她纔不在乎慕筱昭的死活,但是如果慕筱舒能吃癟,她是最高興的了!
於是南明珠也站了起來,替慕展閔求情:“皇上,或許這件事是有緣故的,不如就給他一個機會,宣慕筱舒進宮。”
西赫太子尉遲連濤也應和着,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