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鬥安排在了山東邊境,一個南方勢力和北方勢力都非常薄弱的小鎮子裡。這幾日裡南北勢力倒是合作了一把,把整個小鎮開闢成了真空地帶,沒有一個閒雜人等可以進來。
左秋言正隨意地揮劍放鬆自己,突然眼前一黑,然後來到了那熟悉的俗氣的大殿裡,金碧輝煌的。
司法之神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很嚴肅地看着他。
還是那副悶騷的死相樣子。
左秋言瞥了他一眼,“什麼事?”
司法之神說:“你明天不準去決鬥!”
左秋言重新看了他兩眼,問:“爲什麼?”
司法之神說:“你忘了你上次向我求力量的時候答應過我什麼?你欠我一個命令。現在我就命令你,明天不得去參加決鬥!”語氣很是激動。
左秋言問:“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麼你不讓我去參加決鬥?給我一個理由。”
司法之神咬咬牙齒,要能說出來自己會不說嗎?
“沒有理由!總之你就是不能去參加決鬥!不然的話我就沒收你的一切!”
左秋言默默地把劍收回到背上,在原地坐了下來,擡起頭看他,堅定地道:“不行,就算你要沒收我的一切,我依舊要去!”
如果司法之神收了他的一切,他明天的決鬥是必敗無疑,但這又有什麼關係?他早已經把失敗考慮在裡面了。
司法之神苦笑起來,感覺自己的腦袋現在有十五的月亮那麼大了,頭痛無比。
他瞬間消失,又瞬間出現在左秋言面前,“我說你怎麼就這麼固執!你就不能順從我一次嗎?”
左秋言看着他,緩緩說道:“別的時候都行,但是這一次,絕對不行!”
“唉!”
司法之神仰天長嘆起來,突然拉長了聲音鬼叫起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左秋言坐在原地,不爲所動。
司法之神很想說出一切,但是一想到天界的規矩,就一個頭兩個大,他自己就是天界的司法之神,又怎麼能帶頭違反天規?
他索性也不顧自己的形象,在左秋言面前坐了下來,看着左秋言。
左秋言回看向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就這樣,兩個人靜默地坐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司法之神受不了了,猛地站了起來。
“我服了,我真的服了!!該死的命運!”
他背轉過身體,對着左秋言揮了揮手,“明天決鬥過後,我會履行我的諾言,沒收你的一切……這所有都是你自己選擇的,我希望你以後不會後悔。”話語間,他似乎蒼老了許多,活力已不再。
左秋言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轉過一股暖流。他現在有點喜歡上這個悶騷,愛面子,刀子嘴,豆腐心的司法之神了,想想自己從明天開始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心中也是有點酸楚。
“你保重,能夠認識你,我真的很高興,你是一個不錯的神。”
“不錯有個屁用!”
司法之神喃喃自語,又煩亂地連連揮手,“得了得了,你還是快走吧!”
說完左秋言的身影慢慢變得模糊,消失了……
司法之神神不守舍地一步步邁向自己的座椅,感覺茫然。
接下來該怎麼走?他真地不知道……
決鬥的時候很快就到了。
鎮子中央的廣場上建起了一塊超大的圓形平臺,周圍是南北雙方的代表人物,他們互相瞪着對方,都看對方不爽。
厲任早已經來了,就直直地站在那圓形平臺上,閉着雙眼,抱着劍。
左秋言和西江月在北方一羣高手的護送下來到了平臺邊。
看到左秋言來了,南方的代表人物都發出了噓聲,尤其是左柔家的人,更是對他怒目而視。北方的人也不甘示弱,用怒罵聲迴應了過去,轉眼間兩撥人就對罵了起來。
楚天等幾個領頭人物見此情景苦惱不已,趕緊四下裡來回維持秩序。
左秋言看着高高在上的厲任,想到決鬥過後不管贏還是輸,自己爲了獲得自己想要的會失去很多,心底裡莫名地生出一股空前的豪氣。
“怎麼了?別緊張。”
他感覺到自己手中西江月的小手顫抖起來,於是安慰道。
西江月今天神情很不對勁,她可憐兮兮地看着左秋言,雙眼中佈滿了擔憂,左秋言甚至在裡面看到了水光,她都快要哭了。
好笑地掐掐她的臉蛋,左秋言說:“都是大姑娘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說哭就哭。”
西江月望着左秋言,不時地對着厲任看上兩眼,欲言又止。
左秋言也看了出來,問道:“怎麼,對我有什麼話要說?”
西江月囁嚅了半天,終於輕聲道:“一定要贏啊!”
左秋言點點頭,“恩,我會的。”
走到臺上,他四下裡打量,熟人還真不少。
左柔家那邊家主左柔無語他不認識,但也可以大概地猜出來那個被衆人包圍在最中間的就是了,這是一箇中年人,長的一副儒雅書生的模樣,看的出來年輕是一個翩翩美男子。左邊是一個女孩子,是他的熟人了,飄零的葉子……或許該說是左柔無雙,自己的第一筆錢就是從她身上賺到的。她目無表情地看着臺上,眼神也不知道對着哪,反正不是看着自己。
左柔家的小女兒左柔靜雯沒來,自己就是因爲她,纔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擎天柱也在下面,就站在左柔無語的後邊,兩隻眼盯着自己,左秋言看不懂他雙眼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雲破月也在,很友好地遠遠地對着他笑了笑。
非凡品的人也來了,另外一堆估計就是了,不過裡面沒一個是左秋言認識的。
楚天和木尊這夥北方人站在平臺的另一邊,與南方人遙遙相對,南方人裡面他還認識幾個,北方人裡面就一個都不認識了。
西江月緊張地雙手在胸前直擰,直愣愣地盯着臺上,左秋言對着她揮揮手,笑了笑。
這才轉頭面對着厲任。
看着厲任,左秋言總覺得不大對勁,感覺怪怪的,這種感覺從剛纔就開始了。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就是讓他渾身難受。
“左秋言。”
厲任緩緩睜開了眼睛,看着他。
左秋言毫不示弱地回看過去。
厲任突然笑了起來,“一切都該結束了。”
左秋言突然發現眼前這個厲任怪怪的,跟上次看見的感覺大有不同,可這兩人明明是同一人。
厲任搶先發動了攻擊,速度還是那麼快,劍還是那麼毒。
左秋言一上來就拼了,燃血一擊和疾風步全部用了出來,兩人以快打快,臺人衆人只看見兩團白影糾纏在一起,卻根本看不清哪個是哪個。
猛地,兩人分了開來。
另人大跌眼鏡的是,厲任毫髮無損,左秋言的右手劃拉出了一道深深的大血口子,裡面的骨頭都可以看見了!
衆人譁然!
這個新的第一高手在厲任面前竟然是這麼的不堪一擊,他上次不是還殺了厲任的嗎?過去也沒多少時間,怎麼他比起厲任來差了這麼多?
左秋言呆呆地看着自己廢掉的右手,緩緩苦笑起來,他不笨,看上去,他是掉進了一個局了!
眼前這厲任的實力比起上次高了不止一籌,如果上次他也用出了這麼多實力的話,自己和那些組織裡的高手根本殺不了他!
爲什麼?他想不明白他上次爲什麼面對他們那麼多人的圍殺,他還不用全力,反而要被自己所殺?這是爲什麼?
“你輸了。”
厲任宣佈道,語氣很平靜,好像他只是在陳述一個很簡單的事實。
左秋言右手已經痛得拿不住劍了,交到了右手。看着厲任,他突然笑了起來,他確實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隱藏實力。但是如果他認爲他就這樣贏了,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降神術!
他還有這個終極必殺!
左秋言霍地使用了降神術,像以前他使用降神術時一樣,他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那個嘶啞的聲音冒了出來。
“你……無罪。”
!
!!
??
什……什麼?
左秋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會出現這種結果?
“司命之雷,視敵人邪惡程度發揮傷害。”
厲任緩緩說道,“很牛的技能,可以說,很少有人可以逃過這個技能,我也不例外。呵呵,爲了逃過這個技能,我足足做了一年的貨郎去洗殺氣……”
說着,他從空間包裹裡掏出了一條項鍊,給自己慢慢戴上,瞬時間,臺下驚呼聲一片,厲任竟然變了一副面孔!
左秋言看見這面孔,臉色蒼白,萬念俱灰。
江城子。
江城子就是厲任。
臺下的楚天和木尊看見厲任莫名其妙地換了一個面孔,先是一愣,但是看到左秋言面如死灰,聰明的他們頓時明白了很多事情,兩人相視苦笑起來。
這厲任不簡單,這一切竟然全都是他布的局!可是他佈下這個局有什麼意思?輸掉的那五十億,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猛地,楚天和木尊同時想起了什麼,這賭金當初南方那羣人是要求金幣支付的,當時他們也沒細想,現在一想,這其中竟是大有深意!
五十億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小數目,五十億的金幣撒出去,他們在《慾望》中的金幣儲量必定會出現一個短暫的大空缺!……如果這羣南方人想要搞些什麼事的話,這絕對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想到這裡,他們已經待不下去,招呼了手下人,各自離去了,至於左秋言,早已被他們所遺忘。
“再等一會,所有的事情就都結束了。”厲任微笑着宣佈道,還是那副江城子的面孔。
“月兒呢!”
左秋言盯着他,問道,聲音已經嘶啞,像破砂紙在摩擦一般,很難聽。同時頭猛轉,向剛纔西江月所在的地方看去,入眼的卻是一片空白。
她已經不見了。
“她只是一個棋子,其實你所遭遇的一切,都已在我安排之內!除了那武之禁區,不過你們進去那也好,你看,你的實力不就因此突飛猛進了嗎?本來在我的計劃中,你要達到現在這程度還要再努力上一年呢。”
“一開始,就是?”左秋言低聲呢喃。
“對,一開始就是。我一年多前就開始準備了,我知道魏無涯可以給予玩傢什麼,我也知道怎麼可以啓動魏無涯的這個任務,從你一開始中了****左柔家的二小姐開始,一切就都是我在安排了。那二小姐也不是真的,只是一個左柔家招募來的不知道什麼人罷了。從頭到尾,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安排中。”所以今天左柔家的二小姐左柔靜雯沒來。
左秋言嘴裡滿是苦澀,他別的都不在乎,只在乎西江月!
“月兒呢……”左秋言繼續低聲呢喃着,像是問厲任,又像是在問自己。
厲任說,“她該去爲下一個任務做準備了,你不會真以爲她愛上你了吧?”
左秋言再也支持不住了,左手中的劍滑落在地上,整個人也癱在了地上,雙眼無神地看向天空。
突地,他瘋了一般渾身顫抖着大罵起來:“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流出污濁的淚水,雙眼痛苦地緊閉起來。
那滿是甜蜜的時刻竟然全部都是謊言!
想着西江月哭鼻子流眼淚,鼻涕也一起出來了,想着西江月把自己包成一個肉圓,想着西江月拖着自己在大雪漫天中艱難地行走,想着西江月在天壇中央幸福地望向自己的眼神……左秋言越想心越痛,越痛就越想,他無法相信這一切都是虛幻!
他咬緊下嘴脣,深深地咬住,咬得鮮血直流,這樣才能減輕一些他的心如被刀子劃割一般的痛楚。
厲任走了過來,說:“你輸了,我該拿走之前賭約中的東西了,那把劍,還有那個文身。”說着作出一副愁容,“你可不知道,爲了這一刻,我特地東奔西跑湊齊了不少東西,不然還真不能把那些不可掉落裝備搞下來呢。”
左秋言猶如一隻死狗一樣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厲任拿出一些奇怪的物事正要扒裝備的時候,天上猛**聲一片。
然後只見一道白色的光柱直直地罩在了左秋言身上,厲任整個人被彈了開去。
左秋言任由那光照在自己身上,他看見光柱的那端,有一個身影,是司法之神。
司法之神遠遠地看着他,無言地嘆息,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本以爲自己可以掌控命運,但到現在才明白,其實他一直被命運牽着鼻子走。
掌控命運?或許只有主神纔有資格這樣說吧。
司法之神手一揮,光柱消失了。一起消失的,還有左秋言的一切,他的天賦神眼,他的劍,他的多餘屬性,他的煉獄束縛,他強大的所在,全部被收走了……就連左秋言的相貌竟然也慢慢變化,變成了他現實中的那個模樣!
厲任看着躺倒在前的左秋言,臉色鐵青。他算到了開頭,沒算到結局。沒想到司法之神竟然來了這麼一手,他拼到頭來,竟然自己沒撈到一點好處!變成給自己背後的那羣傢伙打白工了!
對左秋言這個傢伙的樣子變了,他只是稍微愣了下,卻也不感興趣。衝上去胡亂叫喊着發泄般在他身上拿劍直刺,胸口開了一道口子,左手掌只剩下一半,腸子都流了出來……直到他已經體無完膚,變成了一個血人,這才終於憤然轉身離去。
臺下的人也沒一個高興理睬臺上的這個人,各自爲了接下來的事忙碌去了。只有雲破月一個人看着臺上,卻只看到一個血人,暗歎一口氣,也跟着左柔家離去了。轉眼間,剛纔還是熱鬧無比的地方已經空曠的再無一人。
……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枝頭,偷偷地四處張望了下。
左秋言一直沒動過,像條死狗一直趴到了現在。
當第一抹月光劃過他的雙眼,他灰白的眼珠子終於再度有了些神采。
他想到了他的父親。
眼前的一切終會逝去,就像他的父親,他根本無力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他能做的只是默默地接受,承擔下來。
他還有一個妹妹要照顧。
他還要活下去。
他要做的事還多呢,他有什麼資格就躺在這裡?
其實再想想,現在這一切,不正是他本來所要的嗎?
從今以後,他不需要再面臨無止盡的殺戮,他不需要整天提心吊膽,他也不要爲錢而擔心了。兩千萬,足夠他生活得非常舒適了。
他這才發現,其實不知不覺中,他早已經迷了路,被這繁雜的世界誘惑地迷了路。
左秋言慢慢爬了起來,向着月亮的方向緩緩地跪了下去,虔誠地雙手合十默默感謝。又磕了三個頭。
感謝,感謝所有這一切。
他終於找到回家的路了。
他要回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