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淚一怔,他說當初,也就是說。
慕容子寒又說:“朕正是因爲顧及母后的原因,纔會想要二弟娶她。”
紅淚心底一動,太后不喜水柔,連帶着對璃國的女人也一樣討厭。太后的厭惡,已經波及到璃國所有的女人了。
慕容子寒忽然停下來,半晌,緩緩地說:“朕當年,沒有好好保護那個人。”
紅淚的心一緊,手抓住他的衣襟也隨之一緊,他說的那個人是水柔!這是他第一次,在紅淚面前親自提起水柔!
此刻,紅淚伏在他的胸膛,心底莫名一陣心悸。他忽然說起水柔,紅淚不知所措。紅淚其實很想要問他水柔的問題,現在他主動提起來了,紅淚反而又不敢去聽了。
真是矛盾啊!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他是他心底一直的痛。
慕容子寒忽然低下頭來,怔怔地看着紅淚,紅淚被看得心慌,就聽他說:“朕相信,朕與她的事情你不會不知。”
紅淚心底一曬,怎麼會不知?自從除夕那日,寒煙因模仿水柔得寵後,他就該想到紅淚會去查。不僅紅淚,就連其她嫉妒寒煙的妃嬪,都會着手去查。
紅淚也看着他,沒有躲閃,慕容子寒卻是嘆息一聲搖搖頭說:“罷了,不提她了。”
紅淚不禁訝異了:“皇上!”怎麼又忽然說不提她了?真是的!
慕容子寒彎腰將紅淚放下來,紅淚抓住他的衣袖喚道:“皇上!”
慕容子寒一怔,深深呼吸後,問道:“你可知那璃國的郡主是何人嗎?”
紅淚心底暗自警惕,他這麼問,莫非是與水柔有關的人嗎?心底一動,怪不得,太后會那般作爲!
果然,慕容子寒嘆息着說:“她也是尚家的人。”
尚家的人,果然,與尚水柔是有關係的。紅淚小心地看着他,低聲問道:“那麼,皇上願意與臣妾說說嗎?”
慕容子寒瞧了她一眼說:“你願意聽?”
有些吃驚他會這麼問,他以爲,自己不願意聽嗎?是啊,紅淚承認,一方面想要知道全部,另一方又害怕聽到。
慕容子寒卻是頹然一笑,擡步向前走去。
紅淚一怔,遲疑了下,擡步追了上去。看着他孤寂的背影,紅淚不禁想起在靈隱寺的時候,他要自己做個選擇。在他和雲無名之間做個選擇,他的孤獨和驕傲,紅淚捨不得。
這一次,他依然孤獨,依然倔強。所以紅淚不忍他難過,所以紅淚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緊緊地握住。
手中傳來他指尖的輕顫,可,慕容子寒沒有說話,亦沒有轉眸去瞧紅淚。
一路沉默。紅淚深吸一口氣,打破沉寂說:“皇上,既然不說話,不如讓臣妾來猜猜。”
慕容子寒依然不語,腳步也沒有停下的跡象。
紅淚不禁在心底翻了個白眼,繼續說:“皇上不說話,就是默認臣妾的話了。”擡眸瞧去,慕容子寒的側臉有股飄渺的感覺,紅淚心尖一顫,每次想起水柔他都是這般令自己感覺飄渺,不真實。
深吸一口氣,紅淚徐徐說道:“璃國郡主應該是她的妹妹,所以太后不希望郡主來我朝。但,皇上卻希望郡主過得好,纔會賜婚給淵王。”
很顯然了,慕容子寒對於水柔的愛沉痛而深刻,現在她妹妹來了,不但能夠勾起慕容子寒的舊情,還有,姐妹總會有相似的地方吧?
太后想要慕容子寒遠離尚家的女子,會那麼做,而慕容子寒卻是因爲水柔的關係,想要她過得好。
慕容子寒身體一震,隨即淺聲說:“朕的賢妃,永遠那般冰雪聰明。”早有預料了,紅淚猜對了。
紅淚不語,慕容子寒又說:“那時候,她是尚府嫡長女。而她的父親又是母后的親弟弟,所以她的身份更加高貴,享有的待遇自然也最好。她在親王府的時候,告訴過朕,在璃國郡馬府裡,她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庶出妹妹。因爲是庶出,加上她母親是璃國郡主,所以那個妹妹自小吃了很多苦。可,她與妹妹感情卻很好。她曾跟朕說,她的妹妹總是被忽略,府中甚至不知道有位二小姐。”
紅淚心尖再次顫動,這與本尊是多麼相像啊!一樣是庶出,一樣得不到父愛,一樣被欺負和忽略!
忽略,呵,只是好聽些罷了。想想本尊童年遭遇的那些,折磨打罵根本就是家常便飯,沒有死,能活下來就是萬幸了!
“她曾對朕說過,因爲她已經得到了自己的幸福,所以她希望她的妹妹有朝一日,也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慕容子寒話到這裡頓了下,隨即沉聲說:“朕那時以爲,朕可以給她。”
他的話沒有說完,紅淚卻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以爲可以給水柔幸福的,永遠的幸福,可太后不喜水柔,水柔被貞元帝封爲蓮和公主,和親璃國。最後懷了龍嗣,死於璃國後宮爭鬥中。
紅淚瞧着他,他眸子裡滿滿的恨意。紅淚不知,那是恨璃國的皇帝,還是前朝貞元帝,亦或是一手策劃的太后?更甚的,是恨他自己沒能保護她?
他掌心的溫度也逐漸下降,紅淚手中傳來冰冷地感覺。擔憂地看着他,紅淚喚道:“皇上。”
慕容子寒輕搖搖頭說:“朕沒事。朕知道,冥逸王沒有妹妹。璃國放出這個消息後,朕就命
人去查了,只是臨時認作的義妹。”
這絕不會是巧合那麼簡單,這樣查下去,就會發現那冥逸王的義妹,還是水柔的妹妹。水柔當年被貞元帝封爲公主,和親璃國皇帝,如今璃國再用水柔的妹妹,和親邀月王朝。
紅淚心底一動,不免試探着問道:“皇上,您認爲此事是尚老爺的意思,還是?”尚凌天,畢竟是慕容子寒的親舅舅。
慕容子寒卻是冷哼一聲說:“尚凌天那個攀龍附貴的傢伙,此事自然也少不了他一份!”
當年,尚凌天居然也不顧親侄子與親女兒兩情相悅,與郡主在邀月王朝世子與璃國皇妃之間,選擇了後者。
但是,造化不可預料,如今慕容子寒成了邀月王朝的皇帝。尚凌天那般的人,自然會把小女兒巴巴的送來,以達成自己的攀龍附貴的目的。
而,那個璃國皇帝的心思,更加不言而喻了。他將水柔的妹妹送來邀月王朝,以結交爲理由,慕容子寒自然不會拂了他璃國一國之君的面子。打得,真是好主意!
慕容子寒那般聰明,自然能夠看出這一切。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看來定是氣得不輕吧!紅淚輕喚一聲:“皇上。”伸出手,替他撫了撫胸口。
慕容子寒不看紅淚,只是繼續說:“母后定然也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纔會千方百計,抵死不同意她來我朝。以往的事情朕可以不再計較,但這一次,爲了水柔從前的遺願,朕不管母后願意與否,朕是一定不會退讓的!”
紅淚的心巨震,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到那個人的名字!心揪起來,很疼,很痛。縱然這輩子,他都無法忘記那個人了!
羨慕嫉妒恨,都有之,可紅淚知道無法改變。
他說以往的事可以不再計較,就是說,以往水柔的事情是太后逼迫了他。慕容子寒那般驕傲的人,那個時候,想必他一定也做過反抗做過努力的。他心中那個時候,定然是痛苦的,無能爲力地看着水柔遠嫁璃國,他怎能不心痛?
紅淚也終於想起來,前段時間,他爲什麼與太后那般僵,原來不是爲了寒煙而是爲了水柔啊!已經死了的人,依然能夠引發太后與他的冷戰。
所以,他才說,這一次太后是否還是一樣的狠心。
那個時候,他要強過,反抗過,卻沒能強得過太后啊!
所以他去甘沐宮的時候,纔會喃喃自語地說,七年了,原來那一次也是因爲水柔啊!
所以,即便他清楚的知道,璃國送水柔的妹妹前來的目的,因爲水柔,他仍然選擇接納嗎?
心底不由自主地難過起來,咬緊牙,紅淚問道:“既然皇上想要她過得好,如何給淵王賜婚,倒不如直接把她留在宮裡,您親自照看,不是更好?”
賜給淵王,想必慕容子寒也是深思熟慮,千挑萬選才決定選中淵王的。但是即便如此,也會有不放心之處啊。
慕容子寒卻是淺笑一聲,低眸瞧了一眼紅淚說:“若是她的性子如她姐姐一般,那就不適宜留在宮中。”
紅淚一怔,水柔是死在後宮鬥爭中,遠離宮廷,其實就是遠離危險,慕容子寒此舉,是在保護她啊!
“何況,朕,”慕容子寒怔怔瞧着紅淚,伸出手將她摟進懷中說:“朕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護着另一個人。”
另一個,他曾問過,紅淚是否有足夠自保的資本。紅淚當時說,不是有他嗎?他說,他沒那麼多時間,總是護在紅淚身邊。
紅淚心尖的冰冷融化,暖暖的,可是貪戀他的溫暖,會上癮啊!
他剛剛提起水柔的時候,周身瀰漫的沉痛和痛苦,紅淚可以清晰感受得到。很顯然,他愛水柔。
那麼,適才他說的話,他護着自己的原因,也是因爲愛着自己嗎?紅淚不敢去問他,或許是不自信,也或許是不知道纔會有念想,纔會希望吧。
又想起來,他當初說過,要將郡主賜婚給淵王之前,首先要見見淵王。確定他無異心後,纔會下旨賜婚。如果淵王有二心,那麼終有一日,慕容子寒與慕容子淵會反目,將郡主妹妹嫁過去,不是爲她好,而是害她。那就不算是,完成水柔當初的心願了。
紅淚下意識擡眸瞧向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夠猜出紅淚會想到什麼。就聽着小順子的聲音傳來:“皇上……皇上。”
紅淚回頭,瞧見小順子遠遠的跟在後面,知書與知畫跟在小順子後面。而墜兒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也跟在小順子身後。
慕容子寒沉聲問:“何事?”
很明顯,墜兒來了,定然是太后有事找他。
果然,小順子上前說:“皇上,墜兒姑娘說,太后請您去慈寧宮一敘。”
紅淚心底一動,這麼說,琛王已經出宮了?太后這般作爲,應該是爲了解釋,沒有跟慕容子寒提起,就自作主張將璃國郡主賜給淵王做王妃的事了。
紅淚看向慕容子寒,就見他眉頭一皺說:“朕有些乏了,回去告訴母后,就說朕身子不適,讓她早些休息。”
紅淚簡直是驚愕了,墜兒還在呢,他居然公然說謊話!
小順子則爲難地看了一眼墜兒,紅淚也瞧向墜兒,只見墜兒不慌不忙很是淡定地說:“皇上龍體不適,是該早些休息。太后說了,您若是不
過去,就請賢妃娘娘過慈寧宮。”
此言一出,慕容子寒面色微變,低下頭仔細瞧着紅淚。紅淚也是錯愕住,太后真是好算計啊!她一早就猜到了,慕容子寒會推脫不去。那麼墜兒剛剛一句‘皇上龍體不適,是該早些休息’便順理成章,要紅淚不能相伴,去慈寧宮了。
慕容子寒是天子,他可以說身體不適,可以不用去。紅淚只是小小的賢妃,可不敢說什麼身體不適,太后懿旨,不得不遵從啊!
慕容子寒唔了一聲說:“那賢妃便去吧。”鬆開手臂,他喚道:“小順子!”
“奴才在!”小順子應道,同時小跑着上前扶着慕容子寒說:“皇上您小心,奴才扶着您。”
慕容子寒輕嗯一聲,沒有再看紅淚,便轉身擡步離去。
紅淚略微遲疑了下,轉向墜兒,墜兒福身說:“娘娘,您請。”
紅淚點點頭,擡步上前,知書與知畫也跟在後面向慈寧宮走去。
墜兒帶着紅淚到了太后的寢宮,推開門後說:“娘娘,太后要您一個人進去。奴婢們,會在外頭等您。”
紅淚點點頭,擡步踏進裡面。就看到,太后躺在軟榻上,旁邊一個宮女正在爲她仔細揉着腿,紅淚上前見禮說:“臣妾參見太后!”
太后睜開眼睛說:“起吧。”又對着那個宮婢說:“哀家這裡沒事了,你先退下。”
宮婢躬身說:“是,奴婢告退。”隨手將旁邊收拾了下,那個宮婢退了出去。
太后指了指面前的矮凳說:“賢妃,坐吧。”
紅淚福身說:“謝太后。”便坐了下來。
太后也坐起來說:“皇上那性子,哀家瞭解,也早就猜到他不會來。”
心下微微一驚,紅淚卻是低頭淺淺地說:“太后您要找的,分明不是皇上。”都猜到了,還那般說,定然找得就是紅淚無疑。
太后也不生氣紅淚的無禮,問道:“哀家問你,將璃國郡主賜婚給淵王的事情,皇上可有生氣了?”
原來,太后以爲慕容子寒忽然離席,定是因爲賜婚的事情生氣了?哪有,慕容子寒那般做,其實是想要趁機,與淵王說話。
紅淚搖頭說:“太后您都想好了,淵王他自己也同意了,皇上自然也是同意的。”
太后詫異了,也難怪了。當初她不贊同,就是因爲害怕慕容子寒將人留在宮裡,所以太后纔會先一步,爲淵王賜婚。如今慕容子寒知道了此事,居然沒有生氣。
太后怔了半晌,最後哼了一聲說:“這樣也好,省得那女人禍害我朝後宮!”
紅淚心底微驚,禍害?看來太后對水柔的偏見真是深不見底了,連帶着,居然憎惡她的妹妹。
鼓起勇氣,紅淚問道:“太后,方纔皇上也與臣妾略微提了下此事。臣妾有一事不明,爲何太后您,如此厭惡尚家的人?”畢竟,那可是太后親弟弟家的人啊!
太后面色驟變,很是難看。紅淚心底一顫,指尖也跟着輕顫,本以爲太后會勃然大怒,半晌,太后卻是咬牙說:“尚家的女人,全是禍害!”
紅淚震驚,這是太后第二次用禍害說水柔了!太后繼續說:“當年還是爲了水柔,連世子都不做了!你讓哀家這個做孃的,怎能好受?即便是哀家親弟弟的女兒,也不該誤了皇上的前程!也不能!”
太后越說越憤怒,而紅淚聽得卻是心尖一顫。連世子都不想做了,也就是說,當年因爲水柔的事情,慕容子寒一定鬧得很大了。太后本就無子嗣,好不容易過繼個兒子,必然從小精心培養。
所以,太后對皇上的期望很高,自然不會允許水柔來破壞這一切。
而且,當初此事老親王也是贊同的。那也是說明,老親王自然也不希望,水柔嫁給慕容子寒,做世子夫人。老親王是皇室親王,自然有門當戶對的思想。縱然水柔母親是璃國郡主,水柔的父親卻只是個商賈。
老親王恐怕是瞧不上的,當初若不是太后的姐姐做了貞元帝的瑤玉皇后,太后也是無法嫁給老親王做正妃的。老親王不喜歡太后,所以,也不會贊同太后弟弟的女兒,嫁入親王府。
所以,太后怕水柔的妹妹來了,慕容子寒會再次動心。一個水柔已經夠了,太后不希望歷史重演。
“太后。”紅淚輕聲喚道:“您不必擔心,璃國的郡主如今已經賜婚給了淵王,誰也無法威脅到皇上的。臣妾以爲,您做得真好,郡主做了淵王妃,璃國知道了也無話可說。”
太后的臉色稍微緩和,隨即嘆息着說:“哀家這麼做,還不是爲了皇上好嗎?哀家只是希望,哀家所做的這些苦心,皇上他能明白!”
“太后,皇上會明白您的。”紅淚堅定地說,不論是班貴妃小產一事,還是這件事,紅淚都自問能夠理解太后。
太后瞧了一眼紅淚,淺笑一聲,起身行至牀榻邊。
紅淚一愣,急忙跟着起身,跟在後面。
就聽太后冷哼一聲說:“璃國的國君送尚家的女兒來和親,別以爲哀家不知道,他們想要打的什麼鬼主意!”
紅淚心底一驚,太后又說:“哀家的弟弟對皇上喜歡水柔一清二楚,那麼哀家敢說璃國國君對此事定也是一清二楚,不然,何以專門選個尚家的女兒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