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一晃眼,五年過去了。杜紅淚已經從一個小女娃,成長爲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相對於幼年時候的粉雕玉琢,成年後的杜紅淚雖說很漂亮,卻是少了一分靈氣嬌媚。
對於這一點,除了雲無名和杜紅淚自己知曉原因,杜府上下,全部鄙視地認爲,杜紅淚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難看。
這五年裡,杜紅淚每天日出出府,日落回府。杜夫人心底着實高興,這野丫頭定不會學好,所以懶得去管。
倒是那個紀大學士的公子紀飛恆,總是有事沒事過府來玩,而且每一次都會給杜紅淚帶一些小禮物。
從糖人到小飾品,逐漸到錦羅衣裳,再到金銀玉器首飾。杜紅淚初始推遲,後來虛榮心作祟,也就全部收下了。
只是卻不敢穿戴,唯恐又徒增幺蛾子。
邀月王朝女子及笄十五歲,杜紅淚苦笑,或許在整個杜府,沒有人會記得自己已經滿十五歲了。
雲無名果真是名稱職而且全能的師傅,琴棋書畫無所不能,甚至於文韜武略都不爲過。杜紅淚是無意中看到雲無名在寺廟後山舞劍,劍法凌厲而且出招迅速。
當時杜紅淚說:“師傅,我也想要學劍術。”
雲無名收回劍說:“可是翦兒當初只是想和爲師學習琴棋書畫,並沒有說要連劍術也一起學習啊。”
杜紅淚知道,師傅這是變相的告誡自己,不可逾越。劍術,很想學,但是我唯有放棄。
這一日,杜紅淚嚮往常一樣來到寺廟。雲無名正伏案書寫什麼,聽到聲音迅速將書寫的東西拿白紙遮蓋住,隨即喚道:“翦兒,過來,爲師今日送你件禮物。”
杜紅淚聞言聽話地過去,就看到雲無名伸出手將杜紅淚額前的髮絲挽起,一支白玉簪子將髮絲挽起至頭頂。
杜紅淚心底一驚,雲無名則讚賞說:“好看極了,爲師的翦兒,也長成大姑娘了!”
杜紅淚只感覺心酸夾雜着感激還有一種莫名的情感瞬間席捲,哽咽着,竟是隻叫喚道:“師傅!”
雲無名輕笑:“遙想初見你時,還是個小女娃,每次都是傷痕累累前來寺廟。現如今,真是脫胎換骨了。翦兒,你現在的才情,不輸於任何的名門貴女。”
杜紅淚低垂着頭,聆聽着自己怦怦亂跳的聲音。
五年了,雲無名的銀色面具依然沒有拿下來過。曾經,杜紅淚有努力過想要看看面具下面,那張臉。
但是雲無名每次都會決然地說:“如果要看,你我師徒緣分就此盡了,爲師也必會親手殺了你!”那聲音充滿寒霜,令得杜紅淚由不得不信。
雲無名忽地說:“翦兒,你的那位玩伴,今日不是約你去逛邀月城嗎?去吧,勿要讓他久等了。”
杜紅淚咬緊下脣說:“是,翦兒告退了。”
雲無名看着那個倩影,她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她的絕美容顏,也只有自己見過。隱容丹需要每月服食一粒,停止服食,容貌便會恢復原貌。
可是如今的翦兒沒有足夠的權勢,來保護那張傾城之姿面龐,唯有用此下下策,韜光養晦,伺機而發。
杜紅淚將心底的不快掃出去,努力做出一副很開心的模樣,大街上紀飛恆一身黑色錦袍,看到自己很是驚喜地跑過來。
但是到了面前,紀飛恆訝異地說:“紅紅,你的額頭唔,你長大了!”
杜紅淚下意識摸向頭頂的玉簪,這是那個人給自己綰的,他見證了自己的成人禮。雖然沒有宴請賓客,沒有奢華和
熱鬧,有他足以。
嘴角彎彎,杜紅淚紅着臉說:“唔,是個長輩給我綰的。飛恆,難得你也記得我十五了。”
紀飛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然後指着前方熱鬧非凡的人羣說:“走吧,我們去逛逛。”
杜紅淚點點頭,兩人很快融入了熱鬧的人羣。
就在杜紅淚吃着冰糖葫蘆的時候,忽然一聲尖銳地嗓音說:“啊,是三小姐!”
杜紅淚滿嘴的紅糖,循着聲音望去。只見二姐杜明月一身翠綠色的百褶雲紋,面上夾雜着緋紅還有一絲驚愕。
視線轉移,是明月身邊貼身侍婢羞花故意發出的尖叫聲。
杜紅淚撇了撇嘴說:“紅淚見過明月小姐!”隨便福了福,杜紅淚轉向紀飛恆說:“這位是杜府的千金明月小姐,紀公子應該熟識吧?”
紀飛恆禮貌的一笑說:“明月小姐好。”
明月也羞澀地還禮,顧飛橫忽的取出手帕,細心地給杜紅淚擦去嘴角的糖渣。隨即帶着寵溺說:“瞧你,吃得滿嘴都是。”
杜明月的笑顏在一霎間迅速僵硬,隨即是面色複雜地看着杜紅淚,最後低垂着頭說:“羞花,我乏了,我們回府吧!”
羞花不知所粗地哦了一聲,然後狠狠地瞪了一眼杜紅淚,攙扶着杜明月向回走。
杜紅淚嘴角含笑,莫非,明月心繫紀飛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馬蹄聲,人羣立刻讓出一條通道。紀飛恆將將杜紅淚摟過,就見一隊侍衛迅速策馬而過。
爲首的侍衛飛身下馬,掏出一張明黃色的皇榜迅速貼於牆上。圍觀的羣衆黑壓壓一片,不多時就有人絮絮叨叨唸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年選秀開始。屆時,所有年滿十五歲至十八歲的妙齡女子,不得隨意婚嫁,欽此!”
選秀!杜紅淚的心一驚,百鳥朝鳳的預言迅速席捲全身,這是個絕佳的好機會!這次選秀很明顯,是昭告天下,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杜紅淚一陣欣喜,抓住紀飛恆地手臂隱隱用力說:“飛恆,你聽到了嗎?選秀,皇上要選秀啦!”
紀飛恆聽到前面的話只是淡然一笑,待看清楚杜紅淚激動欣喜的眼神,心底一澀說:“紅紅,選秀你這麼開心嗎?”
杜紅淚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對呀,我當然開心了!皇上選秀,那我不就……飛恆,你是不是知道更詳細的事情?”
紀飛恆摟着杜紅淚的手臂輕顫,慢慢的收回手臂說:“雖然只有年齡限制,但是各府都有名額限制。沒有名額的女子,進宮了也只是宮女。”
杜紅淚失笑,紀飛恆果真是瞭解自己,他說這些只是告訴自己,杜府有名額,但是肯定是沒有自己的。嫡女貶爲庶女,談何名額之說呢?
雖然很不忿,但是杜紅淚強忍住不悅和不甘,氣鼓鼓地轉身說:“不逛了,我要回家去了!”
紀飛恆忽然拉住杜紅淚說:“紅紅,我已經向父親稟明,我其實一直都”紀飛恆欲言又止,就那樣愣愣地看着杜紅淚。
杜紅淚看着紀飛恆,他對自己的心,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只是自己想要的不是他能給的,自己心底惦念着百鳥朝鳳的預言,惦念着母親所受的屈辱!
所以,註定了,這一生自己和紀飛恆是無緣了。
杜紅淚笑着說:“飛恆,我們是朋友嗎?”
紀飛恆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熄滅,朋友,呵,原來他在她的心裡,只是朋友啊!苦澀地點點頭,紀飛恆說:“當然是,紅紅,你還有事嗎?”
杜紅淚笑顏如花:“那你能否幫我一個忙,我想要和外公外婆家,取得聯繫。你也知道,我孃親是林府的嫡女。”
紀飛恆擡起頭,看着溫暖的陽光,強行逼得淚水倒流。是啊,林府,也是有選秀名額的。而且,名額比杜府多得多。
微微頷首,紀飛恆已然恢復平靜說:“好,我幫你。其實你的外祖父一直認爲,你已經和你母親,離開了這個世界。”
杜紅淚握緊右拳,眼睛裡淡淡的猶豫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刻煙消雲散!進宮,成爲四妃之一,然後是後位,她要俯瞰衆生,她要杜府那些小人抱憾終生!
杜紅淚取出母親留下的玉佩說:“你拿着玉佩,林府會讓你進府的。”
紀飛恆顫抖着手接過玉佩,繼而轉身幽幽的說:“紅紅,就此別過。祝你……幸福快樂。”
杜紅淚強忍住悲傷說:“好,飛恆,你也要幸福啊!”
紀飛恆低垂着頭,握緊玉佩說:“我會的。”
看着那個錦袍少年遠去,杜紅淚忽的笑了,只不過淚水卻是決堤而下,在豔陽的照射下,淚水晶亮亮的,煞是璀璨奪目。
擡起腳步,杜紅淚來到靈隱寺。
雲無名似乎猜到了她會回來,指着茶盞說:“爲師剛剛煮的茶,你有口福了。”
杜紅淚愣愣地看着雲無名說:“師傅,選秀了。”
雲無名的手一頓,繼而淡漠的說:“哦,是嗎?”
杜紅淚擡起頭說:“師傅,我若是以林府外孫女名額進宮,使得嗎?”
雲無名的手再次一滯,隨即看向杜紅淚說:“翦兒,這纔是向爲師學習的主要原因吧?”
杜紅淚低垂着頭,咬着下脣說:“師傅,我不甘心就這麼渾渾噩噩,隨便接受杜府給我安排的婚事。我的孃親受盡羞辱,我要爲她討回公道。我不要杜府上下再用鄙視的眼神看我,我要活得比他們每個人都高貴!”
雲無名半晌笑道:“呵,我早就知道,我的翦兒非池中物,果然。”
杜紅淚聞言心底一酸:“師傅,你怪翦兒嗎?”
雲無名擡頭:“翦兒,林家已經逐漸退出朝堂。林老太爺也不會容許家中有皇妃出現,你可以認回親人,選秀名額還是要令想他法。”
杜紅淚低垂着頭,忽的眼神一亮,迅速起身說:“師傅,我要回府了。”
雲無名手中動作不慢,優雅地品茶說:“翦兒,爲師就要離開了。”
杜紅淚的心立刻揪緊:“師傅,這就要走了嗎?爲什麼這麼急?”
雲無名感嘆說:“本就要走的,只是遇到了你,這一耽擱,就是五年。是時候離開了,翦兒,進宮之前來看爲師吧。”
杜紅淚心底壓抑,酸澀地點頭說:“是,翦兒必會前來。”
雲無名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嗯,回去吧。”
杜紅淚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有問出那句話。慢慢的走向杜府,這條路走了這麼多年,唯有這一次,令得杜紅淚很是艱難和不捨。
進了宮,自己和雲無名便是再無相見之日。
這個決定,真的是對的嗎?杜紅淚仰天,想到前世的遭遇,再想想如今的境況。自己不能夠再心軟了,杜夫人已經着手給自己安排婚事了。
不是給人做妾,就是給個窮的叮咚響的酸腐子弟做個糟糠之妻。這不是杜紅淚想要的,更加不是林翦瞳想要的!
下定決心,杜紅淚推開後門,訝異地看着門前的人……杜明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