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寒不語,只是直直地盯着林彥。
紅淚卻在心底笑開了花,好戲已經上演,就是不知道慕容子寒打算怎麼完這場遊戲。可是若是他知道了,這一切只是紅淚借綰太妃,故意整林彥,想必他一定會氣得夠嗆。但是等他知道了這事,紅淚有理由相信,他也沒那個時間去修理紅淚了。
林太醫還是跪在地上,雙手因爲跪的太久,而微微地發顫。
尤其是,慕容子寒不說話,可憐的林彥,應該心底更加恐懼吧?
紅淚不禁咂舌,先不說自己站着就感覺窒息,何況是跪着的人呢?慕容子寒陰沉起來,真是可怕啊!
許久,慕容子寒依舊沒有叫起,冷冷地問道:“朕問你,昨日你可是去了壽陽宮了?”
林彥身體一顫,哆嗦着道:“皇上恕罪!微臣起初以爲是賢妃娘娘身子不適,便跟着那個宮婢去了。誰知道,去了臣才知道,居然是……壽陽宮。微臣真的不知道啊!皇上……臣知罪,可,臣的確不是自願的啊!”
紅淚簡直想要笑了,這林彥果然是以爲,慕容子寒是因爲他給綰太妃瞧病,所以大發雷霆嗎?呵呵,紅淚真想要拍手叫好了。
這林彥偏偏還強調着,說不是自願!這不明擺着告訴慕容子寒,給綰太妃瞧病,他是非常不情願嗎?
心下暗自冷笑,紅淚摩挲着手腕處新換的玉鐲,心道:“我可什麼也沒做,可是你林彥自個兒說得呀!”
林彥依舊規規矩矩地跪着,不敢出聲,紅淚斜睨了一眼。
慕容子寒卻是隱忍着怒焰,冷冷地說:“你可知罪?”
林彥身體一震,迅速叩首道:“是是是!回皇上,臣知罪!臣知罪!”頓了頓,他居然妄圖拖紅淚下水說:“微臣如果知道實情,定不會去的。微臣當時聽聞娘娘在壽陽宮身子不適,以爲是在壽陽宮出了什麼事……故而,微臣纔會跟着那宮婢去的。”
好像還感覺少了什麼,林彥忽然轉而看向紅淚道:“娘娘,你說句話啊!微臣當時不知是爲綰太妃請脈,娘娘,你是知道的啊!”
哈,紅淚簡直要捧腹大笑了。這麼說還不滿足,居然還要紅淚爲他作證嗎?紅淚自然會好人做到底,如他所願了。
淺笑一聲,紅淚道:“皇上,林太醫的確不是爲了給太妃瞧病去壽陽宮的。是臣妾命宮婢說,臣妾身體不適。”
林彥舒了口氣,以爲紅淚爲他說話,卻不知道紅淚這話聽在慕容子寒耳中,無疑是火上澆油!
果然,慕容子寒倏然起身,上前狠狠地踹了林彥一腳,怒喝道:“混帳東西!”
林彥顯然不知道慕容子寒動怒的原因,冷不防被踹倒,忍着痛爬起來又規矩地跪好,討好地說:“皇上息怒!微臣保證,再也不會犯了!”
這話無異於再次激怒慕容子寒,就見他又要上前,紅淚連忙拉住他勸道:“皇上,身子要緊。”
慕容子寒因震怒,胸口劇烈起伏着,此事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的。紅淚小聲勸道:“皇上,林太醫犯了錯,您罰他一下也就算了,犯不着自己氣成這樣。”
慕容子寒卻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紅淚,大聲吼道:“來人!林太醫玩忽職守,拖下去,削去太醫官職,趕出皇宮,永不錄用!”
“皇上!皇上恕罪啊!”林太醫瞧了他一眼,不住地磕頭道:“微臣知罪了!皇上息怒,皇上恕罪啊!微臣再也不敢了!”
立刻便有侍衛衝進來,壓住林彥就要拖出去。紅淚卻忽然開口道:“慢着!”說着走過去,看着林彥說:“今日皇上這般罰你,你可要記清楚了。是因爲昨日本宮身子不適,宣你前來請脈,你竟敢怠慢本宮,本宮是賢妃,位列四妃,你這是大不敬!”
林彥自然是迷糊的,紅淚使了個眼色,侍衛們迅速拖着他出去了。
門外,林彥忽然大吼:“微臣冤枉啊,皇上!是賢妃娘娘冤枉了微臣……皇上,微臣是不願意。”後面的聲音沒了。
但是紅淚知道,他想要說什麼,慕容子寒自然也是明白的。
門被再次關上,紅淚緩緩回身,就看到慕容子寒眸子裡的怒焰,以及鐵青的臉色。剛要說什麼,他卻忽然猛地一掀,整張桌子連同茶盞水壺全部倒地。嘩啦一聲,紅淚嚇得一愣。
但是幾乎是同時,紅淚上前從後面抱住他,緊緊地抱住他小聲道:“皇上不要擔心,此事就算太后知道了。傳到她耳中,也是林太醫因爲臣妾的緣故被趕出宮,太后不會想到太妃頭上。”
剛剛紅淚那番話,林彥不懂,但是紅淚知道,慕容子寒是懂得。
他還是不說話,紅淚鼓起勇氣說:“皇上每次來臣妾這裡,臣妾這裡便會有東西遭殃。您要再這樣,臣妾以後,可不敢放您進來了。”
想起那夜他深夜前來,說什麼撞到了凳子,第二日一大早便命人將那個凳子給劈了。送到火場去了。
慕容子寒平復了呼吸,微微哼了一聲,推開紅淚大步向寢宮走去說:“朕累了,想要睡一會兒。讓人進來收拾下。”
紅淚蹙眉,待他進了內室,方纔喚人進來打掃。
板栗面色怪異,終於忍不住問道:“娘娘,你沒事吧?”紅淚一曬,他倒
是聰明。在外頭自然看的清楚,慕容子寒貶了林太醫,現下又掀翻了桌子,這慕容子寒現在的怒焰可是不小呢!
核桃也是一臉的擔憂看着紅淚,紅淚淺笑說:“本宮無事,你們輕點收拾,不要吵了皇上休息。動作快些,收拾好了就出去。”
行至外面,知畫和薔薇連忙迎上來見禮。
紅淚道:“知畫。”
知畫聞言上前,紅淚便小聲道:“你出去打聽一下,綰太妃的病情怎麼樣了。”慕容子寒在甘沐宮停留,想來也是想知道這個結果。
紅淚倒是希望,她今日能夠好轉,知畫點點頭,便匆匆出去了。
紅淚轉身,正欲擡步,薔薇開口喚道:“娘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紅淚卻擺擺手說:“候在外頭,不必進來伺候了。”
紅淚進屋的時候,板栗與核桃已經收拾完畢,便見了禮退了出去。
紅淚遲疑着,終於還是掀開了珠簾,走了進去內室。慕容子寒閉目,躺在牀上,紅淚上前坐了下來,伸出手欲要給他掖好被角。
慕容子寒卻是伸出手,緊緊抓住紅淚的手,緊緊地不放。
紅淚吃驚地喚道:“皇上。”
慕容子寒卻是背過身,幽幽地聲音夾雜着深沉說:“當年,她可以爲了私慾狠心拋下朕。可是如今對她,朕卻不能。”
紅淚的心一痛,俯下身,從後面抱住他道:“皇上,臣妾明白。”
他的話,令紅淚想起本尊的爹爹。也是狠心的拋棄本尊,那可是血濃於水的親爹啊!慕容子寒心裡肯定會恨,因爲那麼親近的親人,卻能夠爲了權勢地位拋棄了兒子。
可是父母可以對子女狠心,子女卻是無法同樣做到那般。紅淚有想過,倘若某日杜老爺要死了,本尊的情緒迴歸,必然也會傷心的。
他那麼恨她,卻又忍不住,會去擔心她。這麼矛盾的心情,這般苦澀的心境,紅淚都可以理解他。
半晌,慕容子寒翻個身,緊緊地擁住紅淚,拉她入懷。惆悵地,他嘆息着說:“母后,不喜她。”
太后對於綰太妃的態度,紅淚也是明白的。當初綰太妃將慕容子寒交給太后,那麼慕容子寒便只能做太后的兒子。紅淚也很費解,太后必不會容忍,慕容子寒生母也活在世上吧?
倏然心驚,或許,太后之所以讓綰太妃活着,是不是也顧及了慕容子寒的感受呢?
綰太妃可以活着,但是卻不能夠太接近慕容子寒,這應該便是太后最大的讓步了吧?
慕容子寒忽然又道:“朕,恨她。”
紅淚心底酸澀:“皇上,您。”
慕容子寒卻是闔上了雙眼,嘴角緊緊抿着,似乎再努力隱忍着什麼。
紅淚緊緊抱住他,低聲說:“臣妾明白皇上,您其實希望綰太妃能夠安安穩穩,平靜地在宮裡過完這一生。”
慕容子寒不會去看綰太妃,那是因爲,綰太妃當初畢竟不顧血肉之情,將他拋棄了;他也不能去看她,那是因爲太后的緣故。太后憎惡綰太妃,卻又容許綰太妃活着,必然是有她的原因和打算的。
所以,這層窗簾,是不會被拉開的。一旦拉開,太后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太后不會允許,也不會坐視,慕容子寒有兩個母親。
太后或許會對別的事情妥協,唯獨這件事,太后不會妥協。
慕容子寒久久不語,紅淚忽然輕聲說:“皇上,就算全世界離開您,還有臣妾守在您的身邊,陪着您。”
慕容子寒的身體微顫,緊緊握住紅淚的手,半晌他道:“曈曈,謝謝你。”
紅淚怔住了,自從山洞那日之後,他便沒有喚過自己名字了。這是前世的名字,也是紅淚本身的真名。
一時間,聽他這麼喚着,紅淚卻分明感覺,似乎比雲無名那聲翦兒還要動聽多了。
紅淚淺笑着說:“皇上,臣妾剛剛那句話,可是出自一首歌曲。您有耳福了,是第一個聽到的。不過若是您相邀謝臣妾,可不能口說就算了。”
輕笑一聲,慕容子寒道:“曈曈,你這是要得寸進尺嗎?”
紅淚淺笑着說:“臣妾可不敢,這還是皇上您教得好,臣妾這可是跟您學來的。”紅淚可沒有說錯,上次遣小順子出宮尋雲無名,他說過了,還有在西郊射箭的時候,他也是說了當紅淚欠他的。
紅淚心知,慕容子寒聰明,必會懂自己說什麼。
果然,慕容子寒靠着紅淚道:“朕不管,你想要什麼就趕緊說出來,朕可聲明瞭,過期不候啊!”
切!紅淚在心底暗自鄙視,剛剛好,聘妃的玉佩可以讓他轉交。
卻不料,慕容子寒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坐起來說:“呀!朕忘記了,你在西郊做的點心,朕還沒有帶回來呢!”
聽他的口氣,很是可惜。紅淚笑笑說:“皇上恕罪,您那日要臣妾晚上在您回來之前做好,時間倉促,臣妾來不及完成。”
反正西點要現做現吃,雖然天氣很冷,但是沒有空調冷藏,紅淚肯定那些西點現在也該報廢了,倒不如說沒有做。
“嗯。”慕容子寒道,又躺了回去道:“說吧,你想要朕做什麼?對了,可不能學朕,讓朕給你
做什麼點心啊!朕告訴你,朕決不妥協!”
撲哧一聲,紅淚笑出聲來:“皇上,您做出的點心,臣妾雖然期待,但是還是不敢奢望。”
在慕容子寒發作之前,紅淚慌忙取出碧荷給的玉佩說:“臣妾昨日去壽陽宮的時候,太妃的宮婢碧荷交給臣妾的。說是聘妃和太妃拉扯的時候,不小心抓住的,怕是貴重東西,不敢自己去還。臣妾便接了,做個人情還給聘妃。”
慕容子寒失笑:“哦?怎麼又拿給朕了?”
紅淚別過頭說:“這玉佩可是皇上您送給聘妃的,臣妾去送,您認爲合適嗎?”
慕容子寒笑道:“這玉佩是朕千年生辰的時候,母后送給朕的。”
紅淚心下微驚,太妃忽然衝上去,難道是因爲這玉佩原本是太后之物嗎?
不對呀,紅淚遲疑了下,終究還是皺眉說;“臣妾以爲,太妃忽然發狂,此事恐怕不像表面那般簡單。皇上,你認爲太后。”紅淚緘默了,這事,紅淚不適宜胡亂猜測。
“哼!你倒是多心了,朕告訴你,太妃不知這玉佩是母后送的。”皺眉,慕容子寒撥弄着線穗說:“不過這線穗和吊墜,倒是更換過了。”
線穗!吊墜!倏然心驚,更換了?紅淚隱約覺得,莫非是這吊墜或者線穗有問題嗎?
慕容子寒伸手欲接過玉佩,紅淚急忙躲開說:“既然這線穗已經破損了,臣妾還是命人換了,您再還給聘妃。”
語畢,紅淚慌忙喚道:“薔薇。”
薔薇推門進來應道:“奴婢在。”
紅淚將玉佩遞過去說:“你下去換個好看的線穗,將玉佩上的拿下來,換好了拿進來。”
薔薇小心地接住玉佩,應道:“是。”
薔薇出去後,慕容子寒已經起身道:“這宮婢朕看着面生,你以前的宮婢呢?”
紅淚了悟,他說的必然是知書了。便淡然一笑說:“回皇上,犯了錯,臣妾罰她去外頭呆着了。”
“嗯?”慕容子寒輕笑一聲道:“曈曈,朕覺得,你不像是那般的人兒。”
紅淚淺笑着,俏皮地說:“那般的人兒?那皇上您以爲,臣妾是哪般的人兒呢?”
慕容子寒卻淺笑不語,重新躺了下去,拉着紅淚也一同躺下去說:“朕至今未曾翻過你的牌子,你可有什麼想法不?”
想法?說真的,除了偶爾外在影響感覺鬱悶和心傷,其實倒也沒什麼想法。畢竟紅淚現在也就近十七歲,以現代人眼光來看,可還未成年呢。
但是這皇上開口問,紅淚又不能不回答。只得錯愕了下,慕容子寒卻又說:“朕還知道,母后找過你幾次,是何事?”
冷不防他這麼一說,紅淚猛地警惕起來,他該不會認爲自己是太后的人吧!哎呀,真是夠糟糕的。
仔細思量着,紅淚道:“太后說,身爲后妃,爲皇家開枝散葉是臣妾等責任,她希望皇上子嗣多多。”
“子嗣?就是說孩子了。”慕容子寒淡笑着,卻轉而問紅淚道:“你怎麼想的?”
紅淚語塞,怎麼想?自己可是現代人,目前的年齡在二十一世紀,那也是一個孩子,要是再生個娃,天,那不是小孩帶小孩子了?惡寒!
慕容子寒卻忽然湊近道:“告訴朕,你喜歡嗎?”
啊?紅淚更加震撼了,只得尷尬地說:“這個,皇上您,怎麼想起這個問題了?”
慕容子寒似乎也有點兒怪異,微微拉開距離道:“朕只是。”咳嗽一聲,他又說:“朕想着,再去西郊的話,要等到四月初六了。”
紅淚更加迷惑了,怎麼忽然又扯到四月初六了?是了,那日是他的生辰,該不會是強調下,讓自己別忘記他的禮物吧?
紅淚兀自淺笑,輕輕嗯了一聲。
想起西郊,又想起他教自己射箭。他還說不喜歡太過柔弱的女子,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紅淚遠遠不是嬌弱,甚至除了輕功,單打獨鬥,紅淚可以同時放到七八個壯漢。
四月初六,恭賀他的生辰,西郊會有一場盛大的狩獵會。
聘妃雖然出身將門,如今懷了龍裔,便也只能端坐檯上,傻愣愣地看熱鬧了。至於蒹葭她們,更不必說了。
又想起椒盈的話,想要長盛不衰,必須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最好是皇子。但是別說紅淚沒想過,現在也認爲,這懷孕了,也不全是好事。
先不說,後宮深險,有人會對自己不利。就是狩獵會那日,也只能幹坐在席上,不能亂動。
想了想,紅淚禁不住輕笑出聲。
慕容子寒卻道:“怎得,你很喜歡笑啊!”
紅淚擡眸看他,他脣角翹起,心情似乎不錯。湊近一些,紅淚淺笑說:“只是想着皇上剛剛說的話,臣妾問您,您喜歡孩子嗎?”
慕容子寒一怔,似乎未料到紅淚如此問,緘默了片刻,他道:“有些孩子對於朕來說,是責任。可是有的孩子,對朕卻是。”他忽然閉口不說了,他的眼神恍惚,帶着紅淚捉不住的朦朧,穿越屏風,靜靜地看向外面不語。
就在紅淚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來打破沉默的時候,他的聲音帶着無盡地飄渺輕吐兩個字道:“憧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