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笛一行人急匆匆地往鳳祤宮趕。
昨日因救落水的公子冉，再加上之前身子還虛弱，以致於連笛回宮後就發起了高燒。曾婉去瞧連笛時，還罵她得不償失，是不是得了失心瘋，敢自己跳湖救人。甄婧娥也派人送了好些個補品過來，看得出是平日私藏，說是等公子冉痊癒之後再來拜訪。其餘的人更多把關注點放在誰是推公子冉下水的幕後黑手之上，並未對連笛表示更多關心。唯一讓連笛不解的是，皇帝只是讓樂常侍往清鬆殿和臻華宮送了不少賞賜，以示安慰。
連笛對此事，心裡暗暗吐槽，這當爹的心是有多大，兒子差點沒命，還能當沒事人一樣，和大老婆親熱。
今日一早，連笛經過魏醫工的悉心調理，燒已經退下去了。她知道，今日定會討論公子冉落水一事，而她必須到場。所以，她強撐着在紫菀和扁青的服侍下，準備前往鳳翊宮。在去之前，她又吩咐葛常侍好好看住琴兒。
這一折騰，連笛就有些晚了。
“公主，您慢點跑。小心摔了。”紫菀在後面連呼帶喘地努力追。
“快些走吧，遲了可不是鬧着玩的。”連笛心想，別逗了，那位母老虎沒事都能下三分威風，這要是撞到她槍口上，不死也得脫層皮。
可緊趕慢趕，到了鳳祤宮已是卯時三刻，整整晚了十分鐘。連笛看着鳳祤宮精雕細鏤的紅色擎天柱，十分有一種想自我了斷的衝動。
轉念一想，好死不如賴活着，只能硬着頭皮請人稟告。
此時的鳳翊宮裡，好不熱鬧。甄婧娥正伏在大殿中央，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懇求顧芷莜嚴懲淑婕妤。
"皇后娘娘，請您一定要給臣妾和冉兒做主啊。"
淑婕妤絞着手指："妹妹，你說是我害了冉兒，可有證據？"
甄婧娥冷哼一聲："皇后娘娘，四季園的婢女艾青告訴臣妾說，她看見冉兒出事之前正和淑婕妤在一起。淑婕妤往日裡從來不與冉兒交往，昨日怎麼會平白獻殷勤。"
"真是笑話，難道母妃關懷皇兒都會遭人懷疑麼？" 曾婉平日就看殷氏一黨不順眼。
殷昭儀瞥向曾婉："德昭儀此話差異，母妃關懷皇兒乃情理之中，但在池邊關懷，而且身旁有無侍候之人，就不禁惹人懷疑了。"
淑婕妤沒辦法，只好紅着眼睛哭求顧芷莜："皇后娘娘，臣妾冤枉。請娘娘爲臣妾做主。臣妾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謀害皇嗣啊。" 她有點慌了神，腦中一片空白，只能艾艾切切地求助於往日依附的皇后，希望她能念在往日情誼之上保她一命。
"行了，都別吵了。把艾青給本宮傳進來。" 顧芷莜想起昨夜陳千暮對她說的話，小不忍則亂大謀。對於淑婕妤，她從來不會吝惜舍掉這顆無用的棋子，因爲她明白，在後宮有皇帝的信任就足夠了。她是皇后，她唯一需要做的是讓陳千暮明白她與他是一條心。
"諾。"
在座衆人神情不一，殷昭儀狠中含笑，譏俏地看着淚水漣漣、滿臉無助的淑婕妤。曾婉與顧芷莜默契地對視一眼，無奈地嘆口氣；尤婧娥低頭不語，甄婧娥惡狠狠地盯着淑婕妤，那表情恨不得把淑婕妤立馬拆卸入肚。
"皇后娘娘，毓婕妤在殿外求見。"
連笛走進殿中，立刻感受到了空氣中緊張尖銳的氣氛："參見皇后娘娘。"
"
聽說你昨日入水着了涼，本宮已經準了假給你。你怎麼不在宮裡好好休息？"顧芷莜有些納悶，連笛是最不好湊熱鬧的，今天怎麼主動過來了。
"皇嗣被害一事，宮中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臣妾也算是局中人之一，萬不敢不來。"
甄婧娥撲到連笛身旁："毓婕妤，您說。您都看見了什麼？"
連笛環視一圈，搖搖頭："恐怕讓各位姐姐失望了，臣妾只是單純在園中游覽之際，遇見的公子冉。當時他身邊無任何人伴駕，臣妾想，若想知道當時真相。應該把公子冉身邊的婢子常侍們都叫過來審問。"
"呵，還用你說。那些婢子們都說，當時他們被淑婕妤身邊的婢女沉香帶走，說是去取給公子冉準備的禮品。只留下淑婕妤與公子冉二人。淑婕妤，你還有何話說！" 殷昭儀翻了個白眼，咄咄逼問淑婕妤。
淑婕妤貝齒輕咬："娘娘，臣妾當時確實和公子冉在一起，也確實是讓沉香帶着婢子們去取東西。但是，後來臣妾一回頭就再也找不到公子冉了。"
"淑婕妤，您覺得，我們會相信麼？"尤婧娥接話道。
連笛此時已經坐到曾婉的右手側，她衝着曾婉使眼色，姐姐，難道真的是淑婕妤麼？曾婉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多嘴。
"娘娘，艾青帶到。"
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被帶到大殿中央，粗布麻衣，瑟瑟發抖。"參加皇后娘娘。"
"好，本宮問你，昨日你在四季園都看見什麼了？你給本宮老老實實地回答，若是有半點虛言，小心你的舌頭。"顧芷莜垂着眉眼，冷冷地說道。
"婢子不敢欺瞞皇后娘娘。吾、吾昨日未時三刻之際，正在荷花池邊做活，正巧看見淑婕妤和公子冉正在湖邊說話。"
殷昭儀鳳眼微眯："只是他們二人？"
"回殷昭儀，是的。吾只看到他們二人。"
甄婧娥冷冷地問："你可聽見他們二人說了什麼？"
"吾、吾聽見。。。。" 連笛發現艾青悄悄地看了一眼殷昭儀。
顧芷莜也發現了此事，她看着殷昭儀，似笑非笑地對艾青說："說。"
"是，是。吾聽見，淑婕妤對公子冉說‘ 你要是再不聽話，本宮就把你丟進湖裡餵魚。‘"
話音剛落，四座皆驚。淑婕妤高呼一聲，撲到顧芷莜腳邊："娘娘，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請您爲臣妾做主。臣妾怎麼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連笛剛想發聲，被曾婉按住手腕，示意她不要牽扯進去。顧芷莜也注意到連笛這邊的動靜，她轉過頭深深地看了眼連笛，意味深長。連笛咬咬牙，還是站了出來："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事不明。"
"你說。"
"娘娘，淑婕妤出身名門，位份尊貴，又是公子冉的母妃。縱使公子冉再調皮，惹淑婕妤不快，依照淑婕妤的教養，她怎麼會說出如此惡毒粗鄙之話。"
"你是在爲淑婕妤開脫麼？人氣急了，什麼話說不出來。"殷昭儀冷笑。
"姐姐莫急，臣妾只是想知道，公子冉與淑婕妤平日往來甚少，孩子調皮可以理解，但是做了何事才能讓淑婕妤氣到失去理智。"
淑婕妤跪在地上，淚水不斷："臣妾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詛咒皇子的話，就是借臣妾一萬個膽子臣妾都不敢說。這都是這個賤婢，陷害臣妾！"
艾青邊磕頭邊說："皇后娘娘明鑑，婢子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婢子不過是一介低等宮婢，哪裡有膽子敢陷害淑婕妤。"
階下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起來。顧芷莜看着連笛執拗的眼神，心裡無奈地冷笑一聲："夠了，公子冉落水一事。證據確鑿，無有爭議。"
淑婕妤不可置信地望着顧芷莜："皇后娘娘，連您都不相信臣妾了麼？"
連笛覺得，茲事體大，如今草草結案，必是有貓膩，而且此事中更有很多明顯的破綻。所以，她絕不能眼睜睜看着淑婕妤不明不白地死去："皇后娘娘，請您聽臣妾一句。當日臣妾救公子冉時，公子冉正在湖水中央，縱是淑婕妤有再大的力氣，也不可能憑蠻力把一個三歲的男孩丟進湖水中央。臣妾猜想，那可能是公子冉行船至湖心處，然後才落水。"
顧芷莜饒有興趣地點點頭："那能代表什麼？"
殷昭儀眼神發狠："你這是在爲那個罪婦開脫？"
"連笛不敢，臣妾只是覺得公子冉落水一事，疑點頗多。若是不能一一查明，草率定罪，誰能保證能把真正的兇手捉拿歸案！若是不能，那公子冉和淑婕妤豈不是平白受了委屈！皇后娘娘素來處事公正，必定是要還公子冉一個公道。" 連笛越說越氣憤，彷彿自己纔是受了‘竇娥冤‘的那個人，往日的一幕幕從眼前閃過。
曾婉見連笛力爭的模樣，嘆了口氣，心裡暗歎，這個傻妹妹。"臣妾也覺得艾青的說法有錯漏之處，望娘娘查明。"曾婉跪到連笛身邊，俯身行禮。
殷昭儀看着連笛眼眶發紅的樣子，心中氣悶："那依照毓婕妤的說法，淑婕妤無罪咯？四季園的婢女艾青言之鑿鑿，而且當時園中只有淑婕妤和公子冉，難不成還是鬧鬼了。" 突然，她用扇子遮住秀口，一臉驚詫地看向連笛："哦，對，本宮怎麼忘了當時毓婕妤也在園中。難不成是，賊、喊、捉、賊？"
連笛壓抑住自己體內十分想動手的洪荒之力，順口氣接着說道："勞煩問甄婧娥一句，公子冉現在何處？"
甄婧娥提到心頭肉的兒子，又淚水漣漣："冉兒昨日回宮後就發起了高燒，如今還昏睡不醒。"
連笛鼓足勇氣向皇后進言："那便是了，娘娘。淑婕妤有罪無罪，臣妾無權也無膽判定，等公子冉清醒了之後，一問便知。若是真相即將揭開，各位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吧。"
"臣妾願意等，若是能還冉兒公道，就是讓臣妾等上一年半載，臣妾也願意！"甄婧娥一心想把害她兒子性命之人，挫骨揚灰。
衆人紛紛對視，眼神交匯，千言萬語。
最終，顧芷莜點頭首肯："毓婕妤說的有道理。來人，暫時把淑婕妤關進西歇臺，好生看管，衣食如常。此事，本宮會先交給宗正卿來處理。" 宗正主管皇室的宗族事務，此事雖然涉及謀殺皇嗣，但畢竟皇家還是要些臉面的，就是傳說中的家醜不可外揚，所以顧芷莜決定把此事交給宗正卿處理。
"謝皇后娘娘。" 衆人謝恩，此中恐怕只有淑婕妤和甄婧娥是真心實意的吧。
顧芷莜揉着發痛的太陽穴，她昨夜一夜未眠，檢查宮中賬目，以備三個月後的太后聖壽，此時她還要在這裡給陳千暮收拾爛攤子。如果她現在就能見到陳千暮，她一定會把頭上的金簪磨的尖尖的，然後，手、起、刀、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