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夕照不由皺眉,筆尖在試卷上撕扯了幾下,還是做不下去。她望望周邊聊天聊得不亦樂乎的同學們,心裡莫名煩躁。
正在這時,教室門忽然被人大力推開。高二A班的班主任向實老師鐵青着臉叫道:“雲夕照同學,到辦公室來一趟。”
雲夕照不由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但還是得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之下,渾身緊張的跟了出去。
辦公室裡黑壓壓地一羣人。
保衛處處長、高二年級組長、政教處主任、以及一臉尷尬的各科老師直挺挺地站在中間。
而令人觸目驚心的是,路宸一身狼狽扭頭站在一旁,脣角青了一塊,眸子裡透出不服氣的倔強。另一邊還有一個狀態更慘的男生,頭上纏着有血漬的繃帶,垂着頭看不清臉。
“雲夕照同學……”
年級組長吸了一口氣,用盡量平穩的語氣問道:“你知道今天早晨在學校前門小弄堂裡發生的惡性鬥毆事件嗎?你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
雲夕照一下子懵了,轉頭去看路宸,卻被年級組長冰冷的聲音喚回來:“你自己說,不要看別人。”
“我不清楚。”她仰起頭望着各位老師的眼睛。
路宸的嘴角動了動,冷冷道:“不關她的事。”
“那路宸同學把事情經過複述一遍,當着當事人的面,你可以說出來了吧?”年級組長寒聲問道。
“我沒什麼好說的。”路宸的聲音淡然而冷漠。
雲夕照極其擔心地望着路宸,他也看過了來,目光裡是讓人安心和沉靜的神色。氣氛在這一瞬詭異到極致。
年級組長氣得雙手直抖。向實老師走過來,雙手輕按住路宸的肩膀,儘量放緩語氣:“路宸,如果你不說出事情的經過,那老師也無法幫你了。”
路宸微微一笑,眼睛裡卻無任何笑意,也不再有任何表示。
領導和老師拿這個學生毫無辦法,於是矛頭對準了另一個畏縮的男生。令人奇怪的是,那個被揍得很慘的男孩也咬緊牙關死不吭聲,讓所有人都摸不着頭腦。
因爲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打架的雙方都記了過,通知了家長,還要求寫檢討書,貼在校園宣傳欄上展示一個星期。
這恐怕是張怡然第一次因爲這種事情被請進學校,一向優秀異常的兒子竟然被學校記過,這無疑是個很大的打擊。她問了很多次,路宸也沒給出個合適理由。無奈之下張怡然找到雲夕照去問明情況,可是雲夕照只能愧疚地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學校理不出學生鬥毆事件的來龍去脈,但由於校門口目擊人數過多,影響太惡劣,而處分又公佈出來了,於是風言風語就跟着四起。
“原正德校草路宸欺負潘多拉的學生”成爲流傳最廣的一個版本。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啊。無緣無故的,怎麼會和那個男孩子動起手來?”雲夕照追着路宸問。
而路宸只是微笑,趴在桌上繼續睡覺,有時也會皺眉望着她,不經意露出疼惜而擔憂的眼神。
想起那天年級組長說的話“當着當事人的面”,夕照覺得頭疼,怎麼又跟自己有關係?但如果不是爲了她,路宸怎麼會和高二F班那個叫王達達的男生鬧到要動手的地步。
王達達,這個名字是第一次聽說,雲夕照根本不認識他。
既然從路宸嘴裡套不出話兒來,夕照便決定瞞着他去找一下王達達。鬥毆事件過去幾天後,等到快放學時,她找了個肚子痛要去廁所的藉口,讓路宸先回家。路宸皺着眉問:“你吃壞肚子了?我在教室等你,你快去。實在不舒服就打我電話。”
雲夕照沒辦法,只能趁他不注意,在去廁所的路上悄悄摸去了F班。
好在最後一節晚讀課還差十分鐘結束,學生們早已坐不住,紛紛吃東西聊天收拾書包。她在窗邊央求一個男生叫一下王達達,軟言軟語求了好一會兒,那男生才答應不聲張,悄悄的把王達達引了出來。
王達達臉上的傷口仍有些猙獰,雲夕照有點尷尬,但還是直入主題,問他爲什麼和路宸動手。誰知這男生只是冷冷的站着,目光中滿是鄙夷之色,愛理不理,一副別人欠了他幾百萬的模樣。
雲夕照有些火大,又耐着性子問了一遍,王達達索性推了她一把,嘴裡蹦出兩個字:“滾開!”徑直走回了教室。
這人好沒禮貌!少女瞪着他的背影,心中怒火中燒。
高二F班有些好事者已經探頭探腦想要圍觀,她只好悻悻的打道回府。
思來想去也理不出頭緒,晚上到路家串門,路崢嶸夫婦赴朋友的約去了,只有路宸一個人。看着他淤青的脣角,雲夕照又心疼又埋怨,只能替他細心上藥。
可路宸似乎徹底無視她的擔憂,還要逗她:“你親一親,傷就好得快了。”
雲夕照紅着臉啐他:“你也不怕破相!”
路宸一臉輕鬆的樣子:“難道我破相了,你就嫌棄?”
她羞澀得想轉移話題,路宸卻依然十分孩子氣的不依不撓,硬索要一個吻。
雲夕照踮起腳尖在他脣角輕輕啄了一下,卻不料被他摟進懷裡,加深這個吻,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她的腰身,讓兩人更加貼合。她在難捨難分中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小聲說:“輕點兒,你嘴角的傷口會痛的。”
這話一說完,兩人都紅着臉笑了。
星期四的下午是英姿高中文體活動時間,操場、田徑場、網球場、籃球館、羽毛球館……到處都是墨綠色校服的潘多拉學生。
高一的學生們往往最活躍,四處都能看到他們的影子。高三學生裡除卻少部分注重鍛鍊身體的學生在跑步外,絕大多數待在教室裡自習。剩下的便是高二學生了,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女生們熱衷閒聊,男生們打打球、互相追趕。
陽光的溫度很適中,白雲遊蕩在天空,連微風都是暖洋洋的。
黃珊珊盤腿坐在草地上,噼裡啪啦講笑話:“如果對動物園裡的大猩猩做智力測試,擺一個數碼相機和一位大美女在它面前,你們猜猩猩會選哪個?”
同班的柳杏子因與黃珊珊做同桌,經常相約同行,便與雲夕照也很熟悉了,三人成了十分要好的小閨蜜,做什麼事情都約在一起。高中女生的友誼往往來源於此,純真又簡單。
柳杏子此刻也笑得燦爛,積極的回答道:“選美女吧,猩猩跟人類相差不遠啦。”
雲夕照狐疑的聳聳肩:“我覺得有陷阱,不會是正常的答案。”
黃珊珊得意極了:“它選數碼相機啦,幼稚的姑娘們!”
“怎麼會呀?”大家搖頭不信。
黃珊珊笑得前仰後合:“因爲數碼相機能自動變焦(蕉)啊!”
好冷!
大夥兒面面相覷,每人都掛着一顆巨大的冷汗。
“好吧,這個不好笑,我再來講一個!”
黃珊珊揮舞着爪子,繼續嚷嚷道:“一羣偉大的科學家死後在天堂裡玩躲貓貓,輪到愛因斯坦當鬼,他數到十睜開眼睛,看到所有人都藏起來,只有牛頓還站在原地。愛因斯坦叫起來‘牛頓我抓到你了’,牛頓卻說:‘不,你並沒有抓住我。’愛因斯坦不解,牛頓說:‘你看我腳下是什麼?’愛因斯坦低頭看到他站在一塊長和寬都是一米的正方形地板磚上……”
她講到這裡,忽然眼睛瞄到正含着一顆棒棒糖路過的路宸,大喊道:“路宸!快過來!”
路宸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雲夕照正坐在黃珊珊的旁邊,長長的馬尾斜放在肩頭,紅撲撲的臉蛋彷彿蘋果一般誘人。
“牛頓說:‘我站在上面就是牛頓\/平方米,所以愛因斯坦抓住的不是牛頓,而是帕斯卡。’”他淡淡說完這句話,又將棒棒糖塞進嘴裡,悠閒地朝教學樓走去。
女孩們瞠目結舌呆地愣在原地。
“路宸怎麼知道我們在說什麼?”杏子傻傻的問。
黃珊珊訕訕的摸着額頭,撇嘴道:“哼,仗着自己聰明就在女孩子面前耍帥。夕照,你也不說說你老公。”
雲夕照囧了:又關我什麼事兒啊?
柳杏子忽然揶揄的看着她:“說不定人家一直在注意我們哦,不,是注意某個人!”還肯定地點了點頭。
“某個人,是誰?”黃珊珊也加入了調笑隊伍,故意拉長音調。
柳杏子做出崇拜狀:“就是我們可愛的夕照同學,路大校草心中的老婆大人呀!”
“杏子,你怎麼越來越像珊珊了?”雲夕照一臉無奈,心中卻泛起一陣又一陣甜蜜,彷彿被貓爪子柔柔地踩了一腳。
黃珊珊聽到後,故意裝作生氣,一把掐住雲夕照的細腰,狠命地撓她的癢癢:“小丫頭,還敢不敢造次了?怕不怕癢?”
這時,旁邊走過一羣女孩子,一道不屑的聲音傳過來:“我就看不得她們這副猖狂的樣子!”正是曾與黃珊珊有過口角之爭的王小羣。
站在她身邊的黎薔薇笑了笑,輕聲答道:“人家有資格猖狂呢。”步履優雅,並不因此而停頓。
不過被她們議論的幾個女生卻完全沒注意到身旁的冷嘲熱諷,仍沉浸在歡樂逗趣的氣氛之中。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緩慢流淌,期中考試的成績發下來以後,幾家歡喜幾家愁,而過得最快活的依然是每個班級都存在的幾個沒心沒肺的傢伙。
比如說高二A班的高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