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在三樓書房裡。”
“好的,謝謝。”
週末的早上,謝過了客廳裡的保姆阿姨,黎薔薇禮貌的點了點頭,便沿着旋轉樓梯,慢慢往樓上走去。溫暖的棉拖鞋輕輕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輕柔的聲響。久違了呢,這棟歐陽家的豪華別墅。黎薔薇想起小時候與姐姐一起跟着爸爸媽媽來到這裡做客的情景,心裡一陣難過。
歐陽溪去參加鋼琴培訓班了,歐陽伯伯和伯母也不在家,偌大一個別墅裡,只有歐陽樑一個人待着。他會不會想念着姐姐?會不會感到寂寞?
今天的天氣很‘陰’沉,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讓人的心裡莫名其妙壓抑起來。
書房的房‘門’緊閉,沒有透出一絲光亮。黎薔薇輕輕敲了敲‘門’,沒人應答,便試着推了一下,結果厚重的實木房‘門’“吱呀”一聲輕響,應聲而開。
黎薔薇尚未適應裡面暗淡的光線,遮着眼睛望去,書桌後空無一人,只是不遠處的沙發‘陰’影裡,一個少年正抱着一臺筆記本電腦,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摩挲着。
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黎薔薇輕聲道:“學長,我來看你了。”
她一低頭,就看到電腦上開着繪圖軟件,軟件界面上平攤着一幅圖片,上面是鼠繪的一個少‘女’臉部特寫,又大又圓的眼睛,纖長的睫‘毛’,小巧‘挺’翹的鼻子,微微彎起的嘴角,那模樣,那神態,似乎有些像黎‘玉’竹曾經的模樣。
黎薔薇驚呼道:“學長,你……你在畫姐姐的畫像嗎?”
歐陽樑擡起頭,似乎並不驚訝她的到來,疏離淡漠的眼眸中染上一絲‘迷’茫,也不知是在問她,還是在問自己:“是嗎?我也不知道我在畫誰。那就當做是在畫‘玉’竹的畫像吧。”
聽了這話,黎薔薇頓時想起了什麼似的,秀眉一皺,冷冷問道:“你不是在畫姐姐,難道是在畫雲夕照那個臭丫頭?”
歐陽樑並不否認,也不接話,關了繪圖軟件後伸了個懶腰,斜着眼睛問道:“想喝點什麼?橙汁還是牛‘奶’?”
“學長,你不要避開我的話,我在問你,那張圖是不是畫的雲夕照?”看他完全忽視自己的話,黎薔薇終於動怒了。
歐陽樑走到從保姆阿姨手中拿過自己的啤酒,喝了一口才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沒事的話快點回家吧,今天有大雨,待會兒我讓鍾伯開車送你。”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麼?”
“那你去樓下客廳坐着,我要睡覺了。”少年的語氣裡也明顯帶上一絲不耐煩。
黎薔薇頓時氣得大喊:“歐陽樑!我是來警告你的,警告你不要再接近雲夕照了。這個丫頭是路宸的‘女’朋友,是那個殺死姐姐的兇手的‘女’朋友,你到底爲什麼要接近她?你到底爲什麼要幫她?姐姐的死難道你已經忘了嗎?你是不是早已把姐姐忘到了腦後?”話到此處,她幾乎有些歇斯底里了。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快走。”歐陽樑淡淡的迴應着她,揮了揮手。
黎薔薇一個箭步衝到他的面前,劈手奪過他手裡的啤酒瓶,“哐當”一下狠狠摔在地上,厲聲質問:“你以爲我想跟你吵架?歐陽學長,我問你,陽川已經被學校勸退了,你爲什麼還‘私’下去警察廳看望他?因爲這件事事關雲夕照的名聲,你是不是還想‘插’手調查?”
“那你承認是你做的了?”少年擡起眼睛,目光凌厲的盯着她,“薔薇,我早就猜到這件事是你指使陽川犯下的,我不想跑到你面前跟你對質,我不想撕破臉皮,我只能親自去問陽川,向他證實我心目中的想法,很可惜,他什麼話都不願意說。”
黎薔薇嘲諷一笑:“是麼?他的前途已經毀了,出了這種大事,除了退學、轉學,還能有什麼辦法呢?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了,不是嗎?”
“是你利用了他,你還在說這種風涼話?”
黎薔薇無所謂的聳聳肩:“呵呵,那你爲什麼不去問王達達?那個蠢貨也被我利用了啊。”
歐陽樑冷聲道:“王達達只是你手中的棋子而已,事情敗‘露’後他急忙向學校供出了陽川,卻沒供出你,只能說明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在他面前‘露’過臉。只有陽川纔是你的從犯,而你,就是主謀。”
“是又怎麼樣?”黎薔薇恨恨的說道:“誰都看得出來,雲夕照是路宸的心頭‘肉’,是他最在意的人。我就是要讓路宸嘗一嘗最在意的人飽受傷害卻無能爲力的痛苦,等我把雲夕照那個臭丫頭‘弄’得身敗名裂,下一個就是要對付他。你等着看吧,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歐陽樑皺眉:“薔薇……你從前……不是和‘玉’竹一樣喜歡路宸麼?爲什麼?爲什麼你會變成現在這樣?”
“喜歡?”黎薔薇尖銳的笑了一聲:“他害死了姐姐,我對他心裡就只有恨,再也沒有半分愛意了。”
歐陽樑怔怔的看着她,目光是那麼冰冷陌生,彷彿從來就不認識她似的,喃喃的說:“薔薇,你變了。”
“不是我變了,而是你變了!”黎薔薇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學長,你不是從小就喜歡姐姐嗎?爲什麼她才死了不到兩年,你就移情別戀愛上別人了?”
“我沒有!”歐陽樑突然大聲的否認。
“你說謊!”
“我沒有說謊。我沒有忘了‘玉’竹。”
黎薔薇擡手擦去眼角的淚珠,冷冷一笑:“那好,你敢不敢答應我,跟我聯手報復路宸?”
歐陽樑睫‘毛’微動,擡起頭看了她一眼,聲音冰冷:“你想讓我怎麼做?”
“很簡單。雖然‘‘豔’照’事件讓路宸挽救了雲夕照的名聲,但我會繼續煽動其他人傳謠言,說雲夕照打破了神壇的潘多拉魔盒,讓A班陷入詛咒,到時候全班同學自然會將雲夕照趕出去,而路宸也不會坐視不理,這個時候就需要學長好好發揮你的魅力了,使出渾身手段把雲夕照勾引到手吧。另一邊,我會盡力‘迷’‘惑’路宸,讓他與雲夕照產生誤會。我們兩個聲東擊西,聯合起來拆散他們,讓他們陷入絕望邊緣,這不是很好嗎?”
話說到此處,黎薔薇竟然奇異的笑了起來,‘豔’麗嬌媚的臉上全然不見往日的溫和,反而佈滿了‘陰’森與詭譎之意,讓人看了一眼就覺得不寒而慄。
歐陽樑沉默不語,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學長不願意?難道你不想爲了姐姐做一點事?”黎薔薇急忙追問。
是啊,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報復路宸,不正是原來打定主意的事嗎?
歐陽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知道了。你走吧。”
黎薔薇見他點頭應允,嫣然一笑,宛如‘春’‘花’綻放,‘精’致妖嬈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變得模糊一片,她興奮的打了個響指:“那我們說好了。”轉身踩着小皮鞋,啪嗒啪嗒的走出了書房大‘門’,姿態優雅的向樓下走去。
歐陽樑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微微失神。
‘玉’竹,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開學之前,在得知正德高中的路宸和他的青梅竹馬雲夕照要轉學來潘多拉時,歐陽樑確實打定了主意要爲了黎‘玉’竹而報復他們。最好是從雲夕照下手,讓路宸也嘗一嘗失去最愛的人的痛苦。他沒有想到,會因爲與聖輝男校那些‘混’‘混’學生解下仇怨後,在小巷子裡‘陰’差陽錯的認識那個少‘女’——雲夕照。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於是,歐陽樑‘精’心織了一張情網,引‘誘’雲夕照入局,企圖讓她愛上自己而狠狠打擊路宸。可是,那個少‘女’純真善良的‘性’格深深感染了他,看到她不斷陷入各種麻煩,他甚至會忍不住不斷出手相助,只爲她不受到傷害。
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難道他,真的喜歡上那個‘女’孩了?
因爲保護她,而爲她奮不顧身的接受那些‘混’‘混’的挑釁;因爲擔心她,而在全校師生面前撕下自己的僞裝;因爲關心她,而撕下調查陽川?
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喜歡上她了嗎?
不!決不能!
連薔薇都爲了‘玉’竹那麼努力,他還有什麼理由逃避下去?
雲夕照確實是無辜的,但怪就只怪,爲什麼她會是路宸的‘女’朋友!
歐陽樑輕輕搖了搖頭,似乎要把這些可笑的念頭從腦海裡全數驅趕出去。他的眼神冰冷至極,重新打開筆記本電腦上的繪圖軟件,畫面上的少‘女’嘴角彎彎,笑容美好,看上去似乎永遠都是這麼純真溫暖。
“小夕陽……”
一聲低到幾乎聽不清楚的嘆息從少年的薄‘脣’中輕輕吐出,帶着萬分不捨與無奈,慢慢消散在昏暗的光線之中。
這幾天的謠言似乎愈演愈烈了,漸漸展示出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聽說了嗎?高二A班的雲夕照……讓全班背上了魔盒的詛咒哦。”
“是嘛,我也聽到了。好可怕啊。”
“如果一次兩次是偶然的話,那幾次三番的出意外……就一定是詛咒的懲罰!”
“小聲點,別被她聽到了。要是被她發現的話,我們也要倒黴的。”
“真的假的?有那麼厲害嗎?”
“當然是真的了。她纔是引發詛咒的罪魁禍首啊……”
黃珊珊氣得七竅生煙,把手裡的假面具一把塞到雲夕照手裡,叉着腰瞪着眼睛凶神惡煞的大叫:“喂,你們這些‘亂’嚼舌根的傢伙!想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