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庭羲的臉藏在水霧中,朦朦朧朧看不真切,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低垂,掩藏起眸底陰冷的寒光,僞裝的和善迷惑了獵物,羅玲玲笑盈盈,蓮步輕移,慢慢地向他走去。
走到浴桶邊,羅玲玲看着泡在浴桶裡言庭羲,他結實的胸膛和肩膀對她是一種無言的誘惑,臉上紅雲如霞,豔光照人,嚥下一口唾沫,杏眼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渴望,心旌搖曳,只想依偎在他懷,纏綿到天明。
“譁”言庭羲突然起身站立,帶起一片水花,四下飛濺的水,把被男色所誘的羅玲玲嚇了一跳,她身上的紗衣也被水打溼,緊緊地貼在身上,曲線畢露。
羅玲玲看到男子矯健的身體,驚喜地伸出雙手,心癢難耐,羞人的話脫口而出,“能與王爺共浴,是妾身期盼已久的事。”
只是言庭羲並沒有如羅玲玲所願,邀她共浴,而是不慌不忙地跨出浴桶,扯過浴巾擦去身體的水漬,穿上棉質的錦袍,揚聲道:“來人。”
“王爺?”羅玲玲一怔,不明白言庭羲要做什麼,仰着頭看着他。
門被推開,面無表情的采薇領着兩個粗壯的婆子走了進來,“王爺,地方都已經收拾好了。”
“帶她出去。”言庭羲冷着臉道。
兩個粗壯的婆子上前架起羅玲玲。
“王爺,王爺……”羅玲玲慌亂地叫着,這時才反應過來,言庭羲不是叫她來度春宵的,“王爺妾身到底做錯了什麼?妾身到底做錯了什麼呀?”
“等等。”言庭羲突然出言阻止。羅玲玲眼中一亮,露出喜色。兩個婆子停下腳步,但是沒有鬆開抓着羅玲玲的手,恭敬地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言庭羲走到羅玲玲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眸底簿脣勾起冷酷的笑容,“羅氏,三月初五,你送了什麼東西給王妃,你可還記得?”
羅玲玲臉色瞬間變的蒼白,全身發軟,這麼隱秘的事,王爺怎麼會知道?張嘴想要辯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采薇聽到言庭羲的問話,一臉震驚,那個白玉送子觀音有問題!急聲問道:“王爺,那個送子觀音有什麼問題?”
“現在這個沒問題,是我命人做的。”言庭羲早就有所防備,將計就計之策被他玩得爐火純青。因時局不穩,本打算暫緩處置羅玲玲,卻不想今日她送上門來,索性就把這事給處置了。
采薇鬆了口氣,狠狠地瞪了羅玲玲一眼,這個女人好大膽,居然敢謀害王妃,以後她要謹慎些,不等言庭羲吩咐,就對兩個婆子道:“堵上嘴,把她拖出去。”
羅玲玲被堵上嘴,拖了出去,蒙上頭,趁着夜色,被關進了王府西邊的一間小院子裡。采薇雖然不知道言庭羲後面要做什麼,但還是照他的吩咐,讓盧五勇家的人找了幾個忠厚老實,不多嘴多舌的婆子守着小院,不讓任何人出入,這件事也沒有驚動府中其他人。
水藍等到第二天辰時末,還不見羅玲玲回來,就知情況不妙,忙換了身衣服,偷偷地從后角門溜出了王府,到羅府見羅玲玲的父親。她一出府,就被言庭羲安排的人給盯上了。
言庭羲聽到了暗衛的稟報,狐狸眼中的精光轉瞬即逝,“繼續監視他們,有消息再來回報。”
“嗖”的一聲,人影一閃,暗衛消失不見。
言庭羲端起矮几上的茶杯,淺啜一口,微微眯起雙眸,不愧是敬亭綠雪,回味爽口,香郁甘甜,好茶好水。一壺香茗,一本好書,言庭羲又消磨了大半天的時光,日子過得悠閒自在。
有人悠閒,就有人苦惱。
朝堂上的事,沒有漢英宗在座,醞王和醇王再無所顧忌,任何一件事,都會讓他們兩派人馬在殿中吵鬧不休,爭得面紅耳赤。不過兩三天而已,奏摺已堆積如山。謝柘催要賑災糧草和藥草的摺子遲遲沒有得到批覆,三皇子和陳煀催要糧草的摺子又呈了上來。
兩位都是王叔,背後都有不可小覷的勢力,四皇子面對他們的爭吵,頭痛不已,什麼事都沒有辦法做出決策。這讓博陵王等人更加確信,四皇子不是合適的皇位繼承者。
亥時末,赴宴歸來的言世臣,帶回來兩個人,兩個千嬌百媚的少女,“來人,把她們送到王爺那裡去。”
隰桑院的門被敲開,已經就寢的言庭羲看着面前的兩個少女,臉色極爲難看,眸色閃動間,更顯陰沉。父王這是什麼意思?把鄭王的庶女玉芝和醞王妃的表侄女怡屏送來給他要做什麼?還嫌他這裡的事不夠麻煩!
兩個少女低垂着頭,似怯非怯眼神,偷偷地打量着站在她們面前的男人,他好年輕,長得俊帥迷人,又是權傾朝野的王爺,象這樣的男人是女兒家夢寐以求的歸屬。憑她們的家世,她們一定有機會當上側王妃,等生下一男半女,她們必然風光無限。
看着兩人眼中的傾慕和渴望,沉默良久,言庭羲終於開口道:“傳盧五勇過來。”
盧五勇早就聽到風聲,已在院門外等了良久,聽到傳他,走了進來,靜聽吩咐。
言庭羲勾起一邊脣角,露出盅惑人心的笑容,“不可怠慢了兩位美人兒,去把蒹葭院收拾好,給她們住。”
蒹葭院!
兩個少女都知道《詩經》中那首民歌,欣喜若狂,行禮道:“妾身謝王爺!”
“是,王爺。”盧五勇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兩位少女,冷笑,要是她們知道靜夫人的下場,就不會這麼高興了。
“秦媽媽,采薇你們跟過去伺候,教教她們王府的規矩。”言庭羲又道。
“是,王爺。”秦嬤嬤和采薇領命,對禮一眼,她們一定會好好教這兩個女人規矩的。
把人打發走,言庭羲去找言世臣。言世臣還沒睡,正等他。
“父王,您明知那兩個……”
“都經歷了這麼多事了,怎麼還如此毛燥?”言世臣不悅地沉聲道。
言庭羲臉色一正,行禮道:“兒子給父王請安。”
“嗯,坐吧。”
言庭羲起身在言世臣對面坐下,“父王,兒子將那兩個女人安置在蒹葭院,派了語兒身邊的秦嬤嬤和采薇過去伺候。”
言世臣的臉色稍緩,“如此甚好。”
“父王,兒子不明白爲何要將她們帶進府來?”與何輕語的關係漸入佳境,言庭羲不想自找麻煩。
“狡兔死,走狗烹。對三皇子,我們不可不防。”言世臣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隱若現。
“醞王和鄭王不是可以信賴的人。”言庭羲提醒他的父王道。
言世臣盯着他,目光銳利,“羲兒,忘記小時候,父王曾經跟你說的那個故事嗎?”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聯合敵人的敵人,是爲了打倒敵人,而不是爲了跟敵人的敵人交朋友。言庭羲受教地低下了頭,道:“兒子知道該怎麼做了。”
“羅氏的事,既然已經出手,就儘快解決,別爲了這些小事,影響大局。”言世臣向後靠在椅背上,都是帝王多疑,害他年近六旬還要如此勞心勞力。
“是。”言庭羲見言世臣臉上露出倦意,站起身,“父王請早些休息,兒子告退。”
轉眼過去了三天。太僕寺少卿羅玲玲之你羅立新上折,告老還鄉。四皇子勸阻不成,只得同意他所請。
退朝後,醇王去府上追問他原因。
羅立新神色黯然道:“王爺,權勢雖好,家人性命更重要。”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醇王面色一變。
“王爺不必多問。”羅立新拱手行禮,“王爺保重。”
看着遠去的羅立新,醇王臉色凝重,爍兒難道不是失蹤,而是被人擄了去?
當天夜裡,汾陽王府,言庭羲的一名姬妾暴病而亡。醇王派人打聽了一下,死的正是羅立新的女兒羅玲玲。醇王若有所思,王府書房內的燭光亮了一夜。
又廷議了一天,總算把事情商定。謝柘要的糧草和藥草減了一半,運送了過去。三皇子和陳煀所要的糧草也各遠去一半,這三件事基本上算是得到了解決,中介四皇子的氣還沒喘均勻,新疆王暴虐無道,激起民變,新疆王送來八百里急報,請求朝廷派兵前去鎮壓。
四皇子拿着這燙手山芋,臉色非常的難看,這事情怎麼都湊到一起來了?
朝中能帶兵打仗的大將不是沒有,可是站在他這邊的大將不能派,站在三皇子和五皇子那邊的,派不得。拖延了兩日,在醞王的力薦下,醇王的默許下,最終決定由東甌王帶兵前往。
怕東甌王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四皇子又把他身邊的一個內侍指爲臨軍,隨東甌王同去。
臨行的前一夜,東甌王父子偷偷地離開王府,在夜幕的掩護下,走進了城西一間偏僻的小院子裡。油燈昏暗,博陵王父子和言世臣父子在裡面已等侯多時。在京中的這三王,表面上看起來,只是泛泛之交,暗地裡卻交往甚密。
“我一定會速戰速決,儘快回京的。”東甌王道。
“東甌王叔,速戰速決可以,但是不要儘快回京。”言庭羲道。
“爲什麼?”東甌王世子郭海不解地問道。
“防患於末然。”言庭羲面色一肅,眼眸深沉陰冷,“伴君如伴虎。”
“沒錯,我們不能再重蹈覆轍。”博陵王看着東甌王,右手握緊拳頭,“老郭,你要好好利用你手上那十萬精兵。”
“我知道,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人輕易奪去我手中的兵權。”東甌王眼中精光閃爍,這十幾年,要不是汾陽王暗中相護,東甌王府早就被漢英宗給滅了,這股窩囊氣,他受夠了。
“只要我們四王聯手,就沒有人敢動我們絲毫。”言世臣沉聲道。
“常山王和鄭王這兩個傢伙,不能輕饒。”六王之中,常山王和鄭王雖然跟其他四王的交情不深,但是同朝爲官多年,又是同時封王,私下都達成了某種約定,因而常山王和鄭王現在的所作所爲,讓博陵王十分惱怒。
“博陵王叔,依小侄之見,不如留下他們。”言庭羲狡詐地笑,“何況鄭王叔還把庶女送進來給我當妾,怎麼也該給他幾分薄面。”
“爲什麼?”郭海才十五歲,年紀尚小,沒經歷什麼事,而其他人都已經明白言庭羲的意思,微微頷首。
東甌王看着他嘆氣道:“羲兒,弼兒,我家這個傻小子,以後要勞你們多照應了。”
言庭羲和袁弼笑道:“王叔你別這麼心急,海兒他還小,等再幾年,他定能獨檔一面。”
“就是,父王你別那麼心急,等我長大些,我一定會象程大哥,言六哥,郭大哥一樣的。”郭海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對言庭羲笑,“言六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麼要留下常山王和鄭王?”
“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不要總是問你言六哥。”東甌王屈指在他腦袋上用力地敲了一下。
郭海抱着頭抽氣,小聲嘀咕了一句,不敢再插嘴。
“博陵王叔,過幾天,你就借病暫避出城,去接應三皇子。”言庭羲道。
“好的。”博陵王應道。
三對父子又商量了一會,主意已定,便悄聲離開小院,各自回府。
翌日,東甌王就帶着那個所謂的監軍,率十萬精兵,奔赴新疆。
日月交替輪迴,過了四月初四的清明節,就到了四月初五。清晨,大雨突至,屋外的翠竹被雨水一洗,更顯得青翠欲滴,吃過壽麪,何輕語陪着太妃在屋內觀雨品茶。
太妃望着窗外的雨,輕嘆道:“語兒呀,這是你嫁過來第一次過生日,本該在府中大擺宴席慶賀一番的。現在這種情況,也只能委屈你了。”
何輕語笑道:“語兒一點都不覺得委屈,能吃到母妃親手做的壽麪,語兒開心還來不及呢!”
太妃很滿意何輕語的回答,看着她如花的笑容,欣慰地點了點頭。
雨浙浙瀝瀝下到黃昏才停,陪太妃用過晚膳,何輕語回房沐浴更衣,撫了半個時辰的琴,就上牀歇息。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間,聽到窗櫺處一聲輕響,何輕語並沒有在意,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一股寒風從窗外吹來,吹動了帳幔,何輕語一驚,坐了起來,撩開帳幔,木窗被人打開了,窗邊站着一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