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宴罷,四個士兵進來把桌子擡了出去,綺兒往薰爐裡丟進幾片梅花香球,輕煙嫋嫋升起,淡淡清香驅散了飯菜留下的那抹膩膩的氣味。

何輕語簡單地梳洗一番,剛要繞到屏風後面休息,言庭羲掀簾進來了,寒風隨即潛入,吹的燭火明明暗暗。

言庭羲身上帶着濃郁的酒味,何輕語微微蹙眉,上前去扶住他,“又喝醉了?”

“沒有,我極少喝醉,你放心。”言庭羲把手搭在何輕語的肩膀上,帶着醉意的狐狸眼,在燭光的映襯下,眸色如水,脣角微微上揚,露出盅惑人心的笑。

見他步履還算穩健,何輕語沒再多問,扶他在榻上坐下,轉身給他沏了杯熱茶,又叫綺兒端來熱水,詞候他淨面。

言庭羲胡亂地擦了把臉,握着何輕語的手,拉她在身邊坐下,柔聲問道

“語兒累不累?”

何輕語微微挑眉,淺笑道:“不累。”

“瓦刺議和談妥,女真內亂已平,我們要回京了。”言庭羲語氣裡透着幾分沉重,畢竟覬覦何輕語的是皇上,半路派人劫殺她的是太后,大漢朝最爲顯貴的兩個人。

“知道了,我會打點好行裝的。”何輕語面色平靜,難題已存在,迴避不了,那麼就坦然面對,最慘的結局,不過是一死。眸光微閃,她又不是沒死過,彼岸花、忘河都已見識過,不過爾爾。

言庭羲凝視着何輕語嬌俏的容顏,眸光閃爍,瞬間釋懷,長臂一伸,將她按入懷中,“語兒,謝謝你來軍營探我。”

何輕語一愣,垂瞼,緩緩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既已結髮爲夫妻,自當相互扶持。

十月初九,大吉,宜出行。

言庭羲率六萬精兵起程回京,楊贄三人、女真的苫爾貼兄妹和呼延寒衣同行。一路上走官道,每到城鎮,言庭羲停下來,帶何輕語玩上幾天。行程緩慢,如同龜行,楊贄又是心急又是頭痛,偏偏其他人不以爲然。

這一日黃昏抵達濟南府,山東承宣布政使司指揮使設宴款待言庭羲一行人。大廳用紫檀嵌五彩琉璃屏風隔開,屏風外擺了八桌,言庭羲等人居中,山東大小官員作陪,呼延寒衣不知躲到哪裡去,不見蹤影。

屏風內擺了兩桌,何輕語居中,左手是指揮使夫人,右手是布政使的夫人,作陪的是其他官員的夫人。另一桌,蒲莎公主居中,指揮使和布政使的兩個女兒分居左右兩側,其他官員家的小姐作陪。

酒過三巡,正戲開鑼。指揮使拍了拍巴掌,十名女子魚貫而入,嬌聲給言庭羲等人行禮。這十名女子,是指揮使送給言庭羲等人的禮物,她們腰肢輕擺,靠向那些男人。隔着屏風,隱隱約約看不真切,但聲音卻聽的一清二楚。

權貴互送美人,是尋常之事,可是,在座的人當中,只有言庭羲是攜妻同行。何輕語眸光微閃,當着她的面,給她的夫君送侍妾,是沒把她這個王妃放在眼裡?還是受人指使,故意爲之?抿脣淺笑,舉箸夾菜並不動怒,靜觀言庭羲的表現。

指揮使夫人和布政使夫人對視一眼,臉上笑容不減,向何輕語舉起杯,道:“妾身再敬王妃一杯。”

“夫人客氣。”何輕語舉杯飲盡杯中酒,明眸流轉,笑靨如花,彷彿對外面所發生的事毫不介懷。

何輕語在屏風這邊輕鬆應時,屏風那邊,美女嬌滴滴殷勤勸酒,言庭羲狐狸眼斜睨着那女子,薄脣微揚,似笑非笑地時指揮使道:“大人好意,本王心領,只是家有悍婦,本王懼內不敢收下此女,還請大人收回。”

言庭羲的拒絕,讓謝柘微微動容,眸色忽沉。楊贄眯了眯眼,異色一閃而過。

何輕語聽到悍婦兩字,持箸的手一頓,微微挑眉,這男人居然用敗壞她的名聲的方法拒絕,真是太過份了。

指揮使一愕,道:“王爺說笑,下官聽聞王妃賢良淑德,大方得體,與王爺府中的姬妾相處甚好,怎會是悍婦?再說王爺身份尊貴,多收幾個丫鬟在身邊伺候,實屬應當。”

那女子極有眼色,盈盈下跪,道:“王爺!珍兒仰慕王爺多時,珍兒願爲奴爲婢詞候王爺左右。”

言庭羲對珍兒的表白充耳不聞,轉動着手中的酒杯,道:“本王府中丫鬟人數衆多,不需要從這大老遠的帶人回去。”

“王爺,珍兒是真心仰慕您的!求您留下珍兒。珍兒願侍奉王爺身側,此生不渝!”珍兒眼中含淚,道。

言庭羲再不肯理會珍兒,舉杯道:“各位同飲一杯。”

被言庭羲如此無視,珍兒的眼淚奪眶而出,道:“王爺,您爲什麼不要珍兒?珍兒自認不比您的王妃差。”

言庭羲臉色一沉,狐狸眼寒光閃過,“你是個什麼東西,我的王妃,豈是爾等可以相提並論的?你這麼想男人,本王就如你所願。”脣邊露出殘酷的冷笑,“來人,把這個女人送到城中最大的青樓去,入賤籍,永不準贖身。”

廳中衆人面色鉅變,沒想到言庭羲會這樣不給指揮使面子,不但動怒,還重重地懲處珍兒。珍兒聞言,花容失色,全身無力地癱坐在地,她所求的富貴,不但成了天上浮雲,她還要入賤籍,成爲賣笑的娼妓,這讓她無法接受,“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兩個士兵上前將她拖了出去,聽到珍兒的哀號,另外九名女子被嚇的瑟瑟發抖,臉色慘白。言庭羲對珍兒的處罰着實是太重了些,何輕語心中不忍

,可是現在的情況,她不能出言求情,只能硬着心腸不予理會。

在座的夫人品級皆低於何輕語,對何輕語的淡漠的態度不置一詞,優雅地保持沉默,而蒲莎就沒這麼多顧忌,出言指責,“王妃,看你是如此的美麗高貴,可是你的內心怎麼這麼的陰暗,你怎麼能這麼冷酷無情?那女子她傾慕王爺,有什麼錯?你怎麼能任由她流落到那種骯髒的地方?”

何輕語沒想到蒲莎會跳出來打抱不平,更沒想到她會說出一番這麼混賬的話,愣了一下,眉梢上挑,道:“照公主的意思,本宮應該大度的讓她進門了?”

“王妃,你現在是很年輕美麗,王爺對你有幾分迷戀。可是你又能擋得住多少人?過幾年,等你人老珠黃時,而王爺卻光彩依舊。那時候,王妃你還能拒絕王爺納妾嗎?所以,當妻子的要大度。”蒲莎一副爲何輕語好的表情,苦口婆心地勸道。

“本宮認爲這世上什麼東西都可以讓人,唯自己的夫君,絕不與人分享。她敢覬覦本宮的夫君,死有餘辜。”何輕語冷笑一聲,斬釘截鐵地道。

何輕語這番話傳到廳上,滿座無聲,她悍婦之名已然坐實。言庭羲長身而起,拱手道:“今晚多謝大人設宴款待,時辰不早,本王明日還要陪王妃去興國寺拜佛,就先行回驛站休息,告辭。”

何輕語在屏風那邊也起身告辭,扶着綺兒的手,在衆夫人的簇擁下走了出來,蒲莎若有所思地跟在後面。

“王妃喝酒了?”言庭羲見何輕語臉泛桃色,笑問道。

“喝了幾杯。”何輕語笑道。

“你酒量淺,幾杯就醉。我抱你回驛站。”言庭羲說着就伸手將何輕語打橫抱起,大步向門外走去。被言庭羲攔住了視線,何輕語沒有看到謝柘眼中那一抹而過的痛色。

指揮使等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時,言庭羲早已經出了大廳,向府門外走去,衆人追出去相送。

進了馬車,何輕語斜睨言庭羲一眼,嘆氣道:“我的名聲全被你敗壞了。”

言庭羲伸手將她抱到懷裡,笑道:“敗壞你名聲的可不止我一人。”

何輕語伸手在他腰間扭了一把,“你明明有別的法子拒絕,爲什麼要用這個法子?”

“只要能解決問題就行,至於是什麼法子,又有什麼關係,而且經過今夜之事,再沒人敢把心思動在這上面來,會少很多麻煩。”言庭羲眸光一閃,笑道。

“你做的這麼絕情,就不怕你的傾慕者難過嗎?” 何輕語問道。

言庭羲手一動,把何輕語調轉過來,幽深的墨瞳直視她的雙眼,眸色柔情似水,道:“語兒,我年少輕狂的事,已成過往,今生唯願與你相守到老。”

何輕語把頭埋進他的懷裡,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但願能如他所言相守到老。

興國寺建在風景優美的千佛山上,殿宇亭廊錯落有致,蒼松翠拍點綴其間,鐘聲盈耳,香菸繚繞。

知客僧將衆人引進大雄寶殿在寺內東側,殿內正中蓮花寶座上,供奉着佛祖釋迦牟尼塑像,兩側菩薩、羅漢侍立。南無觀世音菩薩塑像在擇迦牟尼塑像背後,面東而立,左右侍童子兩個。

進寶剎,求好籤。兩個知客僧恭敬地將兩個檀香木雕琢而成的籤筒,分別奉給何輕語和蒲莎。何輕語接過籤筒剛要搖動,突聽外面傳來歌聲,“求佛求佛,誠心跪求神佛,賜我富貴賜我壽。求佛求佛,誠心跪求神佛,佛法無邊渡世人。求佛求佛,誠心跪求神佛,你也求來我也求,世人難見神佛面

,原來只是一場空。”

“何人在外喧譁?”楊贄喝問道。

知客僧雙手合十道歉,“是主持收留的一個瘋癲和尚,他隔三差五都會亂唱一起,請施主見諒,不要與他計較。”

何輕語心念一動,放下籤筒,“夫君,我們去見見那位大師。”

“是個瘋癲和尚,還是……”言庭羲話還沒說完,已被何輕語拉着往外走。

楊贄等人自是步步緊隨,一同出了大雄寶殿。

殿外一棵大村下坐着個滿臉皺紋,身上的衲衣滿是污垢的老年和尚。

“阿彌陀佛,大師有禮。”何輕語雙手合十向他行禮,“請問大師法號?”

那和尚起身,雙手合十還禮,“哈哈哈,老衲法號三哈。”

“見過三哈大師,剛我聽大師所唱,心生感觸,前來向大師討教。”何輕語道。

“哈哈哈,老衲犬字不識,擔不起施主請教。老衲尚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施主。”

“大師客氣,大師請提問。”何輕語恭敬道。

言庭羲等人見狀,面面相覷。

“哈哈哈,世人求佛念阿彌陀佛,觀音執佛珠,口中念什麼?”那和尚問道。

何輕語微微一笑,道:“觀音執佛珠,口中也念阿彌陀佛。”

“哈哈哈,你既已知,又何須來見我?”

“知即是不知,見即是不見。”何輕語挑眉道。

“哈哈哈,萬事皆無定數,你無須在意,隨欲而安,下山吧!”和尚說罷,起身就走。

“謝大師指點。”何輕語垂瞼道。

和尚疾步快行,遠遠地傳來他的聲音,“哈哈哈,不必謝,不必謝。忘川河畔惜花人,癡情難留葉落花謝。奈何橋頭孟婆湯,輪迴轉世前情盡忘。”

何輕語臉色微變,追了上去喊道:“大師請留步!大師請留步!我還有事向大師請教。”

那和尚越走越快,片刻間就在何輕語眼前消失不見。何輕語看着他離去的方向,悵然若失。

“娘子,那和尚瘋言瘋語,不知所云,不可信,你不要放在心上。”言庭羲憂心皺眉,柔聲道。

“語妹妹,這些和尚最愛故弄玄虛,你別太在意。”謝柘出言相勸。

“找沒放在心上,也不會在意,我們下山吧!”何輕語笑笑道。

“我不下山,我還沒求籤呢!”蒲莎不依,嚷道。

“蒲莎,不要胡鬧。” 苫爾貼皺眉,瞪了她一眼。

“誰胡鬧了,我就是要求了籤再下山。” 蒲莎氣乎乎地道。

“那就求籤再下山。”何輕語怕苫爾貼訓斥蒲莎,鬧出不快,忙打圓場道。

一行人又重回大殿,蒲莎搖出第六十三籤,此籤是中籤,籤文上寫道:“女媧氏煉石,籤詩:昔然行船失了針,今朝依舊海中尋。若然尋得原針在,也費工夫也費心。

蒲莎看不懂,問知客僧,“這是什麼意思?”

知客僧雙手合十,道:“籤是女施主所求,這籤中之意,女施主心中自明,小僧不敢妄斷,阿彌陀佛。”

這興國寺是不解籤的,呼延寒衣沒有同來,苫爾貼對這也是一竅不通,蒲莎不好去問言庭羲等人,只好蹭到何輕語身旁,“王妃,你給我解釋吧,我看不懂。”

何輕語接過籤,看看,道:“我也不會解籤,我把這女媧氏煉石的故事說給你聽,你自己再琢磨,好不好?”

蒲莎倒也好說話,點頭道:“行。”

衆人離開興國寺,何輕語邊走邊說,蒲莎聽的津津有味。

第八章 燕如1第四十六章第三十二章 回府第四章 議親3第十五章第三十四章第二十三章 瑣碎第一章 出生第三十七章 錢財(上)第五十九章第四十五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三章 瑣碎第五章 七夕(上)第三十四章第七章第三十九章 壽宴第十四章第二十五章第五十章第十五章卷二 第一章 男人第三十一章 心思第十九章第十八章第四十三章 佛寺第八章第二十二章 畫畫第二十四章第三十三章 意外第六章第三十六章第二十一章第九章第四十五章 生日第二十三章 瑣碎第二十四章第五十二章第十二章第四十二章第十六章第四十一章第十章第五章 七夕(上)第七章 西席3第四十四章第三十七章 錢財(上)第五十二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二章第四章第七章第五十一章第十四章第十二章第三十八章 錢財(下)第十二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二章第八章第三十六章第二十章第十四章第四十章 客棧第三十一章 心思第四十三章第八章 燕如1第九章 燕如2第十四章第二十四章 荷花第二十二章第四十五章第三十六章第五十五章第三十八章 錢財(下)第三十一章第四十五章第二章 端午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一章第三十一章第四十章第十章 畫舫第四十三章第一章 出生第三十九章 壽宴第十八章第五十四章第四十二章 區別第二十六章第五十六章第二十八章第三十九章 壽宴第二章 端午第十六章 進府2第二章 議親1第十二章 哀傷第二十八章
第八章 燕如1第四十六章第三十二章 回府第四章 議親3第十五章第三十四章第二十三章 瑣碎第一章 出生第三十七章 錢財(上)第五十九章第四十五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三章 瑣碎第五章 七夕(上)第三十四章第七章第三十九章 壽宴第十四章第二十五章第五十章第十五章卷二 第一章 男人第三十一章 心思第十九章第十八章第四十三章 佛寺第八章第二十二章 畫畫第二十四章第三十三章 意外第六章第三十六章第二十一章第九章第四十五章 生日第二十三章 瑣碎第二十四章第五十二章第十二章第四十二章第十六章第四十一章第十章第五章 七夕(上)第七章 西席3第四十四章第三十七章 錢財(上)第五十二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二章第四章第七章第五十一章第十四章第十二章第三十八章 錢財(下)第十二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二章第八章第三十六章第二十章第十四章第四十章 客棧第三十一章 心思第四十三章第八章 燕如1第九章 燕如2第十四章第二十四章 荷花第二十二章第四十五章第三十六章第五十五章第三十八章 錢財(下)第三十一章第四十五章第二章 端午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一章第三十一章第四十章第十章 畫舫第四十三章第一章 出生第三十九章 壽宴第十八章第五十四章第四十二章 區別第二十六章第五十六章第二十八章第三十九章 壽宴第二章 端午第十六章 進府2第二章 議親1第十二章 哀傷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