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臘月二十六日,雪後初睛,淡金色的陽光照映在皚皚白雪擔透着絲絲冷意,涼風吹過,樹技上積雪簌簌飄落。寒冬臘月,蔥瀧院臘梅卻開得極繁盛,何輕語邀言庭羲去院中賞梅,言庭羲欣然應邀而至。

瓊亭四周垂着半透明的天青色絲幔,阻攔了亭外的寒風,人坐在亭中,又能影影綽綽看到外面的景色,別有一番趣味。亭內還燃着兩盆火,驅散了寒意,溫暖如春。

何輕語奉茶至言庭羲面前,盈盈淺笑,問道:“你嚐嚐看這味道與別的梅花茶可有什麼區別?”

“原來娘子今天邀我來此,意不在賞梅,而是要我當個試茶客。”言庭羲恍然大悟。

“那你喝還是不喝呢?”何輕語挑眉問道。

“喝,當然喝。”言庭羲掀蓋品茶,茶湯碧綠,茶香濃郁,淺啜一口,在嘴裡回味,徐徐嚥下,微微蹙眉,低頭又飲一口,細細品味。

“如何?”何輕語問道。

“果然與別的梅花茶不同,這茶更清洌爽口,茶中不止有梅花和茶的香氣,還有別的味道,只是我品不出來。”言庭羲展眉一笑,“你老實說,在這裡面還放了什麼?”

“這泡茶的水是荷葉上的露珠,母妃前幾天送給我一甕。”何輕語笑的眉眼彎彎。

這荷葉上的露珠收集起來十分的不易,在立夏之後立秋之前,每天日出前去荷瑭收集,而太妃總共就收集了兩甕,這一下就送給何輕語一翁。言庭羲嘆道:“我家娘子還真討人喜歡!”

“怎麼你嫉妒啊?”

“是,我很嫉妒。那日我跟母妃央求了半天,母妃連一壺都捨不得給我,你卻能得到一甕。母妃真是好偏心!”言庭羲長吁短嘆,“母妃如今是有了媳婦不要兒子了。”

“你又不愛泡茶,把荷露給你,是暴殄天物。”何輕語舉杯到脣邊,淺吸香茗,果然清洌爽口,齒畔留香,沁人肺腑。

“王爺!王爺!”盧五勇驚慌的聲音傳來。

“何事如此驚慌?”言庭羲沉聲問道。

“王爺!皇上、六駙馬和楊公子來了,已進二門。”盧五勇稟報道。

言庭羲和何輕語驚愕不已,天順帝不期而至,所爲何事?是爲了臘月二十三日那天的事來興師問罪嗎?

“王爺,請快些出迎,再慢了,聖駕只怕就到蔥瀧院了。”盧五勇焦急地催促道。

“採蔽子矜快去回太王太妃,語兒……”言庭羲皺了皺眉,現在迴避顯然太刻意,而且也沒有必要,他的妻子由他守護,任何人都休想奪走,“語兒你隨我去迎接聖駕。”

何輕語眸光微沉,他若有心要見她,她怎麼都避不開的。

言庭羲拉着何輕語往外走,遠遠地就看到身穿寶藍色便服的天順帝大步向這邊走來,李景明和楊贄緊隨其後,在三人身後跟着兩名宮女和六個隨身侍衛。

“臣接駕來遲,請皇上怒罪。”言庭羲上前跪迎,何輕語亦在他身旁跪下。

“是朕做了不速之客,言六哥何罪之有,快快請起。”天順帝含笑上前扶起言庭羲,還用了往日的稱呼,有意接近彼此的距離。

“謝皇上!”言庭羲謝恩起身。何輕語站起身,向後退了半步,站在言庭羲身後,低眉斂目,擺出內宅女子應有的謙卑姿態。

天順帝的目光從何輕語身上掃過,細長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豔之色。何輕語穿着一襲絳紫色繡臘梅的薄棉長襖,袖口領口點綴着長長的銀狐毛,襯得她玉面桃腮,雅緻無雙,烏黑的秀髮挽成隨雲髻,只簪了根翡翠梅花簪和幾朵如指粒大小的臘梅花,人清雅如蘭,風姿飄透出塵,宛若月中仙子初降凡間。

天順帝數月不曾見何輕語,此時一見,只覺得他後宮那些女子皆不及她分毫,脣角勾起一抹溫柔地微笑,道:“多日不見語妹妹,今日一見,妹妹雖清減了許多,不過這容貌風姿卻更勝從前。言六哥有如此美眷相伴,真是羨煞旁人。”

“皇上謬讚,內子薄柳之姿,難登大雅之堂,遠不及淑妃娘娘、麗妃娘娘雍容華貴。”言庭羲謙恭地道。

何輕語保持沉默。

“她們不過是珠寶首飾堆出來的雍容華貴,這世間最美莫過於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天順帝意有所指。

“池上芙蓉雖美,卻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還是雍容華貴的牡丹好,可以養在庭前把玩。”言庭羲以花喻人。

“言六吾言之有理。”天順帝神色不改,笑着擡腳往蔥瀧院走去,“早就聽聞汾陽王府的臘梅與醇王府的薔蔽並稱京中雙絕,可往年朕瑣事纏身,生生錯過了這麼多年。今日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持意過來賞賞這滿院的臘梅。有些花欣賞就好,不用移栽到自家庭院。”

天順帝此言,讓言庭善和何輕語愣了一下,難道他已經放棄了?

滿園的臘梅恣意綻放,梅香清雅。沿着小徑在花間緩步而行,周身索繞着淡淡的香味,沁人肺腑。

走進涼亭,天順帝見亭中石桌上擺着四碟精緻的糕點和兩杯猶有餘溫的殘茶,眸底恨意轉瞬即逝,勾起脣角,笑道:“原來言六哥和語妹妹在品茗賞梅,朕這個不速之客,打擾了兩位的雅興,真是不好意思。”

何輕語領着婢女們撤下殘茶和糕點,行禮退出涼亭,去準備新茶。言庭羲向左一步,攔住了天順帝的視線,不讓他的眼神追隨何輕語而去,笑道:“讓皇上見笑,臣與內子是閒極無聊,見雪後初睛,景色怡人,就學那些文人舉子來此品若賞梅,其實象這種之事,臣這等粗魯武將根本無法體會其中的意境,不過是附庸風雅而已。”

“言六哥,朕與你幼年相識,你是什麼性情,朕清楚的很,用得着拿這樣的謊話來敷衍朕嗎?”天順帝斜眼看着言庭羲,似笑非笑地問道。

“皇上,臣這番話不是謊話,更不是要敷衍皇上,而是臣的謙虛之言。謙虛爲賢,臣以成爲賢臣爲願。”言庭羲應對如流。

天順帝正顏道:“六哥你不但是我大漢的賢臣,更是良將,是朕的股肱之臣!”

“皇上謬讚,臣愧不敢當。”言庭羲眸光韋姍,低頭道。

這時,言世臣太妃已匆匆趕來,遠遠的言世臣就高聲請罪,“老臣見駕來遲,請皇上怒罪!”

“王叔快快請起。”天順帝笑着扶起言世臣,“朕一時興起,閒逛至此,打擾了。”

“聖駕親臨,蓬蓽生輝。”言世臣滿臉堆笑。

婢女們奉上新茶和乾淨的糕點。何輕語走到言庭羲身後,垂手站立,目不斜視,絕美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平靜如水。

天順帝眼底閃過一絲失望,進來這麼久,他都沒聽到何輕語說過一句話,可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又不可能和何輕語交談,更找不到機會單獨與她相處,眸光微轉,道:“北宋盧梅坡有詩言,‘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請俗了人。日幕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現在有梅有雪,我們可不能做俗人,就以詠梅爲題賦詩,如何?”

天子之言無人敢有異議,衆人應制所做的詩,皆是奉承之言。見太妃也做了一首七言絕句來應景,何輕語知無法推託,冥思苦想之下真讓她想起一道詩,吟道:“小院栽梅一兩行,畫空疏影滿衣裳。冰華化雪月添白,一日東風一日香。”

天順帝如願以償聽到了何輕語那如同甜糯般的聲音,喜笑顏開,只是當着衆人的面,他不敢做的太露骨,稍稍讚了兩句,又坐一會兒,起身回宮。

言家一家四口送天順帝出門,看着他上馬車遠去,才各自回院子用午膳。

“他今天過來,是不是表示他已經想通了?”何輕語一邊撥拉着碗裡的飯粒,一邊問道。

“那日他知道我殺了那兩個女人,他發了很大的火,踢翻了十幾個盆栽,後來太后勸住了他。他不是個昏君。”言庭羲夾了些放在何輕語碗裡,“多吃一點,你這麼瘦,怎麼給我生孩子。”

何輕語皺着眉,把菜又夾回去給他,“這些我不愛吃,你不要夾給我。”

“不許挑食。”言庭羲把菜再次夾進何輕語碗裡,見她又要夾過來,利誘她,“你把這些吃了,我給你一百兩銀子。”

何輕語斜眼看他,道:“我不信你。”

“爲何?”言庭羲詫異。

“你說打個大金牌送給我的,回來這麼多天了,別說大金牌了,我連個小金牌都沒看到。”何輕語撇嘴,“她們說的對,男人的話聽聽就算了,當不得真。”

“我現在就把一百兩銀票給你,金牌在過年之前一定送到你面前。”言庭羲從袖袋裡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何輕語。

何輕語看在銀票的份上,閉着眼睛,把那些菜塞進嘴裡,胡亂嚼了嚼,嚥了下去,小臉苦成一團,“好難吃,好難吃。”

“這些吃了對身體有好處。”言庭羲哭笑不得。

“我知道,可是真的很難吃嘛!”何輕語嘟了嘟嘴,連吃了幾口喜歡吃的菜。

言庭羲哄她吃了些,也就不再強迫她繼續吃。

現在天黑的早,怕晚上睡不着覺,何輕語用過午膳,沒有去午睡,散了髮髻,穿着半日的藕荷色印花交領長襖倚在窗邊繡花,長長的青絲用晶瑩剔透的喜鵲登梅白玉簪隨意地挽成鬆散的髮髻,髮髻間絲絲縷縷散落的秀髮垂到肩膀上,隱約露出後頸的白暫肌膚。

言庭羲在伏案做畫,畫的就是倚窗繡花的何輕語,“娘子,看看爲夫畫的如何?”

何輕語見畫上的她體貌如同真人一般,“仕女圖很漂亮,就是……”何輕語欲言又止,低頭繼續繡花。

“娘子,爲何不把話說完?”言庭羲眸光一閃,問道。

“仕女圖是很漂亮,就是真人沒有圖好看,可惜了。”

“這是娘子原先要說的話?”言庭羲眉問道。

“當然。”

“難道娘子不是想說,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曾入過王爺的畫中?”

“你別亂揣側,我纔不會那麼說呢。”何輕語不肯承認。

“娘子不想知道有多少女子曾入過爲夫畫中?”言庭羲將畫放回案上,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想。”何輕語向另一邊挪了挪,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真不想?”言庭羲忍着笑,湊到她面前,目不轉睛地瞪着她的臉。

“真不想。”何輕語嘴硬地道。

“可是我很想告訴娘子,有多少女子曾入我的畫中。”

這個男人是故意的,何輕語斜了他一眼,“嘴巴長在你臉上,你想說就說,難道我還能攔住你不成?”

“不多不少,有三位曾入我的畫中。”

“是嗎?”何輕語冷哼一聲,手拽緊繡繃。

言庭羲伸手抓住她的柔荑,緊緊地握着,不讓她掙脫,輕聲道:“娘子在佛堂看到的那幅觀音大士的畫就是爲夫的手筆,還有母妃屋中懸掛的那幅賞花圖,是母妃四十歲生日時我畫的。”

何輕語擡眸,看着言庭羲滿是戲謔味的狐狸眼,眸光一轉,問道:“你畫一幅畫能賣多少錢?”

“不知道,沒賣過。”言庭羲挑眉,“你要把我的畫拿出去賣?”

“本來我想開個藥膳店,可是我不喜呼延寒衣爲人,在沒找到醫術高明的大夫之前,暫時不開了。先開個書畫坊,專門賣你們這些官員的字畫,肯定能賺大錢。”

“除了我,你還打算賣誰的畫?”

“我大舅舅,三舅舅,四舅舅,儒大哥,伃二哥,五妹夫鄭衍等等人的畫。”何輕語數着指頭道。

“陳爍擅畫花草,謝柘喜畫山水,他們的畫也可一賣。”

“醇王如今勢弱,沒人會去討好他,他的畫暫時沒市場,不考慮。謝柘在應天府,公事繁重,無暇作畫。倒是李景明和楊贄的畫位高權重,可以賣到好價錢。言庭羲,你與他們私交甚密,應該知道他們比較擅長畫什麼吧!”何輕語假裝沒有聽出言庭羲話裡那淡淡的酸味。

“李景明喜畫美人,楊贄擅畫鬆梅。”

“李景明也喜歡畫美人,那你們誰畫的比較好?”何輕語擱下繡棚,認真地問道。

“我不喜歡畫美人,我喜歡畫奔騰的駿馬。”

“觀衆人所擅畫的東西,我覺得還是我家夫君心胸最開闊。”何輕語笑盈盈地道。

言庭羲幽深的眼中染上一抹笑意,欣然接受她的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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